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九,雪又开始下。
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跟前妻也商量好了。
单位又来了电话,让我过了正月十五就回去上班。我刚放下电话,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是两个警察。他们进门后问我认不认识奚晓雪。我说,不认识这个人,怎么啦?
警察说,据我们调查,死者生前最后一个短信是发给你的。
我说,死者?谁是死者?
警察说,奚晓雪,住在四栋,1804室的。
我头脑瞬间空白,不停地否认曾经认识过这个人,警察又详细询问了我很多问题,做了很多笔录,最后在我房子里走了一圈,又在阳台上仔细看了看。他们把头伸出去,左右看,向前看,然后盯住1804室的阳台,指指点点,并在本子上记下了一些什么。
我送警察出门时,警察看了看丁小兵的大门,问,这户住的是谁?
我说,上班的。
警察没再说什么,走了。
我靠墙蹲下,心头堵得慌,我不住地发抖,阴暗的天空仿佛我的心情。生命是如此脆弱,我更为我的软弱后悔。那天晚上我在阳台上坐了一夜,直直看着对面,她家里很黑很黑,我期待着这个爱跳芭蕾的姑娘,再次打开客厅的灯。她的四周住户家家灯火通明,充满着节日的喜庆,他们在喝酒,在打麻将,吵闹声在夜空中久久盘旋。
第二天早上,我疲惫地打开门,偶尔到丁小兵家的那个女人,正急匆匆出门。
我问,丁小兵呢?
她说,抓起来了!
我说,犯什么事了?
她说,抢劫杀人。
我说,他有那个胆子吗?
她说,输急了眼,又被高利贷逼债。
我说,然后呢?
她说,然后深更半夜去抢对面楼的一个单身姑娘。结果就抢到两百块钱,还把人捅死了。可惜了。
我不知道她说“可惜了”指的是谁。
我说,不可能吧?他怎么知道对面就一个姑娘住?
丁小兵无意中告诉我的,说他留意那个姑娘很久了。她说,当时我还骂他是臭流氓来着。那天天没亮他跑到游戏机室找我,我吓死了,劝他赶快去自首。
我说,那你现在去哪里?
她说,来收拾我的东西,顺便给他送几件衣服去。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我说,告诉丁小兵,让他给我等着!
她愣了愣,说,他出不来了,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说完她就走了。
我有点站不住,靠着墙歇了很久才下楼。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只有雪花和雾气,锁住了世间的一切。远处教堂的拱顶上有了积雪,那些积雪像是来自天堂。
我准点来到区民政局门口。在大门口,化了淡妆的前妻问我,昨晚没睡好?
我说,嗯,没睡好。
她说,激动的?
我说,有什么好激动的。
她说,我们离婚多长时间了?
我说,去年五月十二号,到现在……
她捶了我一拳,说,这扫兴的日子记那么准确干嘛?
我说,跟汶川大地震同一天,都是灾难啊。
她说,个贫嘴。
我想说我不过是婚姻的幸存者,或者是灾难的幸存者而已。但我终究没说出口,我怕坏了她的兴致,于是连忙快走几步,进了服务大厅。
坐在结婚登记处的椅子上,我抬头看了看,对面墙上挂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鲜红横幅。
工作人员动作娴熟,程序规范。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我呆呆地看着工作人员,看着她在结婚证上贴上我们的合影,又看着她在我的脸上狠狠地戳上了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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