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梦-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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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兰是我家的邻居,是我童年的伙伴。

    秋兰有一对洁白的鸽子,是很普通的鸽子。她把它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秋兰疯了,是大上一年秋天的事。说起她,我一直比较伤心。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更主要的是她是个女孩,而且长得相当漂亮。但,她疯了,疯得很不是年龄,那一年,她整整十八岁。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黄昏,秋兰从院外回来。

    “你认识我么?”她问。

    我笑了,她是秋兰,我能不认识秋兰么。

    我点头。

    “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儿?”

    我愣住,我才发现秋兰的目光有些散,不同往日的乌亮。

    “秋兰,你是秋兰。”

    “我不是秋兰,秋兰是谁?”她举起手中的鸽子笼:“我叫鸽子。”

    “鸽子?”我迷惑。

    第二天,我妈就不无沉痛地告诉我:“秋兰疯了。”

    那一阵子,城里结婚的人很多,而秋兰是爱上过一个要和她结婚的人的。我悲哀不悲哀是另外的事,关键在于,我们不难找出秋兰得病的原因了。她的那对鸽子就是那个人送的。那个人说他爱秋兰爱得发疯,还发过誓什么的,但他和一个秋兰不认识的女人结婚了。据说那个女人很有钱,而他想自费出国深造。

    秋兰疯了。

    不知那个人知道不知道。

    秋兰总坐在窗前喃喃:“我叫鸽子,叫白鸽子。”

    大院里的人都可怜她,有几个多愁善感的老太太每每说起秋兰都落泪,好久一段时间,秋兰成了她们痛骂陈世美的有力证据。

    秋兰最怕鞭炮声,谁家娶妻嫁女或者哪个小店开张剪彩放鞭炮时,我都能听到秋兰一声高于一声的惨叫,撕心裂肺。秋兰的父母四处奔走,下跪磕头,诉说原委,好在人心不泯,渐渐地,大院四周的人家也知道这一带有一个怕鞭炮的疯子了,渐渐地,除了过年,没有人去故意制造这折磨人的事件。

    秋兰不在家过年,每到除夕,秋兰就穿上那件红色的碎花衣服被送走。

    鸽子是秋兰的命,无论家人还是外人都没办法去碰她的鸽子一下,吃饭洗脸梳头睡觉,甚至上厕所,她都抱着笼子,鸽子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秋兰不祸害东西,如果不听她说话,你很难看出她是疯子。

    我常去看秋兰,可惜,她不认识我。

    “我叫什么名儿?”

    “秋兰。”

    “不对,我叫鸽子。”

    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3年过去了,我们都养成了习惯,我们都叫她鸽子,不叫她秋兰,慢慢地,那个叫秋兰的女孩被人忘了,在我们眼前,是鸽子,是白鸽子。我们叫她鸽子,她就笑,笑得很甜。还用嘴去啄她的鸽子笼,逗那一对一直陪伴她的小生灵。

    鸽子是我家的邻居,是我童年的伙伴。

    有人劝她父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但她的父母老了,鸽子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知道精神病院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宁可在家里养着鸽子。

    我说过,鸽子生活可以自理,她从不祸害人。

    鸽子安静地坐在窗前,如果听不到鞭炮的声音,连说话都不大声。

    鸽子是弱者。

    今年的秋天过去了,和往年的秋天一样,大批大批的落叶金黄金黄地点缀了城市,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每场秋雨过后,人们都加上了件衣服,整个秋天里,大家都为过冬忙碌着。

    谁也料不到有一件事悄悄地但是突然地发生了。

    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大,浅浅地铺盖了柏油马路。鸽子依在窗前,望着洁白的屋外,她显得高兴,如同每天一样鸽子打开笼门放出她的鸽子,嘴里轻轻地打着嘟噜。鸽子从小气窗飞出去,在天空中打着盘旋。

    那件事突然发生了,猝不及防。

    有一个男子从小树林走出来,他对着头顶的鸽子仰望了很长时间,然后举起手中的气枪。

    鸽子跌落了。

    那个男人走了,整个大院都听到了他的哭声。

    我很奇怪怎么没听见鸽子的惨叫声,我去看她,她妈说,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就睡着了。鸽子睡得很沉。我妈对我说:“这孩子这回完了。”我很伤心,我知道认识鸽子的人谁都会有这种伤心,我伤心。

    晚上,我做梦了,梦见了那对白鸽子,很漂亮的白鸽子。

    鸽子会不会做梦?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到鸽子家,没顾上洗脸刷牙。她已经起来,收拾得很干净。

    “你认识我么?”鸽子问。

    点头。

    “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儿?”

    “鸽子。”

    “不对,我叫秋兰。”

    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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