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海高尔夫球场是一个理想的场所,专业也对路。我去的时候正好是一个荔枝开花的季节,漫天弥漫着花粉的清香;脚下的草坪连着球场的草地一望无际地绿着;清冽的湖泊一块块地组成优美曲线映衬着蔚蓝的天空。远近各处,排列着疏密有致的欧式洋房。我像走进了一座童话世界,飞翔的翅膀开始倾斜,心里出现了一道休止符。
我前去报到的部门经理是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人,大家都称他梁工。梁工留着平头,上身穿着一件野战T恤,严肃而且平和,是那种一看之下有点既让人信赖又有点怕的人。
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他正埋头绘图。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很惹人注目。他略略抬了一下头示意我坐下之后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他只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用英语说:You are hired!(你被留用了!)好一个“洋径帮”!我心里说。
接下来便是坐在他亲手驾驶的车里熟悉环境。车越过了球场与丛林,在草地边的沙砾道上缓缓地盘旋着。我的心情一直有一种放松的晕眩感。对眼前的一切和即将开始的新的工作莫名其妙地期待起来。
车在一处巨大的建筑物前面停了下来。我看到道路的尽头耸立着一幅紧握着的双手组成的图案。这是一个正在营建的大门的造型,新奇而抽象。梁工走下车和我一起观看,看我有些诧异,他立即伸出他的一只绵长而白皙的手说:伸出你的手来!他抓住了我的手,目视着前方说:一双象征友谊的大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
我的手被他攥在手里,我感到绵软而舒适,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一时间,我的思绪全无,我沉浸在他鸟窝一样的大手握住的感觉里,以至于并不曾听见他讲解了些什么。
我的手由透亮白皙变得通红。我想我的脸也是一样的。
我倾注所有的激情投入了新的工作。梁工主管社区环美装饰和园艺景观;我学的是园艺造型,也就归梁工管辖。
日子流水般地泄着。我每次看梁工时,目光中的灼热与执著总令梁工不敢直视。
直到那个冬天,情况有了不同的变化。
南方的冬季充其量只能算是中原的深秋,冷而不冻,完全没有霜寒。
那天是梁工的生日,晚上公司员工去酒店聚餐为他庆贺。我打扮得像一朵花一样参加了派对,还特意为自己的一双手做了全方位的美容。精心打扮过的双手看起来更加纤巧玲珑、丰盈润滑。仿佛过生日的不是梁工而是我自己。那晚,我们每个人都喝得微熏。在上车回公司时,梁工竟奇迹般地和我坐到了一起。三菱车在一个大拐弯处猛烈倾斜,我发现我颤抖的双肩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攥着。是梁工的手。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一直滑下,滑过臂膀,最后落到我的手上。我的手被握着,反复地抚摸着,很温暖。
我瘫陷在他的怀里,我感到我已经开始拥有了他,也恰如他也开始拥有了我。
我小鹿一样噗噗惊慌的心跳开始平静如水,无限温馨。我听不见同事们都在交谈什么,只一味地沉浸在无限幸福的感受中。
三菱车在高速公路上毫不减速地疾驰着,把茫茫黑夜中的灯火纷纷抛在脑后。这个在我耳畔呼吸、用胸膛支撑着我身体、散发着昂然男性热力的抱着我全身重量,抚摸着我的手的男人,是不是我的前生注定?我忽然产生了回家的感觉,如果这车一直开个不停,我真愿意就这样永远走下去。
三菱车“吱”地一声在公司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我竟痴痴地没有反应。
那一夜我睡意全无。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谁也没有找谁。我已经被失眠折磨得头重脚轻。
那天,当我鼓足勇气找他时,他的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屋子里充斥着女员工们唧唧喳喳的欢笑声和男员工们的祝福声。
“这是——?”我问。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噢,我正准备找你道别。”梁工走向前说:“我马上回东北,我妻子预产期提前,而且难产。还有,我和单位签订的合同已经到期……”
步下令人眩晕的楼梯。我尾随着送行人群直到那座象征友谊标志的造型门前。我看见梁工亮晶晶的白手在空中绕了几个半圆的弧,然后钻进那辆如此熟悉的三菱车,“呜”地一下离去了。
前往送行的人群各自一一散尽,只有我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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