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系的王老师喜欢写作,我常去找他聊文学。一天,我与王老师买了瓶特酿,一起上山寻找感觉。山上住着一位种菜的朋友,早就邀我们上山去吃吃。路上,碰上了许小雨,她说想上山采黄花,于是我们结伴而行。我跟她是一个系的,她比我低两届。
上了山,我们在绿草丛中采撷黄花,王老师的山歌唱得棒极了,这山上寂寥,歌声能飘很远很远。玩累了,我们一起来到了朋友家。朋友是一位憨厚的菜农,见我们来了,一家人乐得找不着了北。女主人马上下地去摘各种蔬菜,小雨陪她下厨掌勺,做了不少菜。有土豆炖豆角,黄瓜凉菜,蛋炒黄花,烧茄子,糖拌西红柿……每样菜都做了一大锅。这顿饭是我在大学的四年中吃得最开心的一顿,在下山的路上,我不禁称赞她说:“没想到,你下厨的手艺还这么好。”
“如果有肉,调料再全,保证做得还要好。”她并不谦虚。
我们继续交谈,谈学院食堂的饭菜连猫都不爱吃,谈考试的成绩代表不了真实,玩命学的才得70分,不学的靠作弊居然得90,不公平。王老师见我们谈得火热,知趣地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着。
“听说你在搞创作呢。”她的话题一转。
“啊,没这回事。”我最害怕别人问我泄气的事。
“我读过你的作品,很喜欢。我对文学没什么爱好,但我的钢笔字写得很漂亮,你以后忙不过来,可以求我帮忙呀。”
“谢谢你。”我发现这女孩非常自信,且又善解人意,将来一定是个不错的妻子。
从这天起,我才注意起许小雨,她不仅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而且还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孩子。
临近毕业的时候,小雨来宿舍看我,我们又回忆起那次上山采黄花的情景。
“还想去吗?”我探试地问。
“你呢?”她兴奋地望着我。
第二天,我俩如约而来。秋天的山上树叶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我与她在山顶静静地坐着。坐累了,我就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上飘游的云彩。我们谈到幸福,谈到爱情。我说一个人能否得到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真正地爱过;她说如果得不到爱是残酷的,也失去了爱的意义。我说婚姻并不能标志爱情;她说爱情达到一定高度必然要升华到婚姻,没有爱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说人与人相爱跟用婚姻锁链把两个毫不相干的男女拴在一起是两码事,爱就应该给相爱的人一个充分自由的天空;她说自由也该有个尺度,不能不顾伦理和道德……我与小雨的观点有明显的分歧,我不想再争执下去了。
我喜欢上了她,半真半假地说:“小雨假如我将来有一天向你求婚,你肯不肯嫁给我呢?”
“不知道。”她歪歪头,抿起嘴偷偷地笑。
我有了把握,从身旁摘了一朵花,对她说:“我送你一件礼物,你闭上眼睛。”
她很听话,真的闭起眼伸出了手,以为我会送她那朵花。
我探近了身子,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她好像被蜂蜇了一口,脸红起来,愤怒地责怪道:“你干什么?经过我允许了吗?这么轻浮。”
我俩在原地沉默了十多分钟,她拍拍我:“回去吧。”
我希望她向我道歉,就没动。
“你认为我俩有必要继续坐下去吗?”
这种话简直能把人气疯了。
“你不走,我可要走啦。”
她见我没有反应,真的扭头下山去了。我认为她不过是吓吓我,一会儿就会从旁边转回来,可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她回来。我往山下跑,远远地望见她已走到了夕阳那边,踏上了那座铁桥,翩翩的身影披上了一身晚霞的余晖。
我一路小跑,追上了她,本想好好地敲她几句,但我却只冷冰冰地说:“后悔了吧。”
“什么?”
“跟我上山你后悔了吧。”
“哼!”她高傲地昂起头,不理我。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傲慢无礼的态度,撒开她独自逃走了。
过了两个星期,她给我写来一封信:
盼了好久,原以为你会给我写信或来找我,现在我不得不失望了。本来是你冒犯了人家,就不许治治你吗?下山时,如果你对我说一句:你还生气呀?我的怨气就会立即烟消云散的,说不定还会与你重返山顶!可你却说了那种不近人情的鬼话,什么叫后悔了呀?如果后悔我肯跟你上山吗?我也不是那种做事容易后悔的女孩。而你呢?一个男子汉,连这点自信心也没有,叫我好失望。不可想象,我若嫁给一个缺乏自信、不会体贴人的家伙该多么可悲。我想了很久,是我们俩的位置站错了呢,还是我们的恋爱观摆错了?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对于你,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祝福你了。
许小雨
从此,我与她之间便再无故事。我俩从遥远走到一起,又从一起走向遥远。就像一首歌唱的,所有的远行,不全是为了追随;所有的回首,不意味着想要后退;所有的懊悔,不全是由于心碎;所有的自信,不意味着尽情回味。两个人既然像流星一样交错而过,心与心便成了两条靠不拢的铁轨,爱与爱将永远无法飞回……
载于《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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