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波拿巴(1769-1821),是法国资产阶级政治家和军事家,法兰西第一帝国和百日王朝的皇帝。滑铁卢战役失败后,他被终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
1816年,他收到自己密友托人辗转送来的一副由象牙和软玉雕成的象棋。拿破仑每天都拿着这精致的棋子玩赏,后来索性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了。拿破仑死后,这副象棋曾多次高价拍卖。但是在不久之前,这副象棋的收藏家才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他偶然发现一颗棋子的底部松脱了,里面藏着一个纸卷,上面有让拿破仑从圣赫勒拿岛潜逃的十分周密的计划。拿破仑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尽管他成天拿着棋子玩,却没有把棋子的底部拧开过,一个详尽可行的潜逃计划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瑞典的《每日新闻》报道说:命运又一次把拿破仑·波拿巴“将”死了。
这触动了雍丽萍的思绪:
咦?雍丽萍想:司马永安托朱俊生把这串端午节扎了做玩意儿的小粽子交给我是什么意思呢?他是不会无目的地这样做的呀!他没有写信给我,也没有托朱俊生带什么话给我,却只用信封装了这串玩意儿给我,这是为什么呢?……
刊物上那则《拿破仑的最后错误》的逸闻,使她突然浮想联翩。
雍丽萍想:这串玩意儿我一直未曾好好看一看,我当时把它收在口袋里,不幸给汽车撞伤了。伤愈后,在那件上衣口袋里找到了它,就将它藏在我的一只废置不用的提包里了。现在,那提包和一些杂物都放在那只五斗橱里。……在一种思念司马永安的绵绵思绪感染中,她迈步赶到五斗橱前,打开了橱门,拿起了那只旧提包。
那串用金纸缠上彩色丝线做成的三只小粽子又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她仔细看着那三只小粽子。这彩色丝线是她缠绕上去的。当时,司马永安高兴而喜爱地收下她赠送的这串小玩意儿。曾说:“我要终生保存……”既然要终生保存,为什么又退给我了呢?雍丽萍把玩摩挲着这串纪念品,忽然灵机一动地想:会不会司马永安有信塞在这三只小粽子里呢?……
怀着一种忐忑而又侥幸、紧张的心理,雍丽萍忽然发现那三只粽子中最大的一只上的彩色丝线明显是重新缠过的。
“啊!”雍丽萍微喟起来,因为确实这只重新缠过彩色丝线的粽子有点蹊跷!她急匆匆地用手扯散彩色丝线,那用金纸折成棱角的粽子散开来了!雍丽萍两眼发亮,发现果真在粽子里藏着一个小纸卷呢!
“啊!啊!司马永安!司马永安啊!……”
雍丽萍几乎要晕倒,心跳得像在擂鼓。她手抖颤着将小纸卷打开,一笔用蝇头字写的一封信呈现在她的面前:
亲爱的丽萍:
请相信我爱你的真诚。任何力量都不能使我不爱你。父母如果有伤害了你的地方,请你原谅,但不要迁怒于我。你为什么不看看我给你的那些信呢?难道你不想听听我的心声?不想通过我们的共同努力来完成我们美满的婚姻吗?
刚才收到电报,父亲病重,我立刻得回去,无法见到你。但我已决定:为了你我宁可丢掉我的家。我对我的家——我的父母已放弃了幻想。这是我给你的决定我们命运的一封信。我们结婚吧!一切后果都不必去考虑,只要我们能永远相爱!我们可以不顾一切。如你答应我的要求,请打个电报给我,电文就写“答应”两字即可。我收到电报后会立刻来找你,对一切做出妥善安排的。
我急切地等待你肯定的答复。请保重。
永远属于你的
司马永安
雍丽萍读完了司马永安的信,热泪涟涟,但,这是一封被延误了这么久这么久的信!一封无法补救终生遗憾的信。
经历过汽车撞伤后的脑震荡,虽然后来痊愈了,雍丽萍也不能确切记得收到朱俊生交来那只信封时听到的话了,何况当时她是在心情杌陧中。
好像朱俊生当时是说过的:“……这封信,你收下,他要你尽快给他写回信。……”
但,当时,拆开信封,没见有信,也未想到信是藏在这串小玩意儿里面。后来,就被轿车撞伤了!……一切都被延误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司马永安的情况如何?已不知道。雍丽萍同将军结婚后,曾故意把这消息让同学们知道,那司马永安肯定也是知道的了!他会怎样想?他会怎样难过?……啊!啊!可是一切都已太晚太迟被弄得太糟了!已经无论如何也无法挽救了!啊!啊!……
这正同拿破仑一样,是犯了一个致命的改变人生命运的大错误哩!
雍丽萍后悔莫及,却又明白:也不能全怪自己的疏忽和延误,主要问题还是自己曾在那种情绪和心境下自愿去追求一种攀上权贵之门的道路。恰好将军的轿车撞伤了她。于是,后来就……
唉,没有幸福的婚姻是多么痛苦!她在同将军结婚以后那种失恋后内心的寂寞是无法向人倾诉的。那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灰暗的生活呀!……
如烟的往事,使雍丽萍无限悲哀。但女儿姗姗现在发生的婚变,更使雍丽萍痛苦。雍丽萍的心情十分矛盾。让姗姗同展玉琪结婚,她觉得自己有责任;现在姗姗同展玉琪母子闹得不可开交,而且按黄菊芬提供的材料,姗姗变得非常浪漫了,雍丽萍又觉得自己不能说没有责任。
黄菊芬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出现在她脑海中,那尖酸刻薄的语气使她心烦:“雍大姐,我们是亲家,应当无话不谈。说老实话,当时挑选你的女儿,我们也是因为知道你的德行好。老话说:‘娶妇须观其父母德器’‘择妻注意其母’,现在姗姗这样了,你得帮我们解决困难,好好教育她才是。……”
教育!教育!怎么教育呢?雍丽萍认为对姗姗当然是必须教育的!但教育能解决姗姗和展玉琪之间的爱情问题吗?能使姗姗幸福吗?可是,怎样才能使姗姗和展玉琪都能幸福而不痛苦呢?离婚?难道离婚就是好方法吗?听说姗姗有了外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同这个人真有爱情?……她困扰得很。
天黑以后,雍丽萍倚在卧室的沙发上,百无聊赖,若有所思地背诵起了莱蒙托夫的诗篇:
离别,离别,
啊,谁能料想,
这两个字里,
竟含着这样的失望!
当你去了,
我的快乐死亡,
我的生命结束,
我的心受创伤……
当她朗诵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司马永安那矫健、倜傥的身影出现在墙上那幅油画所描绘的蓝蓝的大海边,同她在一起,沙滩上有着两对足印,海边回荡着他们的笑声和歌声。……
她正闭目凝想,忽然听见姗姗的声音在叫她:“妈妈!……”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姗姗用她的钥匙已经开门进房站在她面前了。姗姗的脸色苍白,穿着比以前讲究得多了,发式好像是刚在美容厅里做过的。从神情看,似乎有心事,但从两只灵活的黑眼睛里,可以感觉到她有一种主见和决心。女儿并不像雍丽萍想象中的那样会颓丧、狼狈或忧愁。
“我给你机关里打电话,说你没有上班。”雍丽萍示意女儿在身旁沙发上坐下,“你到哪里去了?”
“我去美容厅了!”唐姗姗不经意地回答,马上就问,“他们来告过状了是不是?”
雍丽萍点头:“妈妈想找你问一问、谈一谈。”她惊叹女儿在这种时候竟还会去美容厅。
“好呀!我也正要找妈妈谈一谈呢!”唐姗姗十分坦率地说,“我决定同那个丑八怪、自私鬼离婚了!这事谁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包括妈妈您!”
雍丽萍不能不用手去摸香烟了,心里叹着气,点燃了香烟,猛吸了一口,说:“发生了什么事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震撼着她。
唐姗姗把婚后的不满与不和全部倾诉出来,一直说到黄菊芬的监视和展玉琪的殴打。最后的结论是:“妈妈,我去做这厅长的儿媳妇是大错特错了!我忍受不下去了,不离婚我除非自杀:活着我就要离!……”
雍丽萍忍不住了,问:“听说你有外遇了?有第三者?”
唐姗姗出乎妈妈意外地老练:“什么外遇、第三者那都是他们造的谣!八十年代了,还能不许男的女的互相认识来往?我是认识了一个男的,我觉得他不错,对妈妈您,我无须保密。……”
唐姗姗一枝一瓣地向雍丽萍介绍了钱国华。除了隐瞒了那些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外,其他可以说的而且在姗姗认为足以打动妈妈的心弦的事,她都说了。
雍丽萍抽着烟,耐心地静静听着。在她的感觉中,女儿姗姗确确实实已经百分之百倾倒在钱国华的富有和一掷千金的豪爽气派中了!女儿姗姗确确实实已经百分之百陶醉在与钱国华将来一同旅游,一同享受高档生活的远景中了!拜金主义的崇仰使这个“厅长的儿媳妇”坚定了离婚的决心。女儿的“人往高处走”的实践,追求金钱和物质的这种赤裸裸的态度,使雍丽萍听着听着连烟蒂烧疼了手都未发觉。
没有等妈妈开口,唐姗姗叙述完了关于钱国华的事,马上进攻性地问:“妈妈,我离婚!再找我自己选择的人,你同意不?”
雍丽萍先是沉默,但忽然出乎唐姗姗意外地摇摇头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唐姗姗问,脸上露出不满,带点撒娇似的说,“我是说,你们同我们年轻人之间总是有‘代沟’的嘛!”
雍丽萍摇摇头,她觉得有许多话要对女儿说,真是千言万语,包括了她自己多年来直到最近的许许多多体会。但现在首要的是让女儿悬崖勒马。她用一种母亲对女儿无比关心的声调和态度说:“一是我希望你注意名声。人的名声就像一只精美的瓷器,打碎容易,恢复就难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司马永安的母亲当着她的面砸碎那个玉环的事,不禁唏嘘地想:啊呀,这难道又是一种历史的重演吗?我怎么突然会想到这样一个例子来告诫女儿呢?……)你是展厅长的儿媳妇,现在突然去做钱百万的儿媳妇了!人们会怎么说、怎么看?……”
唐姗姗刚开口要辩解,雍丽萍阻止了她,说:“别急,你再听我说。第二,你同展玉琪结婚感到不幸福,你同钱国华结婚就能有幸福吗?这点我是怀疑的。有个哲人说得好:‘那些不能牢记着过去的人,命中注定要一再地重复自己的过去。’就算你同展玉琪结婚是个错误吧!说穿了那是因为当时觉得他是个厅长的儿子,取他这一点。现在,他父亲也就要离休了,既无权也无贵。你觉得钱国华是‘服装大王’钱百万的儿子,钱能通神。但他是个个体户……”
唐姗姗愤愤不平地插嘴顶撞了一句:“个体户怎么啦?放在美国,他们父子竞选总统都可以!”
雍丽萍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继续说:“我最怕的是你实际走的又是一条老路,你是个高干子弟、高干家的儿媳妇!钱国华除了有钱之外,哪样同你也不般配!你们真要结合了,也不可能有幸福!……”
唐姗姗摇摇头,说:“妈妈,你那老一套不必再说了!说了也不能动摇我的决心。再说,时代变了!什么叫幸福?我有我的看法。我一直也没有说过,其实,我从妈妈您的身上看到过许多您自己不讲而我却能察觉的事情。也许我是走了您的老路,而且同展玉琪结婚也有您怂恿和同意的一份力量,但我不怪您。我只是遗憾为什么您当时年纪轻轻,一个那么美丽而有才华的大学外文系毕业生,不跟那位司马永安叔叔结婚,却偏要跟一个老头儿结婚?……”
唐丽萍将刚点燃的一支香烟在烟灰缸中揿灭,心里慌乱而伤感,嘴唇微微发颤。
唐姗姗却站起来了,说:“我应当坦白,你同司马永安叔叔的秘密,我知道,因为我不但能记得小时候曾见过这个人,而且我在几年前就偷偷看到过您珍藏在一只旧提包里的那封信。……”
女儿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是为了反驳?还是为了堵住母亲的嘴?是希望用这来使母亲同情她支持她?还是……
雍丽萍像尊雕像那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女儿,抑郁地深思,咬着嘴唇,无法说话。只见姗姗用手拂拂头发,甩甩头,像抖落一身尘土似的,要走了,说:“好吧!不说了!妈妈,有法律,我的事您由着我吧!反正,我同展玉琪结婚是不幸福的,以后,同他离婚了,再同别人结婚。凭着我的美丽,这几年我总能找得到幸福的!要是同展玉琪再混上几年,人老珠黄,那时,我就没资本也没这份自由了!……”
雍丽萍不禁感慨地想:她有她的幸福观!我的话苦口婆心,她也是听不进的。……
“您不必为我操心,也不必为我担心!”唐姗姗已经挪步走近门口了,“在你们那个年代,您同司马永安叔叔还需要秘秘密密偷偷摸摸;在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就不必那样了!你可以相信,我是不会像妈妈那样把一封秘密的信珍藏着几十年,还常常为这伤心落泪的。……”说到这里,女儿突然又走回来灵巧地在妈妈颊上一吻,瞬即带点撒娇地说了声“bye-bye!”就轻轻开门又关了门,脚步声“托托托托”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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