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一明帝李世民明经108章-求人辅佐典范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好花尚需绿叶扶持,大厦并非一木支撑。”。古之成大事者,以多得帮手为第一要义。千古君臣梦——李世民和魏征,家喻户晓,永驻史册。魏征敢于把颜直谏,唐大宗能够虚心纳谏。本篇展示的就是明君直臣的诸多“明经”。

    明经30求人辅佐,一生一世不可忘

    “令百官名上封事,恐人不言,导之使谏。”

    ——李世民

    明君之“明”,不在于他一人能顶天立地、无所不能,而在于他能求得多方人才的辅佐,并做到君臣披肝沥胆,至真至诚,共同开创辉煌盛世。唐太宗在求人辅佐,选贤任能方面,无疑是明君中的明君。

    唐初承袭魏晋以来“崇武轻儒”的风气,各级政府机构大多为武将出身的人充塞。这些人曾参与“经纶帝业”,在战场上斩关夺将,均为有功之臣,但他们在处理政事方面,却未必皆能称职。唐太宗于即位之初,起用了房玄龄、杜如晦等充任枢要之职,然而各级机构的状况,基本因袭未变。所以有人批评贞观初的政府官员,“良由谋献之臣,不宏简易之政;台阁之吏,味于经远之道;执宪者以深刻为奉公,当官者以侵下为益国。”还说:“时已平矣,功已成矣,然而刑典未措。’’可见贞观初的国家机器运转并不顺利,而要根本改变这种状况,就必须选拔大批真正懂得治政方法的人才,去充实各级致权机构。唐太宗从自己的实践中深深体会到:“为政之要,惟在得人”,“政安之本,惟在得人”。可见举贤任能,广罗人才,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因此太宗一再叮嘱左右的大臣要重视“选贤荐能”,发掘人才。

    尚书省是中央政府的最高行政机构,政务相当繁杂,凡天下大事不能决者,乃至符移关牒,六部庶务,都由尚书省处理。贞观初,房玄龄、杜如晦为尚书省左右仆射,事无巨细,无不亲自过问,甚至“听受辞讼,日有数百”,真可谓兢兢业业,不辞劳苦。然而,唐太宗并不满意,他对房、杜两人说:你们身为仆射,“当助朕忧劳,广开耳目,求访贤哲”,象你们这样整日忙于“读符牒不暇”,陷于事务之中,哪里还有时间帮我求贤呢?于是,关照尚书省官吏,以后琐碎事务“皆付(尚书)左、右丞”,惟有重大要务才须报告仆射,以让宰相有充分的精力和时间考虑选拔人才的事。

    有些大臣对人才有不正确的看法,曾遭到太宗的奚落和批评,如他责备封德彝说:“致安之本,惟在得人。近来我命你举贤才,你为何没有推荐一人?”封德彝辩解说:“臣哪里敢不尽力,实在难找奇才异能的人啊。”太宗说:“前代明王,皆取土于当时,不借才于异代。岂得待梦傅说,逢吕尚,然后为政乎?且何代无贤,但患遗而不知耳。”封德彝被太宗批评得面红耳赤,自感惭愧而退。

    太宗求贤的心情,十分迫切,除了督促大臣们选拔外,他还亲自处处留心,四方搜求,一旦发现,即破格提拔。贞观三年(629年),太宗命百官上书议论朝政的得失。中郎将常何所陈述的二十多件事,件件“合旨”,太宗见了十分奇怪。常何是武将出身,在玄武门之变时适值宿卫北门,支持太宗夺取玄武门有功,得以升任中郎将要职。他“不涉经文”,按理是不可能有如此高明的见解的。太宗问后才知是住在常何家里的食客马周代写的。太宗听了非常高兴,当日即召马周进宫,他急着要见马周,一连四次遣使催促。及见面交谈,太宗感到马周确是个人才,即令人直门下省,旋任为监察御史,除中书舍人,一直做到中书侍郎、中书令的要职,马周见事敏速,有机辩,深识事端,处事平允,敢于直道而言,深受太宗重用,太宗甚至说:“我于马周,暂时不见,则便思之”;可见他们之间感情是何等的深厚。

    唐太宗用人基于“唯才是举”的原则,不论资历名望,不计亲疏恩怨,凡能为其所用者,都兼收并用,并充分发挥他们的才智,让他们各展所长。

    如上面谈到的马周,他出身十分贫穷,武德中不过是个“博州助教”(州学校的教师),很不得志,才弃职西人关中。

    一路上备受艰辛和侮辱,在新丰驿店,连旅店主人都瞧不起他,故意不予招待。进入长安后,也是个寄人篱下的食客,象这样一个既无开国之功,出身又“卑贱”的人,如果不是由于太宗的破格提拔,是很难成为贞观中、后期的枢要大臣的。

    在中央政府的机构中,还有大量出身寒族地主的官员。

    文官如戴胄、杜正伦、张玄素、刘洎、岑文本、崔仁师等,武将如侯君集、李世勋、张亮等。杜正伦是隋时秀才,开始时只在秦府文学馆中干些小差事。魏征表荐其才“古今难匹”,唐太宗便擢为兵部员外郎,以后升为给事中、中书侍郎。太宗说:

    “朕今举行能之人,非无端偏爱,乃其有益于百姓也。”张玄素原出身于流外小官刑曹令史,被太宗任为太子左庶子等要职。张亮出身农家,贞观时官至刑部尚书,参预朝政。刘泊的出身也不显赫,隋未曾仕江南肖铣,在太宗的任用下,“自疏远而卒委钧衡。”一些非亲非故,出身卑贱的贤能之士,只要被太宗发现,总能获得一官半职,如刘洎、马周推荐的李义府,太宗初次召见时,命赋咏鸟诗,义府诗云:“上林多许树,不借一枝栖。”意思是说,朝廷官位那么多,却不给自己一席之地。太宗回答说:“吾将全树借汝,岂惟一枝。”于此可见太宗用人的气魄。

    秦府旧属是太宗所依靠的骨干力量,在上层统治集团中占有一定数量。但太宗用人并不“任人唯亲”,对其旧属也坚持量才授职的原则,有些人因此未能获得高官,颇生怨望。

    房玄龄曾将情况面告太宗,太宗说:用人要看才能智力,岂能只讲新旧交情?才若不堪,岂能以旧属而先用呢?那些发牢骚的人,只怨我弃旧,而不说自己有才无才,这恐怕不是至公之道吧!还有人直接上封事,请给秦府旧兵全部授以武职,人宫宿卫。太宗拒绝说:朕以天下为家,不能私于旧部。用人只能唯才是任,而不可以新旧为标准。当然,旧属和亲贵中凡是有才能的人,太宗也是积极加以任用的。他有一句话,叫做“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这是他不计个人恩怨,坚持“任人唯贤”的用人方针的生动概括。

    在地域方面,太宗用人时基本上克服了“关中本位思想”。本来,太宗出身于关陇军事贵族,不能不受四魏以来“关中本位思想”的影响,事实上太宗在有些时候,“语及关中、山东人”时,也确实“意有同异。”为此,魏征一再向太宗指出:帝王欲治天下,就应以天下为公,不可歧视关中以外之人。同时,客观现实也迫使太宗不断改变对山东人士的看法。所以整个贞观时期居相位者二十五人,非关陇出生的共十八人,占总数十分之七。其中山东的寒族地主出身者,更居多数,如魏征、戴胄、侯君集、马周、张亮、李世勋等,这些人多数卷入过隋末农民大起义的洪流,在山东有广泛的社会联系,对这一地区复杂的社会问题有较深刻的认识,政治上富于革新精神,大多数敢于直谏廷诤,纠正太宗的错误行为或主张。江南地区的寒族地主,如刘洎、褚遂良等,也是敢于直谏廷诤的人物。另外,北朝尚武轻儒,南朝则有所不同,比较重视精通经术的儒士。太宗出于当时的政治需要,对他们尤加重视。所设立的弘文馆学士,许多是江南人,如虞世南,褚亮(遂良之父)。大凡太宗处理政务,决定治国方针的时候,较多地听取山东寒族地主官僚的意见;而引述经义,较多地听取江南地主官僚的意见。因此,山东和江南地区的寒族地主势力的代表人物,大量涌进唐中央政府,这有着它深刻的社会原因。一是治国安天下,解决实现问题的需要。二是南北朝以来,山东和江南经济不断增长,逐渐赶上或超过关中,关中的漕粮仰仗山东和江南,这样山东、江南的寒族地主势力也因此抬头。隋时,这些问题很尖锐地存在着,但缺乏解决的办法。隋末农民大起义,扫荡了世族地主的势力,给寒族地主进入仕途创造了条件。唐太宗顺应了这个历史潮流,广泛地吸收寒族地主的代表参政,这就在组织上为开创“贞观之治”的局面,提供了有力的保证。

    明经31忠义血性之人最可用

    “魏征有经国之才,性又抗直,无所屈饶,最为可用”。

    ——李世民

    在贞观之臣中,进谏最多的人是魏征,犯颜直谏者也数魏征,根据记载,他“所谏前后二百余事”,数十万言。他素有胆识,有时进谏时,太宗震怒,但他神色不变,执言极谏,皆能切中皇帝之失,使唐太宗最后不得不承认错误,接受意见。

    正是从魏征身上,唐太宗经常可以认识到自己的得与失,因此太宗称其“最为可用”。

    魏征进谏之事大体上可分如下几类:其一,重教化,崇文治。贞观七年,朝廷中曾展开过一场关于如何治理天下的辩论,魏征力主偃武重文,加强教化。唐太宗认为大乱之后,要慢慢推行教化方针,不可太急。魏征不同意这个观点,他列举了许多大乱之后,依靠教化而使天下太平的事例,说明乱后教化的重要性。并指出如果三代以来人心不再淳朴,而是一直向恶的方向发展,到如今全都成了鬼魅,又如何能称得上治理天下呢?反对者哑口无言。唐太宗遂接受了他的意见。实施数年之后,果然大见成效。

    其二,轻赋税、去虚名。贞观初年,魏征就多次力谏使太宗减轻了徭役,推行轻徭薄赋的政策。贞观八年(634年),又逢丰收,百姓生活有了初步改善,太宗非常得意,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赐予给百姓的,假如自己也像隋朝加重赋税,百姓即使有资财,也必然不能保全。魏征这次没有犯颜直谏,丽是给太宗讲了一个故事。说相传尧统治时期,有个老人在劳动时谈了一种观点,认为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水,耕田而吃饭,和尧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劝太宗不要那样认识问题,这些都是君主本应该尽到的责任,不一定非要百姓知道现今的一切都是君主的恩赐。

    说到这里魏征又给太宗讲了一件事,说春秋时期晋国的国君晋文公外出打猎,误人大泽,迷路不能出来。碰到了一位渔夫,文公就对他说:“我是你们的国君,请你送我出去,将重重地赏赐你。”渔夫遂把晋文公送出大泽。晋文公要记下渔夫的名字,以便随后给予赏赐。渔夫说:“何必记我的名字,只要国君慈爱万民,薄赋敛,轻租税,我也就从中受益了;如果国君不敬天地,不重社稷,对外失礼于诸侯,对内违背民心,致使百姓流亡,今天就是给我厚赐,也不能保留下来。”渔夫坚辞不受赏赐而去。太宗说:“卿言是也。”从此更加兢兢业业。

    自从贞观六年(632年)以来,连续几年丰收,一些地方官和朝臣大力称颂太宗功德,屡次请求到泰山封禅。唯魏征认为不可贪图虚名,主张不搞封禅大典。太宗很不高兴。魏征对他耐心进行劝告,认为国家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就好像久病的人一样,病情虽有好转,尚未完全复原,这时便让他背着一石米,日行百里,必然不能做到。国家经过隋末战乱,虽然有所恢复,国力尚未充实,陛下东去封禅,周围各国必然要派人参加,“今自伊、洛之东,暨乎海岱,灌莽世泽,苍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进退艰阻”。在这种情况下,引入夷狄、“示以虚弱”,恐对国家不利。加之封禅大典,耗费资财、人力颇多,“庸夫横议,悔不可追”。太宗听后,怨气全消,从此打消了这个念头,终贞观之世再没提及此事。

    其三,重德行,讲信义。魏征劝谏太宗重德行,讲信义之事颇多,这里只举一例。贞观二年(628年),皇后长孙氏访知郑仁基有个女儿,只有十六七岁,美丽绝伦,遂请太宗召人宫中,太宗十分高兴,下诏聘为充华(妃嫔名,九嫔之一)。魏征听说此女已经许配给陆爽,急忙人宫劝阻,说:“陛下为人父母,抚爱百姓,当忧其所忧,乐其所乐”。“今郑氏之女,久已许人,陛下取之不疑,无所顾问,播之四海,岂为民父母之道乎?”太宗闻言,乃令将此女归还原夫。但房玄龄、温彦博、王硅等人认为聘礼已行,不便中途而废。陆爽本人也上表说:“某父康在日,与郑家往还,时相赠遗资财,初无婚姻交涉亲戚。”又说:“外人不知,妄有此说”。太宗实际上也想要此女人宫,便问魏征:群臣都说并无许婚之事,陆氏本人也这样说,你的说法从何而来?魏征指出:陆氏今天虽得陛下宽容相待,却担心以后暗中予以谴罚,所以反复推辞,不足为怪。

    太宗遂又一次下诏:“今闻郑氏之女,先已受人礼聘,前出文书之日,事不详审,此乃联之不是,亦为有司之过。授充华者宜停。”太宗此举赢得一片赞誉之声,使皇帝在百姓之中的威?

    望进一步提高。

    其四,慎罚恤刑。魏征认为,刑赏的作用在于惩恶劝善,帝王执法贵在公平,不以贵贱亲疏而有所轻重。他上书太宗指出:“今之刑赏,未必尽然。或屈伸在乎好恶,或轻重由乎喜怒。遇喜则矜其情于中,逢怒则求其罪于事外。,’由于执法不公,致使小人之恶不惩,君子之善不劝。魏征还指出:“顷者责罚稍多,威怒微厉,或以供帐不赡,或以营作差违,或以物不称心,或以人不从命,皆非致治之所急,实恐骄奢之悠渐。”太宗非常赞同魏征的批评意见,表示愿意接受。后来太宗在召见大理卿孙伏伽时,一再强调要防止一些执法官员为了沽名钓誉,而“利在杀人”,要求执法“务在宽平”。

    其五,劝纳谏,戒骄奢。在这个方面魏征谏奏得最多,一再告诫太宗要广开言路,力戒骄奢,引经据典,反复论证,真可谓孜孜不倦。魏征之所以反复强调这个问题,是因为这是帝王最容易犯的通病,尤其是当取得一些成就后,往往骄傲自满,固步自封,生活由俭到奢,听不进意见。就是唐太宗这样颇有自知之明的君主,也难免不染上这种毛病,所以魏征不得不经常敲敲警钟。对于魏征的进谏,太宗曾下手诏表示愿意虚怀接纳,他还以晋武帝与何曾的故事来表彰魏征。大意是说晋武帝平吴统一全国之后,务在骄奢,不再留心政事。

    太傅何曾退朝对他的儿子司徒何劭说:“我每次见到陛下,不议论治国大事,只谈论平生家常之语,像这样下去,恐怕子孙难保了。”他接着说:“你也许可以免于被杀。”又指着孙子说:“他们肯定会遇到战乱而死。”果然,到了其孙何绥时,逢八王之乱,被诛而死。前史对何曾多有称赞。说是有先见之明。太宗对此颇不以为然,认为何曾不能及时进谏,匡救其恶,没有尽到做大臣的职责。“今乃退有后言,进无廷诤,以为明智,不亦谬乎!”太宗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他对魏征的进谏非常重视,“公之所陈,朕闻过矣”。表示要将这些谏书,置于几案,时时警策自己。还说他有魏征就像蜀先生刘备之有孔明一样,如鱼得水。

    太宗的确对魏征非常器重,需要他时时匡正朝政之失。

    贞观八年,太宗向诸道派遣黜陟使,以察官吏,省风俗。诸道皆已确定好人选,只有关内道尚未选定谁充使,右仆射李靖认为此道事大,“非魏征莫可”。太宗认为,自己将要出幸九成宫,每次出行都离不开魏征,以便随时匡正过失,分辨是非,这也是一件大事,怎么能派他出使!他质问李靖说:“公等能正朕不?”于是派李靖充使于关内道。

    太宗毕竟是一位英武过人之君,平时折节下士,虚心纳谏,但是这并不等于其刚猛之气已消磨殆尽。有时魏征当着众人之面犯颜直谏,搞得太宗下不了台时,他也恼怒异常。

    有一天,太宗退朝回到内宫,怒容满面地说:“我一定要杀掉这个庄稼汉!”长孙皇后问道:“是谁顶撞了陛下?”太宗说:

    “除了魏征还有谁?他经常当廷辱我,使我常无法下台。”长孙皇后遂郑重地换上朝服,向太宗拜而称贺,太宗非常吃惊地问:“你这是为了何故?”长孙皇后回答说:“我听说主圣臣忠,今陛下圣明,所以魏征才敢于直言,我怎么能不向陛下道贺呢?”太宗恍然大悟,转怒为喜。

    由于魏征与唐太宗相处十七年,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国家的治理呕心沥血,唐太宗甚至说贞观时期政绩的取得,“皆魏征之力也”。

    贞观十七年,魏征病死。唐太宗非常悲痛,亲自为其撰写碑文,并说:“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今魏征故去,使我丧失了一面镜子。

    魏征堪称天下第一敢谏之能臣,他与唐太宗是中国历史上能臣与明君合作的典范。他的极言直谏的气势和无所屈挠的品格,正是其“忠义血性”本质的表现;唐太宗知人善任,能容人君所不能容,忍常人所难以忍,其胸怀和气度,正是表现出的一代圣主明君的风采。

    明经32知人之明,为成大事者必备才能

    “诸臣之敢谏,实由于朕之能知谏、受谏也。”

    ——李世民

    君明,臣易直;君昏,臣难直。然“君明’’不仅在于有自知之明,还要有知人之明,此为成大事者必备之才能。唐太宗既能“自知”,又能“知人”,所以其臣子中有很多直言敢谏的干练之才。在封建时代,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批评皇帝叫做“犯龙鳞”。传说,龙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所以,历代尽管设有谏官,但殿廷上往往是鸦雀无声。为什么唐初竟有那么多人“敢犯龙鳞’’呢?关键在于唐太宗虚心求谏,诚意纳谏。魏征把话说到了底:“陛下导臣使言,臣所以敢言。若陛下不受臣言,臣亦何敢犯龙鳞、触忌讳也。”的确,如果唐太宗专横跋扈,听不进半点不同意见,那么犯颜进谏的魏征,早已成为刀下鬼、阶下囚,至少也落得个削职为民了。

    自称是“龙种”的帝王,居然叫臣子们不避犯触“龙鳞”,并以实际行动对犯颜者予以嘉许,这在历代封建帝王中实不多见。唐太宗就能做到。

    贞观六年,韦挺等上封事,唐太宗极力称赞,并“设宴为乐”。畅饮之际,唐太宗说:“朕又闻龙可扰而驯,然喉下有逆鳞。卿等遂不避犯触,各进封事。常能如此,朕岂虑宗社之倾败!”这里,把犯逆鳞与国家安危相联系,是颇有见地的。

    不让人讲话,就难免要垮台,落得“宗社倾败”的结局!

    贞观八年,唐太宗又看到一些官员奏事时,呈现一副恐惧不安的样子,连言语都颠三倒四,于是再次强调:“寻常奏事,情犹如此,况欲谏诤,必当畏犯逆鳞。所以每有谏者,纵不合朕心,朕亦不以为忤。若即嗔责,深恐人怀战惧,岂肯更言!”这番话表明,唐太宗胸怀宽广,乐于听取和自己不同的意见。

    由上可见,有了唐太宗的积极倡导与虚心纳谏,才有臣僚们纷纷直言的生动局面。“诸臣之敢谏,实由于帝之能受谏也。”若论君臣上下关系,君处于矛盾的主要方面。君明,臣易直,敢于提意见,不怕犯逆鳞;君昏,臣难直,稍谏即怒或杀,何人更敢直言?只有“导之使谏”,才能广开言路,收“天下大治”之大效。

    唐太宗的虚心纳谏,不仅体现出其宽广的胸襟,还体现出了他的知人之明:敢谏者见其忠、善谏者见其智,投君所好而乱谏者见其伪。在这样的明君面前,又何愁直臣不直,又何忧宵小作乱呢!

    明经33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一日万机,一人听断,虽复忧劳,安能尽善?”

    ——李世民

    唐太宗的从谏如流、兼听纳下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是非常突出的,没有一个皇帝在这一点上可以和他相比。

    贞观二年五月,唐太宗曾和魏征讨论过什么是明君,什么是昏君的问题,魏征回答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认为,明君之所以明智,是由于能够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昏庸的君主之所以昏暗,是由于偏听偏信的结果。因此,国君必须广泛听取各种意见,这样就不会被一些宠臣所蒙蔽,下情才可以上达。唐太宗十分赞同魏征的意见,决心做一个兼听纳下的明君。

    在这种思想动机的促使下,他和臣僚们对如何治理国家的问题展开了一系列讨论。有一次太宗问魏征:“守天下难还是易?”魏征回答说非常难。太宗说:“只要能做到任用贤才,接受谏诤就可以了,怎么能说难呢?”魏征指出:“自古以来的帝王,在危难之时容易做到任贤受谏。等到天下太平,就产生了松懈思想,不大容易接受意见,致使言事者畏惧而不敢谏诤,发展下去终至会危亡。所以圣明的君主经常居安思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要长期做到这一点,难道不难吗?”这番话对太宗触动很大。

    唐太宗认识到守天下比夺取天下还要艰难,故此他时时提醒自己不要骄傲,要广泛听取臣下的意见。同时他还认为,个人的才智总是有限的,只有信任臣下,发挥集体的才智,才能保证不出现失误。他对侍臣说过这样的话:“隋炀帝不肯信任臣下,每一事都要自己决断,结果搞出了不少弊端。

    天下之大,事物之广,一个人如何能独断得了呢?”太宗还从日常事例中体验到个人认识的局限性,得出了颇有哲理的结论。

    有一次唐太宗对萧说:“朕年轻时十分喜好弓箭,自认为已经非常了解弓的性能了。最近获得了良弓数十张,拿给造弓的工匠看,工匠认为皆非良弓。朕问他们是什么道理?回答说这些弓的木心不正,脉理皆斜,弓虽刚劲但射出的箭不直,所以不是良弓。朕以弓矢定天下,经常使用它,犹不能完全了解弓的性能。何况朕即位不久,治理天下经验不多,对于熟悉的器物都是如此不深入,更不用说自己尚不大了解的事物了。”由此太宗悟出的君主能力有限,并非无所不能的道理。

    于是,他下令要求京官五品以上,轮流到宫中值班,和他谈论事,以便询访外间之事,尤其是有关百姓利害的大事。

    太宗还认为,对于皇帝来说,了解下情很不容易,受到许多限制,因为皇帝深居简出,高高在上,视力所及多为宫廷之事,就更要多听取臣下对外间情况的反映。他说:“朕既在九重,不能尽见天下事,故布之卿等,以为朕之耳目。”太宗不仅仅局限于通过臣下了解情况,对于自己已经做出的决策,也同样希望臣下谏正,这样就可以保证决策不至于失误,以避免贻误国事,危害百姓。他汲取了隋炀帝拒绝臣下谏诤,从而导致国破身亡的教训,时时注意纳谏,不以势压人,他多次强调:“朕遇千虑一失,必望有犯无隐”。承认皇帝并不是一贯正确,鼓励臣下踊跃谏诤。

    太宗不仅自己注意纳谏,他还要求执政的宰相们也要注意听取下级的意见。他曾经对房玄龄说:“公等亦须受人谏语,岂得以人言不同己意,便护短不纳?若不能受谏,安能谏人?”因为宰相掌握中枢决策之权,他们能否全面地掌握各种情况,能否虚心地接受别人的正确意见,对保证军国大事决策的正确与否十分重要。同时宰相又是皇帝的主要助手,他们经常与皇帝一起商议国事,谏诤的机会应该最多,如果宰相本人不具备接纳下级意见的素质,必然也不能对皇帝尽到谏诤的责任。正如太宗所说的“若不能受谏,安能谏人?”太宗对宰相要求严一点,目的在于培养他们乐于受谏的作风,使朝廷上下都能形成谏诤的风气。

    唐太宗倡导谏诤的目的,无疑是为了“兼听”,因为只有“兼听”才“明”,兼听才能使自己少犯或避免犯错误。唐太宗开创的贞观盛世,正是得益于这一时期谏诤之风的兴起。

    它使唐太宗得以兼听天下之言,择其善而行,使其失误减到了最低程度,保证了其革新举措的顺利实施和社会的稳步前进。唐太宗的这一成功之道,当为今鉴。

    明经34为人大有学问

    “人虽禀定性,必须博学以咸其道。”

    ——李世民

    “人之初,性本善……”是的,人的禀性是天生的,于身就有的,但同样也是大家所共有的东西,那为何长大之后,人与人之间却有那么大的不同之处呢?这就要归根于“学问”。

    一个人所掌握的学问有多少,则表明这个人有多大的能耐,即代表着这个人的性质如何,也就是所谓的修养如何?

    大凡成功之人,自幼无不刻苦读书,直至终老而死。因为他们知道,一个人只有博学,方能做大事。在唐朝,唐太宗李世民认为:“为人要有学问。”他说:“人随禀性,必须博学以成其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唐太宗不仅善于“兼听”,而且注意“博学”。既然个人才知平庸、有限,就必须努力地“学”与“问”。魏征曾经奏称:“陛下身居九重,细事不可亲见,臣作股肱耳目,非问无由得知。”唐太宗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早在贞观元年闰三月,他就“亟延耆老,问之政术。”还规定京都官员五品以上的,轮流到中书内省值班。每次召见,与之交谈,“询访外事,务知百姓疾苦,政教之得失焉。”

    贞观二年;唐太宗又强调:“为人大须学问”。所谓“学问”,除了询问政务外,还十分注意读书学习。他说:“人之读书,欲广闻见以自益耳。”为了学习自古以来治国的道理,特地嘱咐魏征等编纂《群书治要》。书成后,唐太宗细心览读,在《答魏征上(群书治要)手诏》中说:“朕少尚武,不精学业,先王之道,茫若涉海。览所撰书,博而且要,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使朕致治稽古,临事不惑,其为劳也,不亦大哉。”唐太宗还阅读其他大量的书籍,如《尚书》、《诗经》、《礼记》、《论语》、《史记》、《汉书》、《汉纪》、《中论》、《哀江南赋》、《晋书》《北周书》、《被齐书》、《经典释文》等等,并且能从中引出有益的教训来,作为治理天下的依据。正如他自己所说:

    “贞观以来,手不释卷,知风化之本,见理政之源。行之数年,天下大治。”直到晚年,他仍然重视学习,说:“人虽禀定性,必须博学以成其道。”

    由此可见,唐太宗之所以成为历史上“克己励精,容纳谏诤”的皇帝,这同他勤于“学问”是分不开的。一个人获得学问越多,就会知道很多有利于群体的道理,就知道人活一世,该如何度过方叫没白活,更加知道该如何去处理一件大事,这些都是学问。所以说:“学问学问,有学就问,有问就学。”

    明经35人非圣贤,自我检点

    “朕遇千虑一失,必望有犯无隐。”

    ——李世民

    唐太宗倡导臣下积极谏诤,自己虚心纳谏,如果只是做给别人看,并不打算认真实施,也无承认和改正错误的勇气,那么就会使谏诤流于形式。从唐太宗即位以来的情况看,他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只要发现自己做错的事,都能当着臣下的面勇于公开检点过错,从不文过饰非,作为一个帝王来说,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贞观二年,太宗与王硅闲坐交谈,旁边有一位美人侍立伺候。这位美人本是庐江王李瑗的姬妾,李瑗因谋反被诛,这位姬妾被官府籍没送人宫中充作美人。太宗指着这位美人对王硅说:“庐江王不道,杀掉了这个人的丈夫而夺人之妻,哪有不败亡的道理!”王硅反问太宗:“陛下以为庐江王杀人夺妻子是对还是不对?”太宗说:“哪有杀人而娶其妻的道理,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于是王硅就对太宗讲了一段历史,春秋时齐国国君桓公到了郭国,问当地父老郭国因何故而亡?父老回答说:“郭君因喜善而恨恶,导致灭亡”。桓公说:“若以你们的说法,郭君应是一位贤君,何至于灭亡呢?”

    父老说:“郭君喜善而不能用,恨恶而不能铲除,所以才灭亡。”接着王硅话锋一转,对太宗说:“现在这个妇人仍在陛下宫中,我以为陛下口头上说庐江王杀人夺妻子不对,而心中却认为对,如果陛下真的认为不对,那就和郭君一样明知恶而不能改正。”太宗听到这里才知道王硅是在批评自己,他认为,王挂的话很有道理,十分高兴地将这位美人送出宫去,交给了她的亲属。

    贞观四年(630),太宗下诏征召民工修建洛阳乾元殿,以备巡幸。给事中张玄素上疏切谏,措辞尖刻,慷慨激昂,认为,太宗不如隋炀帝,太宗反问张玄素:“卿认为我不如隋炀帝,那么,比桀、纣何如?”张玄素理直气壮的回答:“如此殿建成,将与桀、纣一样同归于乱!”太宗叹息说:“我不思量,遂至于此。”下令罢役,并对房玄龄说:“以卑犯尊,自古就不易做到,如果不是玄素忠直,如何能如此激烈地谏诤?”遂命赐绢二百匹,连魏征都感慨地说:“张公遂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其利博哉!”

    贞观十一年(637年),马周上疏指出:近年以来徭役增多,兄去弟还,首尾不绝,远者往返数千里以服劳役。虽然陛下每有减免徭役的诏令颁下,但是营建工程却未停止,官吏为了完成营建,仍然需要动用民夫,致使诏书等于一纸空文。

    当前京师与益州(今四川成都)营造供奉器物及诸王、妃嫔、公主的服饰,议者皆认为这是不节俭的表现。贞观初年,生产荒废,一匹绢才换一斗米,然天下安宁,人无怨言;近几年来,连年丰收,一匹绢可换十余石粟,而百姓颇有怨嗟之言;根本原因就是营建渐多,劳役渐重。而且目前所营造的都是不急之物,这样下去如果有人乘机挑唆煽动,将会有不测之事发生。太宗看了奏疏后说:“近来下令造一些小的随身器物,没有想到会引起百姓的怨嗟不满,这是朕的过失。”遂下诏停止营造,罢去劳役。

    贞观十一年,太宗东巡洛阳,途中居于显仁宫,因守宫官及当地官员供奉之物及献食不精,大为震怒,对官吏大大责罚。魏征进谏说:“往昔隋炀帝因郡县官吏献食不精责罚,致使各地官员竭尽民力而贡奉,故海内叛乱接踵而起。这是陛下亲眼所见,为何此次还仿效他呢?”太宗大惊,说:“非公不能听到这样的忠告”。回过头来又对长孙无忌说:“朕往昔也经过这里,当时是买饭而食,租房而宿,也没有感到不舒服。

    现在如此供奉,如何再能嫌不足呢?”太宗当场表态,以后再也不会有此类事发生。

    这年十月,太宗在洛阳郊外狩猪,有一群野猪突然从树林中冲出,太宗连发四箭,射死四头,仍有一头野猪冲到太宗马前,已经触及到马镫。民部尚书唐俭此次也陪同太宗狩猎,他早年曾充任过天策上将府长史,是秦王府集团的旧人。

    他见情况危急,急忙下马去与野猪搏斗,这时太宗已抽出佩剑斩杀了野猪。太宗回头得意地对唐俭说:“天策长史不见上将击贼邪,何惧之甚!”唐俭正色地说:“汉高祖以马上得之,不以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雄心于一兽!”

    唐俭的意思是太宗应以文德治天下,不该冒险与一兽相搏,最根本的还是反对太守外出狩猎。太宗觉得唐俭的话很对,遂罢猎返回城中。

    唐太宗知错能改,成为千古美谈。为了使自己少犯或不犯错误,他希望大臣们积极谏诤;为了保证政事不至于存在弊端,他规定重要的军国大事,都要先交百司讨论;他还十分重视谏官的作用,规定宰相人阁议事,谏官一定要参预,以便随时谏正。

    唐太宗虚心纳谏,鼓励谏净,又经常自我检点,知错能改,从而形成了贞观时期良好的社会风貌,并由此推动了大唐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

    明经36同心同德,君臣相嗟

    “君臣事同鱼水,则海内可安。朕虽不明,幸诸公匡救,冀谏直言,致天下太平。”

    ——李世民

    唐太宗一向强调兼昕纳下,但并不是仅仅听一听臣下的意见,而是要造成一种共商国事的局面。用唐太宗的话来说,就是要使“君臣上下,各尽至公,共相切磋,以成治道”。

    这是一种古代帝王中从未有过的开明思想。这种思想是建立在君主并非一贯正确的认识之上,即建立所谓“天下万机,一人听断,虽甚忧劳,不能尽善”的认识之上。由于君主一人不能独断天下万事,所以就必须君臣同心同德,共治天下。

    太宗曾经对魏征说:“美玉通常都深藏在石头之中,不经良工琢磨,与瓦砾一样并无大的差别。如经良工的精心琢磨,去掉石、瑕就成为传世之宝。朕虽算不上美玉,也还是希望你们这些良工费心琢磨。”又对王硅说:“公难道没有看到金矿在山中之时,有什么可珍贵的?只有冶炼、锻铸才能成为精美的器物,为人所珍惜。朕就是那未经冶炼的金矿,卿好比善于锻冶的良工。”太宗把自己比作在石之玉,在山之金,把辅佐的臣下比之为良工,这就等于公开承认自己有不少缺点,希望臣下帮助自己将其除去,使自己成为美玉、纯金。既然君主并非万能之主,并非十全十美,需要良臣辅佐,当然共治要比独治好多了。

    贞观八年(634年),宰相房玄龄、高士廉在路上遇到少府监窦德素,问他宫中近来有什么营建工程?窦德素就把此事告诉了太宗。太宗认为他们管得太宽,于是将二人召来,责问说:“你们只要把朝廷中事管好就行了,我宫中有些小小的营建工程,关你们什么事?何必动问!”房、高二人不敢以理相争,惟知谢过。此事被魏征知道,他对太宗说:“臣不理解陛下为什么要责备二人,也不理解房、高二人为何要谢过?

    房、高既然是大臣,那就是陛下的左臂右膀和耳目,有何营建竟不容许他们知道?陛下责备他们了解情况,臣不知出于什么用心。且营建需要多少工匠,花费多少费用,陛下搞这些工程有无必要?任宰相的都应有所了解。如果工程有必要搞,他们应该协助陛下将其完成,如果没有必要搞,应该上奏陛下罢去。这是君主任用臣下,臣下对待君主的常理。房玄龄等人如果过问得对,陛下就不应责备,如是这样,房、高二人为什么还要谢过呢?这是不识大臣职守的表现。”魏征之所以如此看待这个问题,是因为太宗口口声声强调君臣共治天下,作为宰相就更应该负起这样的职责,太宗责备房、高干预宫中之事,有悖于这个原则。太宗听了魏征的批评后,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和自己平时强调的“共相匡辅”的话相去甚远,因而“深愧之”。

    后来魏征还专门写一篇奏疏,主要强调了君臣同体的道理,他说:“臣闻君为元首,臣作股肱,齐契同心,合而成体,体或不备,未有成人。然则首虽尊高,必资手足以成体,君虽明哲,必藉股肱以政治。”他把君主比作人的头部,大臣比作四吱,只有这一切齐全,才算是一个完整健康的人,头部虽然高高在上,也得靠四肢才可行动自如。用这个比喻强调君臣关系和谐的重要性,强调君臣要同心共治,不但新颖而且也比以前的认识更深入了一步。

    太宗还和魏征以一个具体事例来论证君臣同心共治的必要性。魏征向太宗谈过一件发生在隋炀帝时期的事。说有一次隋炀帝命将军于士澄捕捉盗贼,只要有怀疑者统统都抓起来,共捉了两千余人,严加拷掠,使这些人被迫承认是盗贼,炀帝便下令同日处斩。大理丞张元济感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就拿来六七个人的案状审阅,发现他们在盗发之日并不在当地,本可以排除嫌疑,却被抓来酷刑相加,因忍受不了痛苦而自诬为盗贼。张元济因此更感到其中冤情一定还很多,遂详加推讯察访,结果是两千人中只有九人在案发的当日情况不明,有犯罪嫌疑。这九人中还有四人,是官吏非常熟悉的良民,并非贼盗。但是司法主管部门认为炀帝已下令处斩,不愿再次上奏,遂将他们全部处死。太宗听了此事后,认为这不能完全怪炀帝无道,臣下也不尽心,如果有人不避诛戮,冒死进谏,就不一定会出现这种残酷的事情。臣下“苟求悦誉”,君主闭目塞听,“君臣如此,何得不败?”唐太宗由此更加体会到君臣同心同德共治天下的重要性,他感慨地说;“朕幸赖诸公共相辅佐,才有今日之功业,希望诸公善始善终,永远像现在这样尽心匡赞。”.唐太宗作为一代明君,其过人之处就在于他比其他君王更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要治理好一个庞大的帝国,单凭国君一人之力是万万不行的,而必须充分调动上下人等群策群力方可。其言“君臣事同鱼水,则海内可安”,确实发自肺腑,堪称治世良言。

    明经37广开言论,反对盲从

    “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筹画,于是稳便,方可奏行。”

    ——李世民

    唐太宗一向提倡广开言论,在他的鼓励下,二十多年间逐渐形成了官吏积极谏诤的良好风气,仅史籍记载的前后向太宗进谏的多达数十人,至于没有提到姓名的所谓上封事者不知还有多少。参预谏诤的人比较广泛,上至皇后、太子、宰相、妃嫔、大臣,下至一般官员、胥吏,形成人人敢言、个个敢论的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良好社会氛围和政治风气。

    贞观时期的谏诤风气有着不同于其他历史时期的特点,在这种风气的感染下,一些不敢谏诤的人积极参预进谏,甚至一些隋朝旧臣也一改原来的阿谀谄媚态度,向太宗进谏,并且提出了一些有益的建议。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裴矩。

    裴矩,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东北)人,在大业年间历任民部侍郎、黄门侍郎,参预朝政。他见炀帝好大喜功,遂撰《西域图记》三卷,献给炀帝,又诱炀帝西巡,裴矩游说西方诸族,许以厚利,让他们都来拜见炀帝,“盛服珠玉锦厨,焚香奏乐,歌舞相趋,谒于道左。”“复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骑乘填咽,周亘数十里,帝见之大悦。”此举不仅使朝廷花费了巨额资财,动用了大量民夫,也给河西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中国骚动焉”。大业六年(610年),炀帝巡幸东都,裴矩以蛮夷朝贡者多,劝炀帝盛饰街市以夸富。旧史记载:“先命整饰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账,珍货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亦藉以龙须席。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裴矩揣测炀帝心思,事先奏请,一味地以谄媚皇帝为能事。炀帝也对裴矩非常满意,对身边大臣说:“裴矩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朕未发顷,矩辄以闻。自非奉国用心,孰能若是?”隋炀帝骄矜自负,他曾公开表示:“我性不欲人谏。”所以裴矩从不向皇帝进谏,反而挖空心思讨好皇帝,唆使炀帝纵欲。隋炀帝向高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就是在裴矩建议下发动的,致使国内社会矛盾迅速激化,农民起义爆发,隋朝统治最终崩溃。炀帝在江都时,从驾兵士时有逃亡,裴矩又向炀帝献计,掠取民间妇女配给军士为妻,说这样可以防止继续逃亡。炀帝从其计,致使江淮一带百姓妻离子散,人民怨恨。

    就是这样一位所谓佞臣,在太宗时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早在武德九年(626年)太宗即位之初,太宗因诸司胥吏多受贿赂,欲加惩治,密令左右贿赂以试探,结果刑部司门司一位小吏受绢一匹,太宗下令处死。当时裴矩任民部尚书,知道此事后认为太宗处置不当,遂进谏说:“胥吏受赂,罪本应死,但是陛下派人送物给他,这是故意诱使人犯法,与孔子所说的‘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说教大相径庭。”太宗听后十分高兴,为此专门召集五品以上朝官,告诉他们:“裴矩能当官力争,不为面从,傥每事皆然,何忧不治!”太宗此言不仅是表彰裴矩,也是通过此事鼓励百官大胆谏诤。

    裴矩前后判若两人,表现截然不同的历史现象,也引起了旧史家的关注,宋代著名史学家司马光评论说:“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常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表,即标竿),臣者景(影)也,表动则景随矣。”司马光的这些见解确有合理之处,在封建专制时代,君权至高无上,君主的素质如何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时代的政治风貌。

    在贞观谏诤风气的影响下,皇太子也加入到谏诤之臣的行列中来。太宗曾因苑西监穆裕有罪,盛怒之下命于朝堂斩杀。太子李治认为,穆裕罪不至死,遂犯颜进谏。太宗对自己的儿子能当面进谏非常高兴。长孙无忌说:“自古太子之谏,或乘间从容而言。今陛下发天威之怒,太子申犯颜之谏,诚古今未有。,’太宗认为人相处已久,自然会互相影响。自从自己即位以来,虚心接纳谏言,魏征朝夕进谏,自魏死后,刘洎、岑文本、马周、褚遂良又继续讽谏,皇太子自幼在我膝上,见到我诚心接纳谏诤者,“因染以成性,故有今日谏”。

    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充容徐氏见这一时期屡次发动战争,兴建宫室,百姓劳役颇重,遂上疏进谏,指出近年以来,“力役兼总,东有辽海之军,西有崛丘之役,士马疲于甲胄,舟车倦于转输。”‘虽除凶伐暴,有国常规,然黩武玩兵,先哲所戒。又说:“夫珍玩技巧,为表国之斧斤;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酰毒。”批评太宗大兴土木,穷兵黩武,耗费国力。太宗颇善其言,赏赐甚厚。

    贞观谏诤之风的盛行还表现在低级官吏也纷纷加入到谏臣行列中来,贞观八年,陕县(今河南三门峡西)县丞皇甫德参上书进谏,太宗认为是讪滂。魏征进言说:“自古以来上书多措辞激动,若不激切则不能引起君主重视。激切与讪滂很难区分,望陛下详加可否,不要轻下结论。”太宗醒悟,遂赐皇甫德帛二十段。由于太宗勉励谏诤。在贞观十四年(640年)又有一位县丞上表谏诤,这年冬十月,太宗准备到栎阳(今陕西富平东南)狩猎,县丞刘仁轨因收获未毕,恐车驾出动扰民,遂前往行宫上表切谏。太宗接受意见,下令罢猎,并提升刘仁轨为新安(今河南新安)县令。

    鼓励谏诤,广开言论,同反对盲从历来是一致的,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唐太宗坚决反对臣下盲目“承旨施行”,明知不对也不谏诤。门下省本来就是审议,封驳机关,但是有些官员不敢行使驳封之权,凡有诏敕,皆不加审议,惟知签署照发,使门下省成为一个行文书的机构。为此太宗于贞观三年专门强调,中书、门下为机要之司,权任甚重,只有贤才才能胜任,如果只是行行文书,谁人不会?要求他们一定要认真履行职责,敢于谏诤,敢于负责。之后,两司风气大变,一改“文书省”的雅号,每每有谏诤之举。

    唐太宗倡导的广开言论,鼓励谏诤,和反对盲从之风,对于天下大治的形成有积极的作用,对于改变吏风,发展生产,提倡文教,健全法制,轻徭薄赋等,都产生了很好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使国家机构能沿着正常的轨道运转。

    明经38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李世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使英明的唐太宗,也有可能随时犯错。但唐太宗能够虚心接受来自臣子们善意的谏言乃至批评,从他们的话中知道自己的得与失;对于失误或过错做到知错就改,并警惕自己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唐太宗的至理明言:“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就是对自己所行君臣之道的高度概括。

    在贞观诸臣中,魏征堪称天下第一直谏之臣,是唐太宗面前最为明亮的一面镜子。关于他们君臣之间的佳话甚多,其中,在魏征病危前后发生的事,尤为感人和发人深省。

    贞观十六年秋,魏征病卧在家,已多日不能上朝,唐太宗顿时感到缺了个左右手,同时心中也真惦念他的病情。所以写了道手诏给他,诏中云:“不见数日,朕过多矣。今欲自往,恐益为劳。若有闻见,可封状进来。”魏征接读手诏后心情十分激动,也十分着急,多日不上朝,总觉得有一大堆事让他放心不下,但又无法下床出门,于是遵照皇上手诏的旨意,想到什么便都写成奏疏,一一及时使人递人宫中,疏中涉及方方面面的事,比如:“比者弟子凌师,奴婢忽主,下多轻上,皆有为而然,渐不可长。”又如:“陛下临朝,常以至公为言,退而行之,未免私僻。或畏人知,横加威怒,欲盖弥彰,竟有何益。

    都是些平日积于胸中尚未来得及一吐的肺腑之言。这些上疏,皇上一一都细读了,得益至多。

    唐太宗想到:魏征跟着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年,家中竞还没有一所像样的厅堂,正好宫中准备要修建一座小宫殿,料也已备好,于是便下令先停建此殿,限时五天,把这些料运到魏室去为他修建厅堂。五天后大堂落成,皇上又派人送去了一套素屏风、素褥垫,以及几、杖等,都是最朴素、最实用的,因为皇上深知魏征一生都崇尚朴实无华,从不好糜事增华这一套的。

    太宗这样体贴人微的关怀,魏征也真是由衷的感谢,为此专门上表申谢。皇上接表后又回了道手诏云:“处卿至此,盖为黎元与国家,岂为——人,何事过谢?’,在中国历史上,太宗李世民与魏征这样的一对好君臣,也真是数一数二的了。

    此时,太宗心中也还能时时想着黎民百姓,这年冬十一月壬申日,他曾说过这样的话:“朕为兆民之主,一心就想让大家都富贵起来。倘若再能教他们以礼义,让他们都能年轻的敬重年老的,为妇的尊重丈夫,那么他们也就都贵起来了。

    再加上减轻他们的徭役,降低对他们的征敛,让他们从事某种生业,那么他们不又都富起来了吗?要是全自家家都丰衣足食,朕哪怕不听管弦,也已乐在其中了啊!”有一次皇上问侍臣们:“自古以来,有时是君乱而臣治,有时是臣乱而君治,这两者相比,哪种更糟糕些呢?”魏征的回答是:“君治则对善恶的赏罚都会得当,那么臣下们也就都相安无事了,又怎么能乱得起来。要是不治的话,那必然就会放纵暴戾,刚愎自用,不纳良谏。那么就是有好的臣下,他们又怎能施展他们的才能呢?’’这立论显然是把君主看做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这是对的。太宗皇帝又举一事例来辩驳一下来,他说:“北齐文宣帝得杨情遵彦,这不是君乱而臣治吗?”魏征回道:“这不能算君乱臣治,只能算作暂救危亡,哪谈得上什么治呢?”

    上述的君臣论辩,对魏征来说是最后一次了。后来他病情越来越恶化,迁延到贞观十七年春正月戊辰日,这位含辛茹苦、兢兢业业为太宗李世民奋斗了一辈子的魏征薨逝了,享年六十有四。

    太宗皇帝亲临邸宅悼唁,为他大哭了一场,又为之废朝五日,追赠魏征为司空、相州都督,赐谥号日文贞,给羽葆鼓吹、班剑四十人,赠绢布千段,米粟千石,让他陪葬于太宗的昭陵。行将祖载举葬之时,魏征的妻子裴氏说:“征平生俭素,今以一品礼葬之,羽仪甚盛,恐非亡者之志。”于是把太宗送去的种种悉数都不接纳,只是用了辆布车来装载灵柩,车上车内一无文彩之饰。

    太宗皇帝虽没有亲自去送葬,却诏令百官都去送魏征的灵车,送出京城好几里之外。而太宗却独自登上宫苑之西楼,目送灵车远远西去,灵车渐渐消失在茫茫之中,耳际哀乐声犹隐隐作响,太宗的两行热泪却久久尚未止住。

    在目送魏征灵车西去之际,太宗皇帝百感交集,遂得诗一首,以寄哀思,诗云:

    “阖闽总金鞍,上林移玉辇。

    野郊怆新别,河桥非旧饯。

    惨日映峰沈,愁云随盖转。

    哀笳时断续,悲旌乍舒卷。

    望望情何极,浪浪泪空泫。

    无复昔时人,芳春共谁遣。”

    后来太宗将此诗抄示众大臣时,大家读了也无不垂泪。

    太宗又为魏征亲自撰写了碑传,还亲自书丹于石。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绝少有的事情,足证这对君臣间感情之至笃。

    后来太宗对魏征还一直苦苦追思不已,又追赐他实封九百户。在那些悲痛的日子里,一次太宗上朝时对大臣们说:

    “用铜来做镜子,可以帮助人正衣冠;用古代来做镜子,可以知道兴替与得失;用人来做镜子,可以明白自己的得失。朕就是常常持用这三面镜子来防止自己的过错。现在魏征他薨逝了,遂至失去了一面最重要的镜子啊!征亡后,朕派人去他家,在他的书函之中找到一张表文,是起的草稿,字迹很难辩认,只有前几行还稍稍可以读出,表文写道:‘天下之事,有善有恶,任善人则国安,用恶人则国乱。公卿之内,情有爱憎,憎者惟见其恶,爱者惟见其善。爱憎之间,所宜详慎,若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贤勿二,可以兴矣。,这是他最后绝笔时所书如此,然而在朕思之,恐怕还难免会发生类似情况。公卿侍臣们可以把这段话抄写在牙简笏,以便知而必谏。”千古君臣梦——唐太宗和魏征这一对明君、直臣,留给了后人太多的追忆和思索。

    会,在人们的性格中往往形成一些不健康的东西,譬如不对别人阿谀奉承比较容易做到,拒绝别人对自己的阿谀奉承则行之为难,有的人即令自己不屑于对别人阿谀奉承,但对来自别人的阿谀奉承却仍受之欣然。能够象世民这样,居帝位之尊而能自觉抵制对自己的“先意承旨”,确实是难能可贵的。皇帝做不到这一点,必然要受骗上当。

    其次,君主要看一个臣下怎样向他反映别人的善恶,然后据以识别奸臣。魏征曾说:“君子不能无小恶,恶不积无妨于正道;小人或时有小善,善不积不足以立忠。”确实是,每一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如何向上反映一个人的善恶呢?魏征认为,“君子掩人之恶,扬人之善”。小人则专事告讦,而“告讦者进,遏恶者不齿,君子苟免,小人遂志”。世民本人也发现,“告讦之言,案验多谬”。这种人“告讦百官”时,“务行谗毁,交乱君臣,殊非益国”,因而世民下令,以后“有上书讦人小恶者,当以谗人之罪罪之”。

    再次,既然君子亦有小恶,小人也有小善,皇帝在识别贤佞时就须抓住主流,否则就会以偏概全,仍然认不清忠贤和奸邪。

    最后,为了鉴别忠奸,还必须防止左右陪伴君王的人蒙蔽皇帝,否则国君就难以洞悉幽隐。有一次宦官出使还朝,“妄有所奏”,世民大怒,魏征借机进奏:“阉竖虽微,狎近左右,时有言语,轻而易信,浸润之潜,为患特深。以今日之明,必无所虑;为子孙教,不可不杜其源。”世民笑着说:“非公,朕安得闻此言?”唐玄宗以后不少唐朝的皇帝为宦官所蒙蔽,不辨忠奸,就生动地证明了此点。只可惜世民抑斥阉宦的做法没有为后代所继承,致使朝政日非,民不聊生。

    皇帝是否明于知人,是国家安危所系,所以魏征认为:

    “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则无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万国。”世民作为明君,不但有辨别忠奸的标准,而且对当时每个大臣所具备的优点和缺点了如指掌。有一次他对长孙无忌等人说:“朕闻主贤则臣直,人苦不自知,公宜面论,攻朕得失。”无忌不敢直陈,反而对皇帝歌功颂德一番。世民大失所望,因而面论群臣得失,并且首先提到长孙无忌:

    “善避嫌疑,应对敏速,求之古人,亦当无比;而总兵攻战,非所长也。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聪悟,临难既不改节,为官亦无朋党;所少者,骨鲠规谏耳。唐俭言辞俊利,善和解人,酒杯流行,发言启齿;事朕三十载,遂无一言论国家得失。

    杨师道性行纯善,自无愆过;而情实怯懦,未甚便事,缓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道敦厚,文章是其所长;而持论常据经远,自当不负于物。刘泊性最坚贞,言多利益;然其意上然诺于朋友,能自补阙,亦何以尚。马周见事敏速,性甚贞正,至于论量人物,直道而行,朕比任使,多所称意。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既写忠诚,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

    对臣下了解得这样全面和准确,可以称得上是“知臣莫若君了。

    唐太宗还特别强调指出,用人本来就是一种赏罚的手段。有一次就此对魏征说:“用得正人,为善者皆劝;误用恶人,不善者竞用。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故赏罚不可轻用,用人弥须慎择。”确实是,朝廷上什么样的人得势,政治风气怎样,主要取决于皇帝在进行赏罚和用人时鼓励什么。不过,在君主专制的条件下,皇帝个人的感情在这些方面有严重干扰,应当尽力加以排除;否则,国君的喜怒无常能导致赏罚失当。所以魏征明确地提醒世民,要做到“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用则思无因怒而滥刑”。尤其要注意防止“憎者唯见其恶,爱者唯见其善。爱憎之间宜详审。若爱而知恶,憎而知善,去邪勿疑,任贤勿贰,可以兴化矣”。国君只有做到不以感情代替原则和政策,才能真正赏罚得当。世民进行赏罚也出现过一些缺点和过失,但就总的方面说,错赏滥罚的事还是为数不多。他自己也说即位以后,“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虽不免有夸大之处,但可以说基本上符合实际情况。

    一个人有功也有过,就象既有优点,也有缺点一样,这是不可避免的,如何根据一个人身上并存的功过进行赏罚呢?

    对此,李世民的主要做法是抓住主流,舍其支流。房玄龄、杜如晦和温彦博是当时的重臣,功绩卓著,但御史大夫萧踽却因数人“尝有微过”而“劾之”,世民对此事置而不问。后来有一次批评萧踽说:“卿之守道耿介,古人无以过也;然而善恶太明,亦有时而失。”恐怕所指的就是弹劾房、杜的那件事。

    李靖征东突厥,“拓境至于大漠”,立了大功,御史大夫温彦博弹劾他“军无纪纲,突厥宝货,乱兵所分”。世民对这件事同样是“舍而不问”,并亲自对李靖说“隋将史万岁破突厥,有功不赏,以罪致戮。朕则不然,当舍公之罪,录公之勋也。”侯君集平定高昌后曾擅自“配没无罪人”,“私取宝货”,不禁将士“竞来盗窃”,并因此被劾下狱。岑文本认为,如果以此治罪,就会被天下人看作“唯录其过,似遗其功”,并且指出:

    “古之人君出师命将,克敌则获重赏,不克则受严刑。是以当其有功也,虽有贪残淫纵,必蒙青紫之宠;当其有罪也,虽勤躬洁己,不免缺钺之诛。”李世民接受文本的意见,最后“乃释”君集。此外,对薛万彻也曾有“录功弃过”的事。因有大功而放纵臣下贪残不问,自然不免失之过宽;但世民不以细过而忘大功,则抓住了事物的主流,因而赢得大臣的赤胆忠诚,愿为皇帝舍生效命。

    对于那些罪大于功的黩职贪官,素以行“仁政”著称的世民则从来不肯因小功而舍大罪,毫不宽容,坚决打击。他一贯“深恶官吏贪浊,有枉法受财者,必无赦免”。贞观二十年(公元646年),世民遣孙伏伽等二十二人巡察天下,一次就有“罪死者七人,流罪以下及免黜者数百人”。唐政权当时能够对贪官污吏进行有力的打击,正是它具有生命力的生动表现。历代到了高官显宦贪墨成风而皇帝对他们又莫可奈何的时候,说明这个王朝已经岌岌可危了。当然世民并不是单纯进行打击的唯惩罚论者,他深知“不教而诛”是错误的,因此对百官经常谆谆教导,讲明利害,告诫他们不要因贪纵而自陷刑网。世民实际是把赏罚与教育结合起来的双管齐下,因而曾经借评论古人而大发议论:“夫贤之立身,以功名为本;士之居世,以富贵为先,然则荣利,人之所贪;祸辱,人之所恶。故居安保名,则君子处焉;冒险履贵,则哲士去焉。”这样做是收到了一定效果的,如长孙顺德”素多放纵,不遵法度”,以至其“监奴受人馈绢”。世民发现后“于殿庭赐绢数十匹。以娩其心”,结果此人转变作风,以后“折节为政,号为明肃”,“称为良牧”。不过,教育不是万能的,对于那些明知故犯的贪官污吏,以赐绢娩其心的做法未必能收效,恐怕唯一的办法是严惩不贷。

    唐太宗居帝位之尊而能自觉抵制对自己的“先意承旨”,并有自己独到的识别奸邪之法,从而将无德之小人挡在了朝门之外,其难能可贵之处和识人、用人之能,无须再用更多的言语来表述,只用“英明”二字足矣。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