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恶魔
公安警察学校的大门紧闭着,在沉沉夜幕中,更显得威严。它是正义、勇敢的发源地,它是创造幸福和安宁的摇篮。在这个发源地和摇篮里,忽然跳出一个极不协调的音符。凌晨4时许,那罪恶的手枪张开了血淋淋的机关,“砰”的一声,一位教师惨死在他亲自教过、而且头天晚上还在谆谆教导的学生的枪口下。
传达室的老师傅被惊醒了,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作孽呀作孽,你怎么下得了这般毒手?他和你是前世有仇还是后世有冤?难道就是因为他昨天晚上批评你私开摩托车?难道就因为他平时对你管得严了吗?这又有什么不好哇?作孽作孽呀!你还不快把枪给我放下!”“砰”,又开一枪。老师傅也不明不白地倒在了血泊中。
校园惊醒了,师生们震惊了。暴徒名叫刘志强,在一片嘈杂慌乱之中,他骑上那辆摩托车,仓皇地冲出了校门。
夜色沉沉,残星点点。当两声枪响之后,当校园一片惊恐之后,刘志强那利令智昏、癫狂到了顶点的脑袋,变得更加疯狂至极。他不时地把脑袋甩向身后。身后没有追踪的身影,没有警徽的威严;只有在暴风中倾斜的树木,倾斜的路灯,倾斜的楼房。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让世间的一切都倾斜,都倾倒;他恨不得让摩托车飞起来,飞离这座城市,飞过崇山峻岭,甚至飞越国界,飞出地球。
夜幕悄悄地收拢了一角。那一角里已经露出了东方的鱼肚白。刘志强的心乱了,被这收拢的夜幕的一角搅乱了。他寻找脱身之路,脱身之路又在哪里?
摩托车不再嚎叫了。他敲响了一个同学的家门。“快,借给我一套便服,我要处理一个案子。”还没等同学问个究竟,刘志强又飞身上了摩托车,一直奔煤城的西南。摩托车里程表上的指针在油门的作用下急速转动:50、80、100……
郊区的早晨似乎比城里来得晚,尽管天已经大亮,但这里依然很静,除了那喘着粗气的摩托车,再没有别的声音。好人来到这片庄稼地,说不定有些胆怯,而坏人却感到很安全。刘志强望了望四周,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两侧的高苗庄稼在看着他。不,哪里是在看他?那头顶上泛红的高梁是在迎接阳光的照射,那吐穗扬花的玉米是在渴望大自然的雨露。渴望,他渴望什么?那冒烟的喉咙,那“咕咕”作响的胃似乎在说,我更渴望进食,掰个玉米棒充充饥。那玩意太难吃了,还是走吧,走得越快越远越好。
几间草房进入了他的视线。他暗暗窃喜,趁着这功夫人少赶快填饱了肚子再跑。摩托车驶进了院内。“公安局的,给点吃的!”哪里是在讨要,分明是在强求,这家庄户的主人显然不吃这一套。“都他妈跟我过不去,叫你也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砰”,枪响了,人应声倒地。“不好了,杀人了!”“砰”,又是一枪,惊恐的喊叫者又倒了下去。刘志强如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走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他的残暴和野蛮。但他比魔鬼更狡诈,更凶残,他可以做出魔鬼做不到的一切。在他亲手杀死的那位老师的讲台下,他曾经从老师那里汲取过知识的琼浆,然而,这都成了老师的罪恶。因为,一个四肢发达的罪人,在他运用头颅中的知识继续犯罪的时候,那知识便成了罪恶。刘志强终于划着了一根火柴。火,人类文明的象征,但火在刘志强手里也成了罪恶。他把火投向一堆干柴,火便按照他的意愿,尽情地跳跃着,直到化为灰烬,而火的操纵者却在那里狞笑。因为他想用火来转移人们的视线,以争得时间和解脱。所以,他得意地走了,仍旧骑着那辆摩托车。
摩托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罪恶,你都干了些什么呢?载着一个罪犯狂奔,载着一个杀人恶魔到处杀人,那些善良的无辜者能不诅咒你吗?人们能饶恕你吗?于是,你的神经中枢出了故障。刘志强发现是应该丢弃你的时候了。于是,你被横在了一辆双排座卡车前。你的主人在说话,不是对你的告别,是对你同类的主人在嚎叫:“快下来,我是公安局的,正在追捕一名逃犯。”他顺从了,你的同类顺从了。可悲吗?人是可悲的,被人驱使的万物在邪恶面前更可悲。能怪它们吗?它们并没有灵魂,只是被人类发明,被人类利用的工具。
路卡疑云
唐山、北京、市公安局、公安部。
热线电话、传真机、印刷厂。
一切都那样正常,一切又都是那样紧张。
唐山市公安局报告:刘犯向京津方向流窜。公安部的回复:堵卡缉拿,不让刘犯窜入京津两地!
通缉令,从唐山传到北京,又从北京传到天津,传到武警天津市总队首长的办公桌上。上面写得清楚:刘志强,男、23岁,身高1.72米,瘦长脸,眉毛较重,单眼皮,头发不长,嘴唇较厚,携带“五四式”手枪1枝,子弹数十发……
时间正好8点。从第一声枪响到这通缉令飞来,仅仅用了4个小时,够快了!不快能行吗?一个罪犯用同样的时间,接连杀了这么多人。最好的补偿是用最快的速度出击。坐在武警天津总队作战值班室里的首长拿起电话:“二支队、三支队机动大队……”“目标:汉德大桥、东堤头大桥、潘庄、杨北公路……”
数不清有多少个橄榄绿的身影,不知道编制了多少堵卡小组,一辆接一辆的摩托车,闪着警灯,从警营出发了,向着唐山通往天津、北京的各个路口,各座桥梁。像一张网,像一堵墙。
刘犯能越过这钢铁般的封锁线吗?谁也没想到,他过去了,的的确确是在战士们的眼皮底下过去了。当然是侥幸过关的。能怨战士吗?不,绝对不怨。没参加过堵卡的人,不知道堵卡的艰辛;不了解内情的人,更不明白战士们的苦衷。那就听听战士们是怎么说的吧:
刘德明,l987年从山东入伍,机动大队防暴队战士。他是最有发言权。遗憾的是他不能再说了,确切地说是在堵卡的第二天中午他就不能说了,但是,在他倒下之前,他还是对战友们说了:
“跨上摩托车以后,我的心直跳,不是害怕,我从不害怕,是激动。自从到了咱防暴队那天,我就想把咱整天都在练的拳脚施展施展,最好是跟个罪犯较量较量。当然,要能立个功那更好,回去那该多光荣!咱是从革命老区来的,要对得起父老乡亲啊。到了东堤头大桥,我们跳下摩托,开始检查。当时,主要目标是双排座卡车,因为首长说罪犯是开着双排座的。当然其他车也没放过。那车真多,一辆接一辆,我们一辆也不放过。火辣辣的太阳晒得脸上直冒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路边那鲜红的西红柿真是太诱人了,还有那顶花带刺的黄爪,要是来上几根,吃上几口该多好!可是我们谁也没去动,那是老乡的,咱可不能随便动。其实,渴和饿倒也没什么,挺一挺就过去了。最令人扫兴的是查了半天,也见不到那个“眉毛较重,嘴唇较厚”的家伙。3点钟了,饭总算来了。吃饱了,大家有了精神。我想罪犯大概不敢白天通过这里,即使来,也要在晚上。到了晚上,没有太阳的暴晒,但这里的蚊子比太阳更厉害,成群结队地往你脸上、脚上咬哇吸呀,真让人无法忍受。还是班长有办法,他采了一把青稞,找了一堆干柴,把干柴点燃又蒙上青稞,顿时浓烟滚滚,那蚊子像遇到了克星,全飞跑了。浓烟没了,真讨厌!它们又来了。班长说,不能再点火了,这样容易暴露目标。就这样可恶的蚊子在我们身上留下了一个个“亲吻”,一片片“丘陵”。要是把罪犯抓住了,别说咬几个包,就是掉几斤肉算啥?遗憾的是我们白白蹲了一天一夜,连个罪犯的影子都没看着……”
刘德明说了很多很多。后来到围歼现场,他还在说。
一个不愿意说出自己姓名的战士,但他决不是自认为有愧才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他说:“我那天和几个战友在一个大桥头堵卡。这里是天津通往汉沽、唐山的一条主干线。我们这个小组的每个人都感到在这个地方堵卡责任重大,因而也都睁大了眼睛,把过往的‘双排座’卡车盯得死死的,甚至老远就要隔着驾驶室的玻璃寻找那个‘单眼皮,厚嘴唇’的家伙。可是一天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天渐渐黑了,我们的警惕性更高了。说来也怪,到了晚上,过往的车辆骤然多了起来。这会儿正好有两辆车接连驶向桥头。两辆车都停了,我们检查完一辆后放行。恰恰就在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青年从隔着我们的第2辆车身后飞奔而过。由于天黑,没有看清脸面,但毕竟有些可疑。班长大吼一声,站住!那人不但不站,车速更快了。我举起步枪,‘砰’,枪响了。当时,我只觉得这个人可疑,哪敢断定他就是罪犯?不然,我的枪口是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等战友们发动摩托,迅速追击的时候,那个骑自行的人早已消失在夜幕中。后来才知道,那人正是罪犯刘志强。他早已甩掉了“双排座”换上了自行车,那清脆的枪声更让他魂飞魄散。可当他下意识地感到手脚还那么灵活,脑袋上虽有热乎乎的液体流出,但那是汗。于是,他明白了,那枪声不过是警告。接着,他把全身力气用在脚上。逃了,逃进了芦苇荡,逃进了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如同已经漏网的鱼,又进了海洋。
芦苇荡的幽灵
听清了,是一阵急促的摩托车声。刘志强把头低下,低得紧挨着路沟的地面,恨不得能扒个洞钻到地底下。他也说不清楚是慌乱之中连人带车一起摔进了这路沟,还是他急中生智想出这金蝉脱壳的妙计。暗自庆幸之后,他一个翻身进了苇塘。
他如瞎马撞槽般往里闯,任凭刀子般锋利的芦苇叶片在脸上、手上不住地抽打,划割。钻,往里钻。已经机械了的两条腿在不停地运动。身后是倒下的芦苇发出的哀鸣。
一个逃犯,一个后来已经死了的逃犯,在这夜色包围着的芦苇荡中的一切,谁能知晓?是芦苇,是星星,还是他自己?不,是公安人员的现场勘查,是收割芦苇的工人们捡到的被他劫持的自行车,是被他遗弃的鞋子和衣服。当然,他内心中的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但那是客观存在,并非天方夜谭,至少那倒伏的芦苇是给后人提供的难以抹杀的大自然的证明。
又一片芦苇遭到不幸。刘志强那罪恶的麻木的躯体狠狠地压在它们身上。他被一道缠绕着苇根的蔓草绊了一跤,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嘀嘀”,是远处的公路上飞奔着的汽车传来的喇叭声。他机警地坐起来,是前来围捕他的汽车吗?那上面说不定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民警,有一个个锃亮的枪口。喇叭声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他放下心来,又想起那辆在路沟里的自行车。天亮会被人发现的,一旦被人发现,不等于是自我暴露吗?唉,真糊涂,老师讲的案例全忘了,他又想他的老师,看到老师严厉的目光,看到老师训斥他时那抖动的嘴唇,看到老师捂着胸膛倒下去的身影。他要感谢老师了,感谢老师教给他的一切。于是,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摸着他踩过的倒伏的芦苇,像猫一般往外钻,终于,他摸到了那辆自行车。他感谢它,是它救了他。没有它,他怎么能够逃脱。他扛上自行车,又进了芦苇塘。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刘志强再也无力奔波了。水,一汪清水在月光下泛着粼光,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一头趴下,不,是全身心投入这水的怀抱。他大口大口地喝着那被他搅浑泛起泥沙并且带着一股腥臭的水。水竟是那样甜。他躺在水里一动不动。那水竟这般多情,像是纤纤少女在温情脉脉地在他汗渍渍的肌肤上做着桑拿浴。星星变得好看了,芦苇也显得多情了。好景不长。那不堪忍受的胃,如同那没有燃料的摩托车,驱使着他的手伸向了一片苇叶,衔在嘴里,不苦,只有些涩。一片,又一片,他嚼着,嚼着,嚼多了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成群结队的蚊子似乎也知道他的罪恶,反复地、无休止地向他袭来。他狠命地将身子往水里藏。什么东西扎了他的腰,用手一拔,是一条苇根。这东西不是可以吃吗?《芦荡火种》里的新四军,不就是吃过苇根吗?当年的苇根救了多少新四军的命,他拔了一根又一根,甜甜的,比苇叶好吃得多。
夜风袭来,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他心中一阵冰凉。甩掉了湿透的衣服,只穿条短裤,鞋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手枪还在右手上,有这玩意还愁出不了这苇荡?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饿死,困死。
上帝大概对每个人的归宿早就做好安排,特别是那些罪恶的灵魂,这里大概就是上帝给他安排的终焉之地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60多岁的护场员赵贵荣大爷的肚子闹起了恶作剧。他本想熬到天亮,看来是坚持不住了,打开电灯,急不可耐地走出门外,在一芦苇荡旁蹲了下来。这一束灯光,差一点没让刘志强叫出声来,他以为那是公安干警的手电筒。一阵恐慌过后,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从一个窗户里射出的灯光,柔和,微弱。他怕光,但又希望能见到光。那灯光似乎也在说;“来吧,这里有酒有菜,有舒适的床。”刘志强拨开芦苇,用他那双疲惫然而又泛着贼光的眼睛审视着,恨不得透过夜幕,透过纸窗,看到他要看到的一切。
赵大爷出恭后回到房中,拉灭了电灯,暮色立时将房屋严严实实地包围了。刘志强眼前顿然一片漆黑,但即使那灯开亮着,他也不会知道,这里是天津芦苇场二分场土道沟的厂部。住在这里的几位老人,都是分场的护场员。
幽灵鬼使神差般进了院子。院里停放着的拉水用的水车上的铁桶,最先发出声响,是刘志强在找水喝。赵贵荣听到了声响,他开始没在意,深更半夜的,可能又是猫呀狗呀的在觅食,后来又觉得这声音不对。
“谁?”赵大爷终于发话了。
“我。”
“干什么的?”
“找点水喝。”
“那就喝吧。”
这千亩苇塘中就这么几间房子,而且又离公路不远,那些赶夜的、起早的、问道的,不是经常来这里找水喝吗?老人有些司空见惯了,没在意。刚一迷糊,又响起了敲门声。
赵贵荣、王永功两位老人把门打开,吃了一惊,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几乎赤身裸体的青年人。
“你要干什么?”那人没有回答,径直往里走,直到坐在那张木椅上才开口:“公安局的,来抓唐山的那个逃犯。”
赵大爷看他这副打扮,哪里肯信,随口又问:“有证件吗?”
“有”话音刚落,只听“叭”的一声,那人把右手提着的手枪摔在了桌子上。
两位老人不敢再问,也不敢怠慢,赶忙给他找水。那人把水喝足了,二话没说,转身便走。
两位老人哪里知道,这个自称是抓唐山逃犯的人正是唐山逃犯。但他们满心狐疑:公安局的人怎么这样?为什么就一个人?也许是走散了?不像,说什么也不像。他们隔着门缝朝外望去,借着月光,看到那个影子,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到对过的那间空房子里去了,老人们还听到了他反锁门的声音。这影子这声音着实令人生疑。
悄悄地两个老人打开房门,又悄悄地,好像是生怕踩痛了地似的来到了住在他们不远的分场负责人石齐英那里。
石齐英听了他们的报告,马上警觉起来,“去看看”。他叫上同屋的师傅徐汉文,4个人一同来到了那间房前。
“当当”,敲门声一下重似一下,但里边丝毫没有动静。“开门那!”石齐英喊了几声,门这才开了:“干他妈什么,我想睡会儿。”刘志强怒气冲冲地嚷。
石齐英忙改口说:“我是这里的领导,听说你是公安局的,我来看看,这里条件不好,还没吃饭吧?”刘志强心想,这还差不多,但又没好气地说:“有饭就弄来。”“好好,你先休息,等会儿叫人做好送来,你们公安局的真是太辛苦了。别见外,咱们警民一家。”
凭着直觉,4位老人断定这家伙决不是好人。石齐英告诉徐汉文,立即给厂部打电话,电话要了10多分钟,还是要不通。石齐英又嘱咐说:“老徐,你马上骑自行车到厂部报告,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徐老汉上路了。此时,疲惫不堪的刘志强躺在地上睡着了,头下依然枕着那枝罪恶的手枪。
血洒津门
清晨,也许是战士们在炎热的盛夏难得这样凉爽的早晨,也许是战士们连日来一直在稻田里辛勤劳作,坐落在茫茫苇塘一侧的武警天津总队农场的早晨,似乎比市区来得要晚。已经是6点30分了,战士们刚刚走出梦乡。突然,楼道里、院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哨音。紧急集合!对于这些整日里握锄把子的战士来说,紧急集合的口令已经有些陌生了。然而,作为武警战士,他们脑子里时刻都装着敌情、犯情。不到5分钟,战士们已整装待发。
魏政委说:“同志们,刚才接到黄港派出所报告,在距我场东侧20里的土道沟芦苇场发现一持枪杀人逃犯。场领导决定,派人前去围堵。”政委话音刚落,战士们争相参战。魏政委用目光扫视了一下群情激奋的部下,“你、你,还有你……”他亲自点将,被选中的5名战士齐刷刷出列,等待出击的命令。
“情况紧急,你们5个人跟我走,其余人原地待命。”
电话,热线电话。徐汉文老人的报告先传到黄港派出所,又传到武警农场,再传到塘沽公安分局,天津市公安局,市武警总队……
7时许,魏政委等6人赶到现场,他们立即将罪犯藏身的平房包围。刘志强被一片嘈杂声惊醒,但是已经晚了,透过门窗,他看到威严的闪动着耀眼光芒的警徽。可他并不知道,先行到达的农场的战士手里并没有枪,可刘犯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手无寸铁的战士们捡几块砖头,站在罪犯赖以藏身的房子的四周。此时此刻,战士们与罪犯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控制罪犯逃窜,等待围歼的部队到来。
7时30分,武警农场又有2名干部和战士到来。魏政委当机立断,迅速驱车赶往驻守在天津机场的武警十二中队,从那里借来了枪支弹药。紧接着,场领导分析敌情,果断地将武器兵力集中在主攻方向,占领了制高点,控制封锁了门窗。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就是在农场的干部战士赶到现场的时候,武警总队防暴队的战士们正在吃早饭。他们有的是刚刚从堵卡的哨位上撤下来的。刘德明是头天晚上回的,回来后他还写了篇日记:“今天是十分有意义的一天,晚上有电影但是不能看了,因为我值班,说不定夜里还会有情况,可能还要去。”
有谁想到,这竟是他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入伍以后,他已经写了厚厚的三本日记。其中7月4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从今天起,我准备控制食量。”人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中队领导说,7月初,中队到北京参加“春兰杯”军警格斗大赛。他考虑到自己身体太胖,打起来不灵活,就决定控制饮食。多好的战士啊,为了给中队争光,给武警争光,他竟做出这样的决定。要知道,作为一个整天进行高强度擒拿格斗训练的武警战士来说,控制食量将意味着什么。
刘德明在7月11日日记中写到的情况真的发生了。那是第两天早晨,他刚刚端起饭碗的时候,电铃便急促地响了,是紧急集合。他冲出饭堂。这个平日寡言少语的战士为了参战,捷足先登,抢先跨上了摩托车。
参战部队和公安干警相继赶到了。武警总队的首长、市公安局的领导正在前线指挥部里筹划作战方案。
政治攻势。“刘志强,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缴枪。如果负隅顽抗,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刘志强哪里听得进去。
催泪弹,一发接一发,房间里不见动静。这时,芦苇场的老师傅报告,那房子是个套间,里边有很多可做掩体的东西,还有一口大铁锅。首长们清楚,他要是用铁锅将自己扣起来,别说是几发催泪弹,就是几十发也无济于事。再者,刘犯是绝对明白应该怎样对付催泪弹的,那房子里有水,即使没水,他撒一泡尿,在眼上揉一揉,就会烟消雾散的。怎么办?上第三套方案。
自从到了现场,刘德明就和战友们潜伏在离刘犯不远的苇塘里,那房子,那门窗都在他的视线中,他多想一个人冲上去,像抓小鸡似的把刘犯抓出来。可是不能,潜伏就是命令。也许时机没到。他耐心等候时机。一阵清风把一片芦花送到他的眼前。好大一团芦花,白得像雪,软得像棉,哎呀,人间要都像这芦花一样该多好,没有邪恶,没有强暴,到处都是无暇的洁白,温馨的友善。这又怎么可能呢?
“集合!”教导员的声音。
“指挥部命令,组成5个人的突击小组,从平房两侧射击。”
“教导员,我去!”刘德明站起来,衣领和脖子的缝隙中还夹着一片芦花。教导员点点头。
接着,教导员组织3名战士从正面火力掩护,刘德明等5人冲到了平房下,一发发子弹朝房内射了进去。里边没有动静,战士们只好撤了下来。
“第二突击组上!”刘德明又站起来。
“你不能去了。”是教导员在命令。
“我熟悉地形,就让我去吧。”刘德明不容教导员作出明确答复,便又冲了上去。然而,他再也没能回来。
他冲到房门的一侧,想从门前过去,到前面的窗户下朝里射击。就在他敏捷地穿过门前的时候,潜伏在门里的刘犯把枪口对准了他。子弹从他的后胸进去,又从前胸出来,继而便是喷涌的殷红的血。那夹在衣领中的、沾在衣服上的芦花,也随着他身体的抖动,洒落在地上,淹没在血泊中。刘德明试图站起来,然而他不能了。他咬着牙,坐在地上,手里依然紧紧地抱着那支枪,俨然如一尊雕像。
刘德明,一个年仅21岁,入伍不到两年的战士献出了他宝贵的生命。枪声停了,喊声停了,只有骄阳灼烤着的大地,只有微风吹拂下的芦苇摇曳着身躯。战友们在流泪,心中的一团火在燃烧,胜过太阳,胜过岩浆。那是愤怒,那是仇恨,战士们把牙咬得格格响,把仇恨连同子弹一起压进了枪膛。
时针指向了下午1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名干部战士踢开房门,枪声大作,如爆豆一般,刘志强身中数弹,脑浆淌地,一命呜呼……
(刘彦军)
撒网鲁西南
一
夜色沉沉,寒风阵阵。
2月22日深夜,鲁西南大地笼罩在一片茫茫雾霭之中。月亮,隐去了;星星,闭眼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依然没有退去,风力,8级;气温,零下7度。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躺在烧热的炕头上,舒展着疲惫的筋骨,发出了香甜的鼾声;新婚夫妇的洞房花烛早已熄灭,那带着翠竹图案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谁家啼哭不止的小儿郎,也在母亲轻缓的催眠曲中进入了梦乡。
村舍在沉睡,大地在沉睡。
此时,菏泽地区已形成五层包围网,济菏公路,黄河沿线,布满了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23日零时5分,守卫在赵新河桥头的武警战士王传洪、李忠文,发现4个黑影由南向北移动。
观察,静静地观察,黑影继续向桥头移动。
30米,20米,15米……两名武警战士迅速跃出桥洞,大喝一声:“站住,干什么的?”
四个黑影停住了,但没有回答。
“哗、哗……”拉枪栓的声音,子弹显然是上了膛。
“看病的。”对方急忙回答。
“哪个村的?”
“快跑!”随着一声惊叫,4个黑影扔掉身披的大衣,手拎的提包,转身滚进了路边的河沟。
“砰!砰--”报警的枪声响了。枪声划破夜幕,响彻在鲁西南上空。
二
2月21日夜,菏泽市都司乡孔楼村的一家黑屋里,正悄悄地进行一场“方城”之战。突然,门“哐啷”一声被踹开,夜色中,闯进4个穿西装、戴口罩、鼻梁上架着墨镜的彪形大汉,乌黑的枪口,对准赌博的人群大喝一声:“不许动!”
屋里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呆了,被乌黑的枪口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
“快把钱交出来!”一大汉说着持枪上前,开始挨个儿搜身。
“手表,手表也得撸下来!”
屋角里,一参与赌博的黑脸小伙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眼前的大汉绝不是官方人员,手中的枪肯定是假的。这是一伙持假枪进行抢劫的犯罪分子。想到此,他大喝一声:“咱们和他们拼了!”
小伙子一声呐喊,提醒了心中同样有疑虑的赌徒。
“对,跟这帮家伙拼了!拼了!”几乎同时,人群发出了反抗的怒吼,一个个握拳扑将上来。
“砰、砰、砰”三道火光冲上屋顶。接着,4支贼亮的手枪一齐对准了欲起反抗的人群。
“我们是菏泽市公安局的,谁再动就打死谁!”持枪人愤怒地吼叫着。
三道火光的升起和墙皮的脱落,证实了真枪实弹的存在,骚乱的人群不再反抗,一个个交出了现金、手表,有的扒下了身穿的大衣……4个大汉拿了钱物,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上午,孔楼村的部分群众来到菏泽市公安局,报告了昨夜发生的可疑情况。市公安局立即向地区公安处汇报。此时,地区公安处处长段连昌,正在接收山东省公安厅转来的紧急通报。
2月10日上午12时,某地军用仓库被盗“五四式”手枪4枝,子弹350发,匕首4把。作案分子可能是侯乡的吴从显、游俊发,两人现已出走,很可能潜回原籍,请立即部署查缉。
盗枪、盗子弹、盗匕首……他们要干什么?是报复杀人?是盗窃、抢劫?还是预谋外逃?年过半百的公安处长段连昌,面对紧急通报陷入沉思。这时,电话里又传来了公安部、省委、省公安厅领导的声音。“要想办法把犯罪分子包围在菏泽,避免流血牺牲”的指示。老段迅速向地委、行署作了汇报,连夜成立了缉拿盗枪犯的总指挥部,并迅速通知菏泽市公安处到嫌疑犯的居住地调查情况。
菏泽市公安局的干警立即赶赴吴、游二人的家中。出乎意料,据其家属提供,吴、游二人于2月18日到家,身带短枪,声称是护送某首长去郑州在此路过,已于19日返回。
显然,吴、游返回原单位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们到底去了何处?昨天夜里出现的4个蒙面大汉又是谁?为何冒充公安人员持枪抓赌?
谜!这是一个需要立即解开的谜!
三
指挥部里,公安处长段连昌,副处长建英、蔡胜兰,武警支队支队长董广印、政委朱献海,一个个眉宇间拧成了疙瘩,正在紧张地分析着这个不解之谜。经过一番讨论,最后一致认为:4个持枪大汉,必有2人是吴、游。蒙面持枪抓赌是为了抢劫钱财,为外逃创造必要的条件。根据群众反映的情况,两犯没有立即逃走的可能,现在仍在菏泽,只要加强外围的控制,犯罪分子插翅难逃。
湿漉漉的雾气早被寒风驱散,天空露出了几颗稀疏的寒星;几缕残云匆匆飘过天穹,大地越发空旷,气温在急剧下降!
“公安干警和武警立即出动,火速赶赴指定的地点,进行堵截和搜捕。”总指挥部向各县市公安局、武警支队所属部队,下达了战斗命令。
兵贵神速。指挥部一声令下,参战部队立即全线出击。武警支队副支队长李庆安,接到命令,抓起武器,第一个到达集结地点,迅速登车奔赴现场。支队直属中队接到参战命令,仅用35秒钟就集合完毕,10分钟便到达2公里以外的潜伏地点。
为了行动方便,出发时,武警战士把御寒大衣,棉衣脱下来放在家中。身上仅穿单薄的绒衣、绒裤,在-10℃的气温下,趴在被寒风凝结的冻地上,嘴唇已经发青,牙齿开始了抗议性的碰撞,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战士刘向泉、曹培坤,在都司乡大桥的南侧守候,零时8分,突然发现在距离40米的麦田里,有两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消失了。有情况!为防打草惊蛇,4人继续观察。少许,两块土坷垃从麦地里飞出,落在4人面前的十字路口。“投石问路”,战士们依然没有动,只是握紧了枪柄。一阵大风吹过,两个黑影猛地从麦地跃出,撒腿向十字路口冲来,企图越过公路,向西顺沟逃窜。就在两个黑影刚踏上十字路口的刹那间,两名武警战士迅速跃出隐蔽点,随着一声大喊,“举起手来!”走在前面的罪犯被抓住了举枪的手腕,小刘一个漂亮的擒敌动作,罪犯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哎哟”一声躺倒在地上。后面的罪犯举起手枪,手忙脚乱地拉了一下枪机,手枪已被打落在地……
两名罪犯被押到指挥部,经审问,一个是通报中的吴从显、另一名是未被通报的张友安。张友安,何许人也?怎么半路上又杀出个张友安来?通报中的游俊发哪里去了?
四
2月18日下午5点,吴从显、游俊发携枪来到菏泽市侯集乡连庄村正在休假的张友安家中。张友安和吴、游同在某地工作,见是老朋友登门拜访,很是高兴。今日在家相聚,张友安当场表示设宴款待,兄弟们也好叙叙旧情。吴,游硬是不肯,张友安也只好作罢。喝过几杯浓茶,吴、游两人眼看天色已晚,起身告辞。张友安挽留不住,只好随后相送。3人行至村北桥头时,吴从显见四周无人,猛地从腰里掏出手枪对着张的胸口,声音低沉有力:“看,这是什么?”
张友安猛地一惊问,“这是从哪里搞来的?”
吴从显并不回答,把枪慢慢收起来,到桥头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左手扶着张友安的肩膀,右手依旧握枪,极为神秘地道出了隐情:“他奶奶的,坏事了,我和游俊发偷黄油和篷布的事被领导查出来了。听说非判刑不可。我一看单位没法呆了,就和游俊发溜了回来。临走,我俩想,不能便宜了那些当官的,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于是,我俩一合计,就到XXX仓库偷了4支手枪和子弹,准备杀死他们几个,可惜那天夜里,一直没能得手,俺俩感到不能久留,不然会夜长梦多,仇报不成,反而被抓,多不值得,就急着赶回了家,看望一下家人,然后再逃走……”
张友安听着吴从显的话,只觉得脊背发凉,额头发热,想不到这两个人竟能干出这种蠢事来。他俩今晚来是想干什么?是看望?显然不是,张友安望着吴从显黑乎乎的脸和蓬乱的头发,试探地问:“你俩来这里不怕别人看见?”
“看见也没什么?只要能把信儿捎给你就成。为朋友吗?担点风险不算什么!”吴从显故作轻松地回答。
“你们捎来的什么信?”张友安问。
吴从显猛地站起身,“友安,实话告诉你吧,你就要进监狱了。”
张友安顿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猛地站起身,头有些胀,腿有点哆嗦,张大了嘴巴只吐出了三个字:“什么?我?……”直愣愣地望着吴从显。
“你在单位盗卖钢材和木材的事也被查出来了,法院已经派人来调查,说是要判你死刑,最少也是个无期,你看这事怎么办?”吴从显的一席话,像在张友安的头上猛击一棒,他当场懵了。以前自认为聪明过人、常以梁山军师吴用自比的张友安,此时无计可施,不知如何是好。其实,也难怪,他毕竟还是一个法盲。张友安在单位当器材保管员期间,盗卖了钢材、木材,这是事实,一直没被领导发现,根本不存在法院下来调查的事。尽管领导没发现,作为在一起工作的老朋友吴、游两人是知道一些底细的。
“我……我该咋办?”张友安求救了。
吴从显的眼睛睁大了,他拉起张友安的右手腕,把手枪“啪”地往张的手里一塞,“愿意干,跟俺俩走,保你进不了监狱。”声音咬钢嚼铁般生硬。
张友安握了握冰凉的手枪,抬起头,望着远处流动的河水,沉思片刻,终于说了声:“好吧,我干。”
张友安答应了吴从显的要求,便让吴,游两人在桥头稍等,他赶回家向亲人辞别。
“娘,我要回单位了。”张友安低声对正在忙活的母亲说。
“咋了,你不是说后天才回去吗?”母亲抬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迷惑不解地望着儿子。
“他们俩是坐车来家的,今晚就回单位,我就座他们的车一块儿走吧,省得去挤火车烦死了。”张友安把在路上就编好的假话,顺口说了出来。显然,除了母亲,也是让全家人听的。
屋里一阵沉默。
张友安拎起一个提包就走。母亲找出一件大衣追了出来,硬给张友安披上。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油纸包打开,用颤抖的手拿出几张票子。
“把这40块钱捎上,回去好用,外边花销大。”母亲递了过来。
张友安望着母亲满头的白发和核桃般枯黄的瘦脸,心中升腾起一股酸楚。唉,都怪自己不争气,到了今天已是无路可走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次分别,说不定啥时再能见面。也许,等不到自己回来,善良的母亲就离开人世了。那么,今天的分离,将成为母子的最后诀别。更为遗憾的是,善良的母亲根本不知道面前将要发生的一切。她心中想的,是一个能“报得三春晖”的好儿子……想到这里,张友安鼻子一酸,眼泪出来了。他真想立即告诉母亲将要发生的一切。或者干脆不跟吴从显走,听从上级处理。可当他一想到无期、死刑。想到黑洞洞的盗狱,高高的围墙,密密的电网,还是坚定不移地走了。
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洒满月光的小径上,留下3名罪犯惶惶不安的龃龉。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菏泽,否则就会被捕。”张友安不愧为“军师”,一入伙就提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可我们身上没带钱,怎么走?”跟在身后的游俊发提出了这个前提条件。
“砸小卖部、商店吧!”吴从显提出大胆的设想。
“不行,那等于把自己暴露给人家,再也别想逃出去。”张友安否定着吴从显方案的同时,又想出了一个鬼点子:“我们这里晚上赌博的很多。咱冒充公安人员,持枪抓赌,不就可以捞到钱吗?这样,又不易暴露自己。”
吴、游2人对张友安的才智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又为这位聪明人上了糊涂当感到好笑。
说干就干。当天夜间ll点,3人来到都司乡郭油庄村,以菏泽市公安局的名义,未费一枪一弹。轻而易举地抢到470元现金。
根据张友安的建议,3名罪犯连夜赶到菏泽市,当日拂晓,乘一家个体户的汽车逃往河南省兰考县。晚7点30分,又改乘徐州至宝鸡的火车,到达古城西安。
张友安的建议是颇费一番心机的。先来西安行抢,当把西安搅得一塌糊涂时,再去东北。
3人匆匆来到西安,人生地不熟,连落脚的地点都没有。于是,又马不停蹄于次日重新返回故乡。
五
3名罪犯下了车,没敢在东站逗留,便匆匆来到菏泽市北郊一家破场院潜藏起来。
几天的旅途奔波,已使他们疲惫不堪。现在必须马上找地方休息,否则,身体就会搞垮。回家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家里早有警察等候。吴从显想起了昔日的同学卢圣虎,就在距场院不到l公里的孟庄村,今晚何不到他家住一夜,明天晚上开始行动!
此时的卢圣虎,正躺在被窝里酣睡,忽听有人敲门,见是老朋友喜出望外,到小卖部拿了酒,喝了起来。这个卢圣虎力大勇猛,如果能拉他入伙,将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虎将”。当卢圣虎喝到几分醉意时,吴从显从腰里掏出1枝手枪,往酒桌上一放,瞪着两只发红的眼睛说:“圣虎,如果你愿干,这枪就是你的了,我们兄弟4个一起闯天下。”
卢圣虎趁着醉意,猛地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枪,慷慨激昂地表示:“就这样定了,老子非闯出个人模狗样来,叫他们看看我卢圣虎不是熊蛋!”
“说干就干,今夜咱就行动,到后村抓几场赌,弄些钱,明天夜里逃走。”吴从显见卢圣虎回答干脆,心中大喜,竟一时忘记了全身的疲劳,提出了行动方案。
是夜,4罪犯借着酒兴来到宋楼村,未费吹灰之力,抢劫现款500余元,手表7只。
次日夜,休息了一天的4名罪犯,开始向北潜逃。当4名罪犯走到孔楼村时,已是10点多钟,见一家屋里露出几缕微弱的灯光,知道里边必有赌博的,4人一合计,干脆再捎上一把。4人破门而入,接着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六
在桥头逃跑后,卢圣虎一头栽进河堤的一道深沟里。等到他从沟里爬起来,3名同伙已无影无踪。
卢圣虎忍住痛,从沟里爬出,进到一片麦田,沿田埂向东走去,走出约500米,他便觉得头昏脑胀,一阵晕眩。倒在麦田里。
大约过了2个多小时,卢圣虎苏醒过来,沿着麦田继续向东走,走出不远,前边出现了村庄,他悄悄地在一个草垛旁躺下,昏睡过去。
拂晓,卢圣虎被凛冽的寒风吹醒,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菜窖,他喜出望外,急忙钻了进去,重新把盖封严。
他要在这里等待,等待又一个黑夜来临。
夜幕降临了。
卢圣虎从菜窖里爬出来,感到又冷又饿,他想到附近的人家要点饭吃,又怕暴露身份,怎么办?他蓦地想起距这里不远的姐姐家,何不到她那里要点饭吃,顺便打探一下风声?想到这里,他偷偷地向侯集乡姐姐家走去。
“咚、咚、咚”,卢圣虎翻墙而过,轻轻叩响了姐姐家的窗户。
“谁?”是姐姐卢兰香的声音。
“我……我是圣虎,快开门。”卢圣虎轻轻回答。
“啊,你咋来了?”卢兰香轻声问道,下炕开了门。
“姐姐,先拿点吃的给我。”
卢兰香望着弟弟憔悴的面孔和瑟瑟发抖的身子,似乎猜出了几分:“圣虎,你这是作的什么孽呀?”
“怎么,你知道了?”卢圣虎瞪大了眼睛望着姐姐。
“怎么不知道,村里的大喇叭一天广播20遍,是市委潘书记亲自广播的,现在已经抓住两个了。他们把你也说出来了。这回你可给咱家丢尽人了!”卢兰香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给我点饭吃。”
卢兰香拿了4个馒头递给弟弟,转身走出屋子。
一会儿,卢兰香领着她的公爹,村党支书昝福荣走了进来。卢圣虎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昝福荣轻轻地说:“圣虎,我是来告诉你那两个人被抓住了,现在到处都是抓你的人,这村的民兵也出动了,跑是不易了。”
“那……那你说咋办?”卢圣虎有些软了。昝福荣来到卢圣虎跟前以长辈的口气劝说:“我看还是自首吧,这样,政府会宽大你的,不要再上这个当了……自首吧。”
“不为别的,你也得想想咱娘啊,她为你都快把心操碎了……”卢兰香说着又低声抽泣起来。
卢圣虎低下了头,他把枪从腰里掏出来,在手里来回翻动了几下,终于,把枪递给了昝福荣,声音微弱地颤抖着:“大叔,我听您的。”
深夜l2点时,昝福荣拿着手枪、匕首、子弹,领卢圣虎向侯集乡政府走去。
七
晚8点,支队政治处干事赵来钦接到参战准备的命令,迅速背上枪向外走去。
“这么晚了,又去哪?”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声音不大,却使他的心收紧了。这是妻子李锐的声音。
赵干事回过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妻子,衣冠不整,脸色蜡黄,眼睛里闪烁着无力的光。昨天她才生出一个小生命,因为难产而作剖腹手术,才成为今天这个落魄的样子。
“我要去抓捕逃犯,没法照顾你了,你要保重……”
“嘟、嘟、嘟……”这是紧急集合的哨音,他顾不得说下去,转身向外跑,刚迈出门槛,回头一望,只见妻子的热泪已滚到腮边。他一咬牙,转身跑下楼去。
设卡、堵截、追捕,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撒开法网。当犯罪分子在桥头暴露后,追捕部队便开始了紧急行动。
直属大队三中队战士包洪达,沿河岸树林搜索着。包洪达用枪刺拨着荆棘丛生的树丛,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突然,在前方3米处,有个黑影猛地从地下跳起来,向右前方跑去。“谁?”“站住!”包洪达大喝一声,黑影并不理睬,继续前窜。“砰、砰”包洪达开枪射击的同时,又奋力向前追去。包洪达只觉左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跟斗摔倒在地,上嘴唇正好撞在一块三角石上。他觉得面部一阵麻木,伸手去摸,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下来。包洪达掏出手帕,左手堵住流血的伤口,右手提枪,强忍着剧痛,继续向前追去。
副参谋长孙祥仁,听到枪声,立即带领5名战士前来堵截。近50米宽的大河横在面前,孙祥仁一声令下:“跳!”便率先跳进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有10年关节炎病史的孙祥仁,刚跳入水中便觉得腿部在隐隐作痛,在水中泡了一会,隐痛便消失,变得麻木,似乎两条腿已不是自己的。当他爬上对岸走进树林时,麻木又变成隐痛,接着是剧烈的疼痛。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他扶住一棵树,轻声问着:“同志们冷吗?”“冷,但我们能坚持!”5名战士的铮铮誓言,像一股暖流涌进他的心房。“好,我们继续搜捕。”孙祥仁抖起精神下命令。
寂静的树林里,又响起了枪刺和树枝的碰撞声……
战士李维信、刘希宾,已是30多个小时没吃没喝,胃在向大脑中枢神经发出了火速供食供水的信号。刘希宾把头伸出,四周除了几块绿色的麦田,全是冬耕的黑色土地。北风卷着泥沙,在这无际的田野里尽情地肆虐狂奔。显然,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找吃的,完全不可能。
刘希宾沮丧地低下了头,重新抱起那支冰冷的半自动步枪,注视着前面的小路。饥饿、寒冷、困顿一齐朝他袭来,他感到牙床在急剧地上下碰撞,汗毛竖了起来,身边的李维信嘴唇发紫,趴在地上全身筛糠似的抖动。
夕阳落山了,刘希宾顺着河沟向前望去,前方不远处,有一堆白色的东西,那是什么?是否有可吃的东西?
刘希宾猫腰跑过去,他又失望了,这是一堆被菜农抛掉已久的白菜帮子,上面的已经干枯。刘希宾用手扒了几下,下面露出了几块还带有水分的,他喜出望外,拿起一块用袖子擦擦,填进嘴里。他感到喉头堵塞,急忙用手捂住嘴,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刘希宾捡了几块新鲜的拿在手中,又弯腰跑到李维信的面前。“来,快吃点儿,真好吃。”
李维信看了看那黏着泥土的半是腐烂的白菜叶,轻轻地摇了摇头。
“吃!”刘希宾用袖子擦擦,递给李维信一片。“吃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红军长征吃皮带,我们今天吃白菜叶,多来劲。”说完,他又带头咬了一口。
八
游俊发逃离桥头不远,一头撞在一家小卖部的墙上,鼻子被撞破,鲜血涌出,他捂住鼻子继续逃窜。行至王庄村前的一个麦秸垛前,便觉头重脚轻。他忙蹲下身,掏出手帕堵住了流血的鼻孔。这时,居民区布满了追捕人员,一道道手电光在夜幕中交叉晃动,游俊发心里清楚,要想逃出菏泽已比登天还难。怎么办?就这样束手被擒吗?不,决不能束手待毙,就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逃出去。目前是隐蔽自己,瞅准机会再逃。他起身围着草垛转了一圈,然后伏下身在麦秸垛下方掏了一个洞。洞掏好后,又抱来些玉米秸进行了一番伪装,直到感觉再无破绽,他钻了进去。
就这样,游俊发一直藏到次日上午8点。
饥饿,无情的饥饿使他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他摸摸身上鼓囊囊的钱包,悄悄从洞里爬出。还好,离草垛不远处就是一家个体小卖店。
游俊发喜出望外,来到小卖店买了3包饼干,边吃边走。
游的可疑行动,女店主早看在眼里,待游走后,女店主便来到草垛边,用脚踢了踢麦秸,一把匕首露了出来,女店主此时已完全明白,这个人就是喇叭里说的那个罪犯,不能让他跑掉,随即报了案。
指挥部根据女店主反映的情况,断定游俊发不会跑远,很可能躲到宋楼村他的朋友宋××家中。
指挥部立即派刑警大队王琪等人,直奔宋××家。果然不出所料,游俊发惊魂未定,便被生擒。
(黄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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