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早,金锁抄起那双男人鞋直奔桂枝娘家。丈人已经下地去了,只有丈母在家,金锁把鞋往地上一摔,三言两语把事儿一说,丈母脸都黄了,捂着胸口说:“怪不得这几天眼皮老跳,我就知道要出事。唉……”她小心翼翼地瞧了金锁一眼,“可说起来也是可怜,我们家桂枝刚懂事就知道帮大人干活,这回虽说是干了亏心事,可……可你们家那么多活儿,不都是她一个人干出来的?”
金锁一听就朝她吼了起来:“我要的是干净女人!”丈母无话可说,脸色更黄了。
这时候,丈人回来了,金锁破例坐着没动。丈人的脸拉得老长,丈母赶紧把他拉到门外,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丈人龇着牙走进来,朝金锁一声冷笑:“我管三尺门里,丑事出在你家,是你门风不正,你别把尿盆子往外泼。桂枝在家是我女,出嫁是你妻,现在要打要杀你看着办!”
这是什么屁话?金锁肚子都要气炸了:“好,既然你当爹的这么说,看我不揍扁了她!”他一把拿起地上那双男人鞋,甩头就走,气汹汹地直往家里奔。
半路上,金锁撞见了爹,爹正在路边割草。爹瞧他那脸色,又四下里一瞧,说:“啥事儿?别瞒爹。”
金锁把手里的男人鞋朝爹眼前晃了晃。爹问:“这事儿?”
金锁点点头:“这事儿!”
爹没吱声,重新弯下腰去割草,割了一茬又割了一茬。金锁心里冒烟,想走又不敢。
好一会儿,爹直起腰问:“这事儿你打算咋了结?”
金锁怒气冲天:“打,还有不打的道理?得让她把那家伙说出来。”
爹又问:“底下咋办?”
金锁两手一比划:“我把斧头磨快点儿。”
爹瞥了金锁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半吊子。”
金锁迟疑了一下:“要不,我跟她离婚?”
“你个二杆子!”爹狠狠骂了他一句。
“那我干脆当肉头算了!”金锁忍不住声音响了起来。
爹将手里的镰刀一举:“你跟我赛腔哩?”金锁吓得缩了缩舌头,不敢吭声了。
爹拿出烟袋,装满烟末,金锁给点着火。爹不紧不慢地说:“你闹啥哩?正因为这种事最丢人,咱才丢不起这种人。爹老了,活不了多少年了,可你路长着呢,张扬出去你往后还咋往人前站?”金锁想想有道理,不免佩服爹有远见。
爹磕掉烟灰,又装满烟末,金锁又给点着。爹喷着烟雾说:“县城西边那个姓丁的,那年把他老婆闷进水缸的事,你总还记得吧?你比姓丁的有本事?杀人抵命这是硬道理,到时候你瞒得了丈人可瞒不了公安局。”
被爹这么一提醒,金锁立刻觉得浑身都在冒汗:自己本事没有那个姓丁的高,一斧头劈死了人,不就要拿自己的命去抵?划不来呀!
金锁不由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他爹依然慢声细语地说:“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娘死得早,这些年你想想,咱们家里里外外还不是桂枝在操持着?年轻人心里没底,哪能保证不走错一步?说起来这事也不全怪桂枝,你夜里不守着自己老婆,野出去打什么牌?让人家钻了空子。”
爹的一番话,金锁横想竖想觉得句句都有道理,回去后他没磨斧头没逼供,没打桂枝没声张,甚至把那双鞋都悄悄扔进灶膛烧了。
两天后,金锁用自行车驮了桂枝去丈人家。
一进门,丈人丈母以为他休妻来了,紧张得不知怎么应对,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好没睡好了,后悔那天把大话撂给了他,想想这事儿怎么收场,越想越可怕。谁知金锁却对他们说:“桂枝整天在家忙,活儿都做不到头,我想趁眼下农闲,送她来家住几天歇歇。”
丈人丈母一听,立刻缓过气来,丈人忙不迭地给金锁端来洗脸水,丈母烧了一大碗水煮蛋,金锁暗地里一数,碗里边白白嫩嫩的家伙儿整整有八个。
临走的时候,金锁想起爹的交代,对丈人丈母说:“这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它。桂枝是我的人,我不嫌弃,今后谁也不许为难她。”
一番话,说得丈母真想给金锁下跪。两家的门风保住了,真是难为了女婿啊!想起前两天对金锁那态度,丈人愧疚得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三天之后,丈人亲自把女儿送回来,桂枝从此干活儿更泼,对金锁爹更孝,伺候金锁也更周到。金锁呢,也不再出去通宵打牌,在家守着老婆一心一意过日子。过了一段时间,丈人又用小拖儿驮了一套新家具亲自送上门,说是早几年穷,没好好给桂枝添嫁妆,现在日子好过了,给闺女补补屈。
这一年春节,金锁和桂枝去给爹娘拜年,吃饭的时候,丈人丈母说金锁是老大,该他坐上座。城里的二女婿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自己哪个地方得罪了老人。
(吴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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