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二倒是愣了下。

    他是知道麦芽糖是用麦芽做的。可很多人对很多事，都是听过就算了，并不爱深究。便是沈老二这个爱稀罕的性子，也顾不上事事都深究，天天忙家里地里还忙不完呢。直到这会儿听女儿一说，才恍然回神，朝陆氏笑道，“你还别说啊，这麦子发芽后，那浆包里的浆，确实是甜的。”

    陆氏也知道。倒不是特意去尝这麦芽，而是收麦子时难免遇着下雨，一时下不凑巧儿被雨淋了，那麦子就在打麦场里发了芽，家里穷，也舍不得把粮食都给扔了。那发了芽的麦子扫回家晒干了，也照样吃。

    确实吃出过甜味道。

    陆氏先也是恍然一笑，接着又说，“虽然能做，可咱不知道咋做啊。”

    沈乐妍朝放番薯的东屋里示意说，“我想着和番薯吊淀粉差不多吧，得先那把那麦芽也给磨成浆，滤出浆来，可能里头就有糖。”

    说着，她看向沈老二说，“爹，要不，咱试试？万一能成呢！”

    沈老二却是摆手说，“我还当你是说，要做人家说过的番薯做糖呢。”

    麦子是正经的粮食，一家人都指着那不多的粮食填饱肚子呢，他可不舍得祸祸了，拿去做糖。

    沈乐妍便说，“就是要用番薯做啊。人家行商说了，麦芽糖原是用麦芽做底子，再加大米做的。可是把大米换成卖番薯里面的淀粉也能做。”

    确切的说是淀粉糖化需要淀粉酶，而麦芽汁里头正含有天然的淀粉酶。

    沈老二顿时瞪大了眼说，“原来麦芽糖不全是麦芽做的呀？”

    沈乐妍摇头，“这可不知道。不过人家说了，不但大米能做成麦芽糖，高梁也能。”

    沈老二瞬间就心动了。不为别的，只为这番薯产量高。这么高的产量，若是能做成糖往外卖，只靠家里的地，也不愁把几个孩子都给养大成人，看着他们娶亲出嫁生子。

    想了想，他一拍腿说，“成，咱做！”说完这句，就是一脸的茫然状，“可是咋做啊？”

    他可是没一点头绪。

    沈乐妍便扯谎，说起了“人家”说的话，“说是得先用大麦发了芽，再把大麦芽切碎了磨浆，再用磨的浆和番薯淀粉混在一处。”

    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说，“我当时光想记粉条子怎么做呢，这个没记全。要不，咱们只管先发些大麦芽试试？”

    沈老二一听女儿没听全，就犹豫了。

    沈乐栋一听自家要做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爹，我要吃糖，咱们做！”

    沈老二便瞪眼说，“昨儿没给你钱让你去买糖吗？”

    沈老二只给了五文钱，买了不多大一块糖，根本不够塞牙缝呢，沈乐栋没吃过瘾。糖果对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吸引力，压过了对老爹的怯意。

    沈乐栋不依，闹着非要自家做。要是能跟做粉条子一样做出那么多来，他往后天天都有糖吃了。

    沈老二却不想糟蹋东西，见瞪眼不管用了，大手掌一举就要上手。

    陆氏便说他道，“你不是打着个好新鲜事的名头吗？干脆试试得了，省得听他叫唤。”

    赵氏一脚踏进院门，听见这话，便笑问，“二嫂，二哥又要张罗啥呢？”

    陆氏指着沈乐妍无奈地说，“这回不是你二哥了，换成妍丫头了。说人家说过怎么做糖，这会子非要试试。”

    赵氏讶然地看着沈乐妍问，“妍丫头，人家真说过番薯能做糖啊。”

    “是啊。”沈乐妍点头，见沈老二还有些不大想应承，决定利诱。装作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人家说，一斤淀粉，差不多也能出八九两的糖。”

    一斤粉条卖十四文一斤，算是高价了。可眼下糖更算是稀罕物，早先听陆氏说过，一斤蔗糖要四十文呢。而眼下的麦芽糖也不便宜，一斤大概也得三十五文左右。

    她想，抛出这个重磅炸弹，沈老二该动心了。

    果然，沈老二原本瞪着儿子的眼，又睁大了两分，“人家真这么说？”

    沈乐妍点头说，“是啊。”

    沈老二搓手搓了好一会儿，一挥手做了决定，“那成，先发两斤的麦子试一试。”说着就风风火火的钻到东屋里去扒大麦。

    赵氏便笑，“要是这糖做好，二哥又要大赚一笔了。”

    陆氏摆手说，“嗨，这个妍丫头也没听全，不知道成不成呢。”

    沈乐妍也没打算眼下就做这个往外卖，只是想玩闹似的先趟趟路子，等自家做熟了，明年秋后再做也不迟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眼下那些算是副食类的产品那么贵。因为知识传播慢，有了方子的人家会保密，再者，没有机械，生产力太落后。

    要是再操持这个糖的话，她嫌太累了，往前家里也要忙田地，也忙不开。

    即便如此，赵氏还是很感叹了一阵子，这才压低声音问陆氏，“二嫂，听说李家嫂子的正日子定了，腊月二十呢，和你说了没有？”

    沈乐妍听见，赶在陆氏摇头之前，说道，“我娘不在家那会儿，她来说过了。”顿了下，又说，“叫我给骂走了。”

    陆氏先是微微惊讶了一下，接着看着沈乐妍皱眉说，“你骂她干啥？”

    沈乐妍就把夏氏先前让她捎信的话学了一遍儿，说，“这样的大事，她也不怕我学不圆乎，见娘不在家，撂下话就要走。我还没问能不能去她家看元哥儿呢，她嫂子就来骂我。她骂我，我当然要骂她，我凭啥要挨她的骂？”

    沈乐萍走来，又补充了郭氏的那话，当然也把沈乐妍有样学样，还回去的话也学一遍儿。

    陆氏即气夏氏，又笑女儿，“你那嘴头是和谁学来的？”

    沈乐妍朝大街上示意说，“天天听呢，这还有用学啊。”

    农家妇人口角骂架，街上不说天天上演，一年里头，总也能听上个十回八回的。

    说得赵氏也笑了，“妍丫头这……”她卡了一下壳，朝陆氏笑，“……这也算是长大了吧？”

    陆氏不大想和赵氏当着孩子的面说夏氏的事儿，就指着二女儿三女儿和小乐栋说，“说长大了吧，她说话还是不管不顾的。说没长大吧，你瞧，今儿从早上起身，一刻不停的，自己洗涮了一遍还不算完，还把这三个给从头到尾洗个了干净。”

    又指着三人的头发，“瞧这头梳得也像个样子，还有那头花也是她给二丫头三丫头做的。就这还张罗给她哥哥和弟弟做头巾呢。”

    赵氏是早看见沈乐萍和沈乐梅头上的头花了，只是没来及问，听陆氏这一说，就诧异，“原来是妍丫头自己做的呀，可真瞧不出来，比买的还好看。”

    正好她家大丫头沈乐怡背着两岁的弟弟进来，沈乐妍便朝沈乐怡，“怡丫头你来试试这花，若是好看，还有布呢，待会儿我也给你做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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