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花的男孩-流浪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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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秋天,我们村里来了一个男孩。男孩,是个乞儿,十岁光景,长一头杂乱的脏发,身子瘦瘦的,穿着的一件外套,破得风一吹,布片便会像旗帜一般飘扬起来。男孩跟一般乞儿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带着一条狗。那狗,是条普普通通的狗,但很壮实,这跟男孩的瘦骨伶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男孩来小村那天,就在村外大寨田的石屋里住了下来。那石屋始建于合作社时,当时大寨田还是一片瓜园,它作为守瓜人的落脚点。后来承包到户,大寨田被划分成数块分给农户,石屋便被废弃了。

    男孩在石屋住下后,我每天看见他在开饭时分,唤着狗,操着村里人听不懂的口音,挨家挨户来乞讨。村里人或许出于对他的同情,或许因他住在石屋里,总很慷慨地施舍些食物给他。而让我肃然起敬的是,男孩讨得食物,无论多少,从不独个享用,总要分出一半来喂他的狗。有时狗不饱,绕着他转圈,他还会毫不犹豫地分出自己的一半来,宁可自己挨饿。这,对一个挨饿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了不起!村里人也啧啧赞叹:“这小要饭的,自己都吃不饱,还不忘他的狗,难得!”

    然而,在我觉察到男孩深爱他的狗的同时,也看出了其性格的孤僻。他不合群,从不跟村里的孩子一道玩耍,村里的孩子玩的当儿,他总带着狗,远远地呆在一旁,出神地瞧,眼神里流露着羡慕,可当他们靠近他时,他就会带上狗,一声不响地走开,到跟他们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来;他绝少在人面前说话,从未谈起自己从何处来,为何独自出来流浪,村里人问他话,他要么简短地回答“是”或“不是”,要么就干脆躲开问话人的目光,不做声。但一旦远离村里人,在自己的狗的跟前,他就显得无比活跃。记得有一次,我去大寨田自家的菜里拔萝卜,路经那间石屋时,隐隐约约地听到里面传出一阵说话声。我深感蹊跷,探头向里望,只见男孩盘腿坐在摊放在石屋一角的破棉被上,双臂搂着狗的脖子,亲热而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什么,那情景犹如一对好友在促膝谈心。可当一瞅见我,他就赶紧松开了搂着狗的手臂,一下子缄口不言了,人又整个儿拘束起来,恢复了以往在村人面前的那副木讷模样……

    时光不紧不缓地流逝着,男孩在石屋一住就是三个月。这时,秋季已近尾声,冬天迈着悠闲的步子姗姗而来,在外做活的村人陆陆续续回来过年了。阿祥也从外地回来,他回村第二天就邀我们几个儿时的伙伴上他家吃狗肉。冬季可是享用狗肉的大好时节呵!我们欣然前往,未进他家,一阵喷香的狗肉味就扑鼻而来,馋得我们涎流如滴。我们顾不上问狗肉的来历,便团团围坐在饭桌旁,狼吞虎咽起来……

    正吃得起劲,门猛地让人给撞开了!那碰击墙壁发出的巨响,震得我们不约而同地拾起头来。我发现男孩铁青着脸站在门口,怒视着我们的目光里跳跃着仇恨的火花!正感到纳闷时,他突然冲着我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疹人的喊叫:“你们,你们杀了我的狗?!”

    我们吃的是他的狗!我听了,心猛然一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来,老实说,要早知阿祥杀的是男孩的狗,我绝对不会赴宴!因为我深知,对男孩来说,失去狗将意味着什么!

    于是,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我们纷纷放下筷子僵坐着。阿祥没料到会产生这种局面,愣了一会儿,便尴尬地站起身来,从袋里掏出一张面值50元的纸币,走到男孩面前,窘迫地说:“我不知道这狗是你的,真的不知道!这钱赔给你。”

    可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男孩没接,他连正眼也没瞧那钱一眼,只是定定地瞅着阿祥,深陷的眼窝里蓄满了泪水。半晌,他才使劲地吸了下鼻,悲切而低沉地反复强调:“它不是用钱能赔的它不是用钱能赔的!……”硕大的泪珠接二连三从消瘦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男孩双手捂着脸,哭泣着离开了,他没要阿祥给的50元钱。我望着他踉跄远去的瘦弱的身影,蓦然想起了那些摇曳在寒风中孤立无援的荒草!内心一阵愀然。

    第二天,男孩没在村里出现。傍晚,我特意去了那间石屋,但见石屋空空的,男孩不在,他的那床放在墙角的棉被也不见了。

    男孩走了,离开了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我木立在寒冷的风里,凝望着夜色中那间再度废弃的石屋,眼里油然浮现起了男孩孤苦伶仃的身影,心头顿时空落落的,惘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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