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的主人就是兰子。
兰子不大爱说话,也不大爱走动,甚至连眼睛也不大四处张望,专心地、不急不燥地伺弄着她那小本生意,那模样神态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安安心心以此为一生,不再作其他企求了。
性情不大活泛的女性往往让人不喜欢,尤其是一个姑娘。余福里的几个小伙子议论起兰子时便说:“卖的是苕,人也像个苕。”武汉人把红薯叫做“苕”而同时这个字又是“傻瓜”的意思。
余福里的小伙子虽然对兰子如此不敬,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买兰子烤出的“苕”的积极性。兰子的烤红薯确实是味道好极了!
免不了有人在买烤红薯时和兰子聊几句,学着她的口音问:“你烤的红薯咋这么香呀?”
这时兰子脸上便会飞上一片红,羞涩地一笑,低下头去,却不回答。直待问话的人表现出他的真心实意以后,兰子才很认真地、不过却是很简要地答上几句。人们这才知道小小的烤红薯生意却也有个“经营”问题在里边:一是严格控制原材料质量——兰子进的全是地道的“红心苕”,其余品种一概不要;二是严格执行加工工艺——文火慢慢儿烤,急不得。
兰子的烤红薯个儿都不是很大,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指出这个问题,兰子便会也红了脸,急急地说:“大有啥好?不易透哩!
兰子初来乍到的那段日子,常常有一个和她操同样口音、头发硬茬茬的小伙子来找她,帮她干干这,干干那,比如背红薯或者背煤之类的重活儿,几乎全是那小伙子承包了。那小伙子几乎每天天黑时分就会来到兰子身边,帮兰子翻翻红薯,或者收收钱。烤红薯并不是多复杂多忙碌的生意,更多的时候那小伙子只是站在暖暖的炉子旁,和兰子小小声声地说话儿,有时两个人会忽然一起轻轻地笑起来。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那小伙子忽然不再出现了。兰子从早到晚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炉子后边,两只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常常不引人觉察地闪过一丝无奈的哀怨。红薯袋子和煤袋子便都是兰子自个儿背了,那些东西对兰子结实的身体来说也不是太重,但那情境便让人有些儿可怜见的了。
余福里人是从那小伙子说话时喊“兰子”才知道她叫“兰子”的。余福里人当然没有必要对兰子称名道姓,偶尔有年轻人说到兰子时便用“河南侉子”这个词。
其实兰子是安徽人。
只是余福里人不大能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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