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兄弟的家在小西木桥-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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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西木桥的栏杆换成了焊接的铁管,这回小西木桥彻底地成了一座小铁桥。原来的小西木桥,也只是在人们的口中还是小西木桥。

    铁栏杆只在完工后刷了一遍油漆,余下的时间,任风吹雨打,长满了铁锈。

    去安德烈兄弟家小屋的小道找不见了,那棵大青杨树还在,又粗了又高了,树尖儿的喜鹊窝也在,可那些高棵的牛蒡草,藤蔓上有锯齿的野麻,严严实实地掩盖住了原来的路径。

    我无法知道安德烈兄弟的小土房怎么样了,泥土墙外那层保护的石灰水没有了,风吹雨淋,终要坍塌掉的,还有那口马神井,压出的水又清又凉,长满了西红柿和旱黄瓜的小菜园,那个无家可归的老猫,在小西木桥,我没再见过它,它该到死的岁数了,可老井婆子说,猫有九条命。

    杂树林里的候鸟飞来,又飞走,再飞来,再飞走,荒地的野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开了再败,蛤蟆滩的芦苇和蒲草绿了又枯,枯了又绿,绿了又枯,小河口喇叭弯儿松花江和江汊子分界的那条线,随着季节移动着,航标看护人还反穿雨衣出现在江坝上,只是动作没有以前那样有力,而是有些缓慢,他该到退休的年纪了。

    除此之外,小西木桥周边及马家船口的一切也照旧如初,那条未完工的船仍锈迹斑斑地搁置在船坞里,甜菜下来的季节,糖厂的码头依然忙碌,搬运工的脚步迟缓而沉重,周而复始,像永无终点的路程。

    变化最大的要数安德烈兄弟钟表店。

    安德烈兄弟钟表店在邻中央大街的窗户檐,也挂上了一块招牌——“国营工农兵钟表店”。

    可我们偏脸子人仍旧叫安德烈兄弟钟表店。

    正如老胡头说的,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物变化了,其实,那只是表面,骨子里,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更改的。

    小鹤有了个帮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娘们儿。店铺里靠门的位置——小安德列工作的地方,台子拆除了,放上了收款台,修表要先开票了。这个老娘们儿坐在比笆篱子小号大不了多少的里面,偏脸子不乏蹲过局子的家伙,负责收钱,玻璃窗后面的脸整天哭丧着,好像人人都欠她钱。

    不久,公家又再给安德烈兄弟的钟表店派来个经理,一个比收款的老女人年轻稍许的女人,嘴唇没有一丝的血色,薄得有如白纸。在顾客等待的地方放上一张办公桌,她端坐着,除了喝水,什么也不干,连报纸也不看。营业的区域更窄巴了,两三个人进来,屁股挨屁股。女经理把安德烈兄弟专修瑞士表、不修国产表的传统改了。

    “工农兵钟表店就是要为工农兵服务,不能只为剥削阶级的余孽服务!”女经理的声音尖利、刺耳。

    小鹤的辫子剪掉了,头发烫成卷,她嫁人了。偏脸子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找到一个好男人,这辈子对她好。但实际上,他对她并不好,听说,他是个酒魔怔——嗜酒没命的家伙,结婚后暴露了。小鹤生下女儿,他们离婚了。小鹤自个儿拉扯孩子。人们的愿望常常与实际不一致。

    百花园糕点店的小伙计的个头长高了,已过了好长时间,他还像以前那样,在安德烈兄弟钟表店开门的钟点,一手端着一块奶油蛋糕出现在安德烈兄弟钟表店的门口。

    “安德烈叔叔——”

    长大的小伙计还是那么胆怯。

    小鹤在里面答应。

    小伙计久久地愣着神儿。

    大肚子的小鹤出来:“你忘了?安德烈师傅早就走了。”

    小伙计耷拉着脑袋回去。

    小伙计如此反复了好多次,他终于明白过来,蹲在安德烈兄弟钟表店的房檐下捂着脸哭泣,久久不去工作。

    安德烈兄弟钟表店橱窗里的钟表不再是一个步伐整齐地走道,经过中央大街西十三道街北拐角的人们也不再习惯地撸起袖口。

    原布拉维音斯卡亚圣母教堂处盖起一座四方盒子般的大楼,大门口竖着挂上建筑设计院的牌子。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那咱,曲艺团就不许老胡头上台演出了,分配去收发室当门房。

    天空布满了星星,老胡头在他的小黑屋里,在昏暗的白炽灯下,给我说书,他的书里有太多的伤痛。

    老胡头每说到痛处,就会长长地叹气。于是,那痛楚,也就被他拉得老长老长……

    作者简介:孙且,本名孙世群,1963年生于哈尔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哈尔滨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现任教于黑龙江广播电视大学。已出版长篇小说《洋铁皮盖儿的房子》(中国青年出版社,2012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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