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满堂本想带上老伴，可老伴舍不得家中的坛坛罐罐，更离不开孙子、驴子、鸭子……无奈，方满堂带足了钞票，独自出门上了路。
他计划生日那天赶到永州，到大儿子家住几天。他的大儿子方增多在税务所工作，儿媳淑芹是幼儿园的阿姨，他们已经有四五年没来家了，他有点想孙女。
方满堂一路风尘，到儿子家时，增多和淑芹正在忙着做晚饭，只见桌上摆着炸鱼虾、蒸焖肉、炒鸡蛋、大螃蟹……方满堂有些纳闷了：莫不是他们记住了我的生日，知道我今天要来？
儿子还没顾得上安顿好他爹，这时陆续又来了几位客人，增多忙把爹介绍给了他们，他们一听都肃然起敬，赶紧给老爷子点烟。
儿子、儿媳又去了厨房，方满堂和客人们说话不对脾气，也跟着去了厨房。他问儿子，你煎炒烹炸的，又来了客人，这是咋讲？增多和淑芹交替着说，都是些好朋友，又常受人恩惠，不仅是保持关系，也是图个热闹。他们并没提方满堂过生日的事，而且增多回过头来反而问爹，您咋想着出门了，出来多少日子了？方满堂便说，总待在家里精神不舒展，前些日子挖草药，弄了些外快，出来逛逛，也没提过生日的事。
开饭了，方满堂被推到了首位。没等动筷子，一位客人拿出一盒生日蛋糕和两支蜡烛，说：“过生日嘛，就得像个过生日的样子——”“嚓！”点着了蜡烛，插到了蛋糕上。
方满堂一愣，这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他们要为我过生日。不对呀，儿子都没提，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慢点，慢点，”一位客人说，“我也带了份礼物。”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件小小的衣服。
方满堂顿时清楚了，过生日的可能是自己的孙女。还没等他再想，有人已经喊起来了：“快把娜沙请出来吧。”
方满堂又弄糊涂了：“娜沙？莫不是位外国女娃过生日？”
方增多脸上带着笑，忙着点头，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抱出一条鬈毛狮子狗来。这条狗个头不大，画着眼圈，抹着口红，穿一件开裆彩服，头摇尾巴晃的。
客厅里顿时热闹起来，那些客人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出着点子。“用爪子把蜡烛弄灭。”“当心，别烧了爪子。”方增多便抱着狗，抓着狗的一条腿去灭蜡烛。众人有节奏地拍着巴掌，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流行曲，助着兴，那场面真是十分火爆热闹。
方满堂这才明白，儿子家养的这条狗，今天整两岁，这生日是给它过的。老爷子这个气呀：忘了我倒没有什么，为畜生过什么生日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让儿子难堪，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这小东西还挺娇贵的呢。”
一位金发女郎说：“老爷子，这可是名牌货，法国品种，要是花钱买呀，少说也得几千。”
“它能看家吗？”
“嘻嘻，人家这是宠物，是看的，玩的……”
大伙正唠着，有人敲门，开了门，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婆娘，她是来向方增多交税的。方增多对娜沙的那股亲热劲儿已完全不见了，简直是在用鼻子哼哼：“你交迟了，得罚款！这样吧，过两天到我单位来谈。”那婆娘见状，知趣地出去了。
方满堂见此情景，心里很不舒服，便推说乘车换船的身子乏了，独自到西屋躺下了。
夜间，方满堂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刚有点睡意，儿子进了西屋，把他给叫醒了。
“爹。”儿子好像有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爹，我想和你商量点事……这个房间是娜沙的卧室，它在这儿住惯了，到东屋不适应环境，你看……这床是不是让给它？”
“什么？狗睡床？那我睡哪儿？”方满堂一时没转过弯来。
方增多又鼓了鼓勇气，说：“爹，你能不能克服克服，到地上睡睡。咱家地毯厚，和睡床也没啥两样。”
老爷子真的气坏了，想说：我俩谁是你爹？刚要发作，淑芹在东屋娇滴滴地开了腔：“增多呀，一宿两宿的怎么不能将就？爹都那么大岁数了，大老远来的，别惹他想不开，还是叫娜沙过来吧！”
老爷子又把话咽下去了，再说出话来味儿也变了：“一家人还客气啥？我就睡地上吧。”
方满堂睡不惯凉地，第二天起来后便觉得身上有些发沉，他见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都出了门，觉得挺寂寞。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儿子和儿媳手捧着大盒小盒的东西回来了，方满堂以为是给自己配的治感冒药，却不料淑芹取出一只奶瓶子，捣鼓了一阵，就给娜沙喂了起来。
方满堂感到挺奇怪，便问：“淑芹，你给它喂啥？”
“参茸护宝延生液。”
方满堂闻所未闻，惊得脱口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喂狗？这也太浪费了吧！”
淑芹咧嘴一笑，不在意地说：“咱是公费医疗，这药医院能配。”
方满堂又气又恨，心里直骂：妈的，我们看病一次不得超过三元钱，还得要有医生诊断书才能报销，屯里农民患了病，有的没钱医治，只能拖着，而这条狗却享受高档补品，这真是作孽啊！
到了晚上，方满堂主动说：“这小家伙怪有意思的，让它跟我睡吧。”小两口见爹也喜欢上娜沙了，当时就答应了。
第二天清晨，增多和淑芹不见爹出屋，便去催他洗脸用饭，推开门一看，都大吃一惊！爹不见了，娜沙嘴角上挂着血，已死在了床上。难道昨夜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正在这时，他们发现娜沙身旁留有一张带血手印的纸条，增多和淑芹便争看起来……
纸条上写的是几句顺口溜：生日旅游，来到永州。儿子胡闹，爹不如狗。如此腐朽，令人作呕。发展下去，千古遗臭！斩草除根，望你回头。落款是：不是你爹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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