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要工作了吗?”马艳芬问。
我在犹豫,含糊其词地说:“到北京看,反正我没辞职。”
“人家会开除的。”马艳芬有些担心,听她的口气,我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
“开就开了吧,我不信没有自己一片天地。”我说得很决绝。
“那我们呢?”电话那头马艳芬声音有些变调了。
我一时语塞,结结巴巴问:“你好吗?”
我脑海里立刻定格了一个画面,上面呈现的是我出生的村庄,村口的一棵大树下,有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的泪水与家乡的小河流淌在一起,哗哗啦啦,那么响,那么悦耳,那么惆怅……
我就这样登上了T42次列车。
我可能一直在哭。看着车厢里各种面孔的人,看着旁边那小伙眉飞色舞地讲述他在北京的故事,其实全是苦。后来,快要下车的时候,我有些忍不住地对小伙子说:“老乡,北京一定不是那么好混的,人要有梦想,但一定要顺其自然。”
小伙子嘴上刁着烟还没点,他十分疑惑地看着我说:“你说,人和人为甚要有那么大的差别,都是人嘛,为甚?比如,你挣工资,出公差。比如哪个女的,明明有男人还要和别的男人出来逍遥,这是甚世界呀!什么梦想,开玩笑,自个吃喝都有问题,还梦想呢。”
我以为他醉了,这么大的声。可能是人们正忙着收拾各自的行李,没人在意。我朝前看了一眼,那个艳丽的女人已不再了。我稍松了口气说:“兄弟,出门还是不要乱说。”
“哥,我是谁?老打山的了!跑江湖连甚事都看不出来算瞎混了。”小伙子已背好背包,十分坦然的样子。
接着小伙子非要给我留电话,他说在北京,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我欠他一罐啤酒,也是一个人情,他看着我犹豫,恍如隔世一般看着我。他说:“哥,把我当成坏人了?”
我摇了摇头。
T42列车停下了,车站的喇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满站台的人慌慌忙忙,东西南北,各走各的路。我知道,每个人都正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急速的脚步永远也停歇不下来。因为路途遥远,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有多长。我出了站口,在人流中停下来,站在天桥上望着满大街滚滚的汽车、路灯,还有无数高楼上闪烁的灯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北京的空气,我自己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临行前给父母打电话说出一趟差,父亲只轻描淡写地说:“别瞎折腾,人不能随心所欲。”
我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北京的天空,一片深邃,好像有星星,又像是整个城市的灯光折射回来。我给北京的同学发短信说:“我已站在北京的街上了,满天满地的星星正眨着眼睛看着我呢!”
突然,有一种感悟很想诉说:只要梦在,活着就有意义。
从此以后,我不是那个公务员了。
◎毕华勇,陕西米脂人。中国作协会员,陕西省作协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荒凉的十八岁》,中短篇小说集《链歌》《等待爱情》《别忘了回家的路》等,散文集《无序岁月》《我活着的时候曾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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