海上惊魂30天-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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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阿福的缘故,我们起先被指控为谋杀罪,一个月之后我们又被指控为绑架罪,再过一个月,我们又指控为故意伤害罪。当然,我们是不会认罪的,相反,我们还据理辩驳,我们不但把我们遇到武本秀胜那帮海盗的前因后果讲出来,还把阿海如何被金大鳄抛到海里的经过说了。三个月过去之后,金大鳄被抓进来,又过去两个多月,我们才得以释放回家。据一个律师说,在我们被关押的那几个月里,政府依据我们提供的线索,曾经出动了大批警察去围剿那里的海盗,把那个鬼滕思良海盗王打死了,又把好几个海盗抓了回来。

    当天,我们一回到家里,黑老伯就跑来告诉我们,在我们被抓进公安局的第二天,爷爷就在医院里去世了。现在,爷爷埋葬在海边的勾魂山上,是他和几个村民一起把爷爷埋葬的。黑老伯还说,爷爷死之前一直在呼喊着我的名字。

    爷爷的坟墓靠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旁边,跟其它坟墓排在一起,坟头对着大海。当我们来到爷爷的坟墓前面时,只见坟墓里已经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有野菊花、牵牛花、狗尾巴和狼尾草,显得一片苍凉。于是,我们把野草清理干净之后,买来了祭品。因为爷爷这辈子没有离开过大海,所以,我们还特地买了一只纸扎的渔船,它的样子跟我们原来那艘渔船一个样。在祭拜爷爷时,我们都哭干了眼泪。

    一个星期之前之后,姑姑和阿海说要到北京打工挣钱。我们于是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云遮雾绕的天边,消失在我们的野线里。又过了整整一个多月,父母才开始计划日后的生活。

    父母起初想靠养猪养鸡来攒些钱财,日后再买一艘打渔船。于是,他向黑老伯借了些本金,买了两头母猪和一百只土鸡苗。可是,鬼知道什么原因,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母猪和鸡苗突然间全部死掉。母猪死的时候,浑身红肿,嘴唇发黑,口吐白沫。

    父亲请来了陈兽医。陈兽医察看一番之后,便把父亲拉到厨房里说,那两头母猪不是病死的,而是有人在潲水里落了毒,是吃了老鼠药死的。接下来,陈兽医又告诉我们,那一百只土鸡也是一样,也是吃了老鼠药死的。

    这样的结果,我们又气忿又惊讶。一个星期后,父亲又到我舅舅那里借了些钱,继续买了两头母猪和一百只土鸡苗。然而,这一次令我们更加气忿和惊讶的是,第三天晚上,它们又像上次那样全部被毒死掉。父母于是报了警,而警察看了看就走了,以后也没有告诉过我们,到底是谁那么心黑整蛊我们。

    父母接着将屋后那片荒山坡垦出一级级梯田来。他们卖掉了他们的结婚戒指和一对玉镯,然后买了三百多株黄帝柑果苗,希望三年之后再打一个翻身仗。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刚种下几天就遇着旱灾。老天爷居然三个月没有落下半滴雨水。接着,果苗一棵棵枯黄了,最后一棵棵蔫了死了。没有了钱,父母于是到林场里赊来美国白洋树苗继续种下去,想着几年后把这些快大树卖到纸厂里,买船的资金就有着落了。然而,这些树还没有长出新叶,不是被人连根拔掉,就是被牛群踏断踩到泥土里死掉了。

    种养不成,父亲便把那架老旧的自行车修好,到码头去把黑老伯和邻居们捕捞上来的海鱼贩卖到饭店酒楼去。父亲贩卖这些海鱼时,开头倒是十分顺利,原来那些老板主顾们对父亲客客客气,他们不用检查就叫父亲把海鱼倒进鱼缸里。有一个叫牛嘴巴的酒店老板还天天把父亲送出到门口,叫父亲明天记得送鱼给他。

    可是,半个月后,麻烦事一桩接一桩来了,那些老板老主顾们开始挑肥拣瘦起来。他们不是说海鱼过于肥,就是说它们过于瘦削,要不就是说它们肚里有虫有屎,要不就是说它们头破嘴烂。最后,他们就将父亲拒之于门外,即使不用给钱都不要了。后来,我记得我们有一天撞见牛嘴巴,父亲扯着他要他说出是什么原因时,牛嘴巴诚皇诚恐地说:

    “并不是我们有意为难你,那都是金大鳄的馊主意。他说他儿子阿福被你们害死了,阿海又害到他坐了三个月监牢,他能放过你们吗?你知到,金大鳄那么多手下,我们可不敢惹他,如果惹怒他,我们就得关门大吉。你想想,尽管阿海当主任时曾经多次上访,上头也来调查了,但现在他还不是照样将那些商品房建了起来?”

    金大鳄继续建商品房的事我们早知道了,但我们跟其他村民一样,都是无可奈何的。然而,他已经从监牢出来了,我们还蒙在鼓里,我们还以为他老婆在接着建那些商品高房呢。金大鳄当时一直都没有在村里露过脸,我估计很多村民都不知道这件事。

    当我们知道原来金大鳄在存心报复我们之后,我们日后就更加谨慎了。但是,尽管我们每天都小心提防着,但依然是防不胜防。我房屋经常被撬破砸烂,东西时常被偷走。当时,我入学了。上下学时,我从来不敢在半路逗留,更不敢走夜路,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赶快躲避或者慌忙离开。

    我根本没有心情读书,有些学生瞪大眼睛靠近来,我就会以为是金大鳄派他来捣乱或者来欺负。尽管我完全不怕他们,我甚至还时常跟他们大打一场,把他们打得脸青鼻肿。为此,我经常遭到老师的处罚,不是罚我站操场,就是罚我冲厕所,要不就是罚我扫地,把整个教学楼扫得纤尘不染才让我回家。

    不久,我似乎得了恐慌症和抑郁症。我在夜里还经常发噩梦。我经常梦见金大鳄派人来追杀我们,要不就是梦见海盗来追捕我们——武本秀胜带着一大帮海盗来追杀我们,要不就是梦见犬野太郎和真琴二秀还有那两个侏儒变成恶鬼狞笑着扑向我们,要不就是梦见真野美和伊藤呲牙咧嘴在咬我们。我每次梦见到这些恐怖画面就会大病一场,如果没有三五天又打针又吃药就不会痊愈。

    母亲见我经常病得那么厉害,于是有一天请来了村上的老巫婆。老巫婆在我们的破屋里做起了法事来。老巫婆说,我今年得罪了天神,妈祖也帮不了我,天神现在惩罚我来了,他已经把恶鬼放到了我身上,要我在天神面前连续叩七七四十九个响头,天神才会饶恕我,将我身上的恶鬼捉出来。接着她又说,叩完七七四十九个响头后,我还得带上七七四十九只公鸡和七七四十九块猪肉到妈祖庙旁边的土地庙里祭拜,天神才不会再把恶鬼再次放到我身上。

    这个要求顿时把母亲楞住了,因为她知到,叩头对于我说没有问题,即使叫我再叩多七七四十九响头我都不怕,就是那七七四十九只公鸡和七七四十九块猪肉难倒了她。我们目前已经一穷二白,三餐不继,到那里弄这一大笔钱去买那么多祭品呀?母亲便恳求老巫婆能不能对天神说一说,叫天神对我格外开恩,买少些公鸡和猪肉。起先老巫婆怎么都不肯,她说那是老规矩,无论谁都是一样,少一头公鸡一块猪肉天神都会不高兴,甚至会动怒。

    后来母亲哭了,老巫婆见到母亲哭得几乎昏过去就说道,看在你儿子还小的份上,那么就只要九只大公鸡和九块肥猪肉吧。接下来,我就在高香面前一连叩够了那七七四十九个响头。叩完头后,母亲又带上我,厚着面皮又叫黑老伯再借些钱,买齐那九只公鸡和九块猪肉到土地庙里。拜完之后,我们就空着双手回到了家里。因为,老巫婆说那些祭品是留给天神享用的,如果拿回去,天神就会再把恶鬼放到我身上,或者还会把更多恶鬼放到我身上。

    母亲为我做过这场法事之后,奇怪的是,这场法事居然在我身上产生了影响,发生了效力,或者是我惧怕恶鬼再度缠身的原因吧。我竟然有好长时间没有发噩梦了。可是,我虽然没有发噩梦,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爷爷的思念,对姑姑和阿海的思念,对阿福的思念,以及对我们那艘渔船和我那头老花猫的思念。我时常梦见梦见爷爷带着我在避风岛里捡鸟蛋,捉螃蟹,梦见姑姑靠着阿海的肩膀唱那首婉约的民谣,梦见阿福由于胆小而在避风岛上跑来跑去,梦见我那头老花猫从棕榈树林里奔跑出来。有时候,我还会梦见伍船长,见到他在海里朝我游来……因此,我时常会无端端跑到爷爷的坟墓前面,望着天边,聆听着大海的怒吼声,任凭风吹雨打,久久不愿离开。

    母亲见到我这样,又请来了村上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李半仙。李半仙戴起老花眼镜,把我的生辰八字拿过来,掐指算了一番之后就对母亲说,你儿子今年犯太岁,如果不用鬼画符镇住的话,太岁就会把他的小命拿去,不是跌到海水里淹死,就是被路上的车碾死,要不就是遭雷电劈死。

    母亲把父亲到城里挑砖担瓦扛水泥挣到的钱给了李半仙,向他买了几十张鬼画符贴到我身上,贴得我如同成了一个纸扎人那样。可是,一个月之后,这些鬼画符就不再灵验了,我还是依然如故。我忘不了爷爷。我经常一早就跑到海边,跑上勾魂山,一整天坐在爷爷的坟头上。

    母亲非常伤心。有一天,村上风水大师赛杨公主动到我家里来。赛杨公拿着罗盘在我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说道,原因出在我们这间老屋,因为我们的房屋犯了穿心煞,反弓煞,以及虎口煞。这些煞随时会叫你们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母亲听后,她可真是急坏了,她连忙请求赛杨公解救。赛杨公便说,这一大堆煞即使我是杨公都帮不了你们,除非你能够将对正着你们房屋的那根高压杆移除,把山边那条公路锄烂,把对面金大鳄刚建成的那栋大楼炸毁。

    遇到这天大的难题,母亲便叫来了黑老伯和舅舅,叫他们帮我们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赛杨公不是提醒你们吗?现在你们跟金大鳄交了恶,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如搬到其它地方去好了。你们如果不搬走的话,不要说你们在这里无法生存下去,就是你们的儿子也无法安下心来读书啊。”黑老伯和舅舅到来后,黑老伯对我父母说道。

    “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打算,但我们不知到那里好呀。”父亲困苦地说。

    “到北京去难道不成吗?到阿海和云霞他们那里。”黑老伯说。

    “云霞早两天还打过电话回来说,她现在也暂时找不到工做,她们住在出租屋里。”母亲说。

    “干脆到广西龙城吧。”舅舅想了想之后,接着说,“我有个朋友在一间玩具厂里做主管。那里离这里有几百里,金大鳄是不会找到那里的。我估计这家伙也是存心想把你们赶走的。”

    抓定主意,我们次日天一亮就买了香烛到爷爷的坟前祭拜。在途中,我们还远远见到金大鳄和他老婆跪在海边,他们对着波涛汹涌的海面频频叩拜,他们边拜还边死去活来地哭泣着。他们身后是一副染红了的棺材,棺材旁边插满了五花八门的幡旗,幡旗下摆满了一只只烧猪烧鸡,还有一盘盘糖果饼干和茅台酒。

    海边站满人,有一律画着毒蛇和蝎子的“虎头帮”,有一律剃光头的“光头帮”,有统一戴墨精眼镜的“青龙帮”,有拿电棍抓手枪的警官警察,有穿西装扎领带的政府官员,还有庙祝公、老巫婆、算命先生和风水大师。老巫婆和庙祝公在又跳又唱喃着咒语,李半仙在敲锣打钗,赛杨公在罗盘上指指画画。路人说,金大鳄是为他的儿子阿福招魂,为他做法事……是啊,阿福的魂魄应该回来了,我边走边想。

    拜完爷爷,我们立即赶回家,拾些了衣物,拿着舅舅给的路费赶往长途客运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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