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姜睐一听就明白了,问这位阿姨的姓名和电话,准备明天就去找她。李副总告诉姜睐,你去就说是我的女朋友,把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她会帮你想办法的。姜睐听了很高兴,真是柳暗花明呀,于是在电话里狠狠地感谢了李副总一番。
李副总说:“你做完这项工程,是不是可以过来了?”
姜睐当即答应,说:“一言为定,我帮助冯希望干完这项工程,就出国找你。”
姜睐没有把这件事情立即告诉冯希望,她想给冯希望一个惊喜。第二天,她带了自己设计的一些图纸,跑到工程设计院找到了那位阿姨,请求她帮忙。
阿姨听完姜睐的话,冷冷地说:“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评估小组看完你们的设计方案才能决定。”
姜睐有些失望,问:“你们能不能保证公平竞争?”
阿姨不满地说:“你看到结果后就知道答案了。”
姜睐看阿姨一脸的严肃,知道再说别的没有用了,只有在设计方案上下功夫,如果真能公平竞争的话,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回到公司,她首先详细了解了要建筑的楼房是什么单位使用,主要用途是什么,然后每天跑到北京图书馆,查阅有关资料,要把使用功能和观赏价值完美地结合起来。
就在姜睐一头扎进图书馆的时候,工商局和税务局的几个工作人员却突然闯进了公司,对公司所有帐目仔细核查。显然,他们是有来头的,似乎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查出了公司二十几万的偷税漏税,当即收缴了他们的营业执照,让公司等待进一步处理。
问题出在翟迎春身上,作为农村出身的女人,对于公司上交那么多税款总感到心疼,她到财会培训班学习,别的方面用功不大,倒是学会了偷税漏税的小诀窍,可惜她太不在行,很容易就被查出来了。
这时候冯希望才醒悟过来,过去自己对翟迎春太放心了,没想到老实单纯的翟迎春,竟有这么大的胆量。公司面临灭顶之灾,冯希望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的气愤,工商和税务的人还没走出屋子,他就上前给了翟迎春几个嘴巴。
翟迎春知道闯了祸,吓得瞪大眼睛看着冯希望,竟忘了哭泣。
姜睐在外面得知公司出事了,急忙赶回来,得知是偷税漏税,也吃了一惊,有些急躁地问翟迎春,说:“嫂子你怎么做这种蠢事?这是违法的。”
这时候,翟迎春捂着脸跑进自己房间内,放声哭了。冯希望也顾不得去安慰翟迎春,急忙与姜睐商量对策,姜睐说这是很可能是有人在当中作梗,目的是让我们无法竞争那项工程,现在把工商和税务这边稳住,如果他们把此事移交检察机关,可真麻烦了,别说公司要关门,还要追究法人的刑事责任。
姜睐说:“我们立即分头出去找关系,把所有的关系都调动起来。”
冯希望点点头,说:“姜睐呀我们头拱地也要把这事儿摆平了。”
这时候,姜睐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就是曾经在“朋聚”酒楼认识的孙老板,他曾经说过在地方有不少朋友。
姜睐告诉冯希望她去孙老板那里,让冯希望再去联系别的河南老乡,多铺几条路子。冯希望就打开了保险柜,拿出几万块现金交给姜睐,说道:“别心疼钱,该花就花。”
午饭前,姜睐和冯希望匆忙地离开了公司,临出门的时候,满肚子愤恨的冯希望还对着关在房间里的翟迎春,大声说:“哭、哭,等着我去坐牢了,有你哭的日子!”
姜睐给孙老板打手机,手机没有人接,因为心里焦急,她就按照孙老板留给她的地址,直接找到了孙老板的住处。此时的孙老板,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蓝色长褂工作服,正在自己家的蔬菜店前搬运新到的蔬菜,一头的汗水。姜睐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心目中的孙老板,竟然是一个菜贩子。她站在一边看了很久,看着孙老板卖力地搬运蔬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知道,很多河南老乡在北京就是过着这种生活,整日辛劳,靠卖力一分一分地挣钱。
想到这里,姜睐不由自主地走上去,跟孙老板打了个招呼,她想,即使孙老板不能帮她的忙,她总要跟这个勤劳的河南老乡打个招呼。
孙老板看到姜睐,吃惊地愣在那里,半天才满脸笑容,说道:“小姜是你呀,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就来了?”
姜睐说:“打了,没人接。”
孙老板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放在房间里了,就赶快脱去自己脏兮兮的外罩,笑着说:“刚进的货。哎,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情?”
姜睐摇头,说自己没有事情,就是随便来看看。孙老板显然不相信,说不可能没事,没事你不会跑这么远来看看我的。姜睐想了想,就把公司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孙老板,但是她已经不想麻烦孙老板了。
但是,孙老板听后,一惊,说道:“这不是小事,要抓紧,你去何朋聚那里等我,我马上约几个朋友去那里吃饭,商量这事儿咋办。”
事情已经这样了,姜睐也不好说别的,孙老板的那种热情,实在不好让她拒绝。
姜睐赶到“朋聚”酒楼,把事情告诉了何朋聚经理,何朋聚就说:“别焦急,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帮不上什么忙,今中午我招待孙老板的朋友们。”
姜睐看了看何朋聚,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后来觉得是多余的,就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对于何朋聚这样的河南老乡,不需要过多的客套话。
姜睐刚到酒楼不长时间,孙老板带着五六个朋友就赶到了。姜睐根本没有心思吃饭,她勉强坐在餐桌前,脑子里乱糟糟的,很想知道孙老板请来的几个朋友,到底能不能帮上忙。听孙老板介绍,在座的几个人,大都是社会上没有固定职业的,没有一个政府要员了。
姜睐心里正疑惑的时候,“朋聚”酒楼的何朋聚经理就走过来,对孙老板请来的客人说:“各位,孙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酒楼就是朋友的酒楼,往后各位看得起我,就过来。今中午,你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
姜睐感激地看了一眼何朋聚,小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再说这话,我不认你啦。”何朋聚对她挤了挤眼睛,提高声音说,“小姜你把几位哥哥陪好呀。”
几杯酒下去之后,那几个看起来赖了巴吉的男人,就兴奋起来了,举杯跟姜睐喝酒,紧挨着姜睐身边的那个胖子,还故意拥身子蹭了姜睐几下。
一个男人对姜睐说:“你让我们喝好酒,什么事情都没了。”
姜睐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能不能帮上忙,但此时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陪着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到后来,她自己越喝越想喝,竟主动站起来走到几个人身边,跟他们单独碰杯。男人们趁机在她身上捏一把,她似乎没有感觉了,甚至还主动地把手搭在他们肩上。
姜睐喝醉了,自己怎么被何朋聚扶到楼上房间里,都记不清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睡了六个多小时。何朋聚一直守候在她身边,发现姜睐醒来,急忙吩咐厨师给她做了一碗面条,要多放一些醋,说她中午喝了一肚子酒,不吃点东西容易伤胃。
姜睐问何朋聚,说:“孙老板中午怎么走的?”
何朋聚说:“被两个人架走了,醉得不成样子。”
姜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说……孙老板那些朋友,有谱吗?”
“孙老板这人,应该是可靠的。”
姜睐想了想,给孙老板打手机,孙老板的手机却关机了。她感到心里一阵空落。
这时候,她想起冯希望那边,不知道是否有收获,于是打手机问他那边的情况。冯希望说他马上就返回公司了,他找了几个人,都答应帮忙,但是怎么样说不好。
冯希望问:“孙老板那边怎么样?”
姜睐叹了一口气说:“也说不好,孙老板倒是很卖力,中午喝醉了。”
冯希望说:“先回来吧,明天等消息。”
姜睐一碗面条没吃完,手机就响了,是冯希望打来的,姜睐一听,放下面条就朝外跑。何朋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后面喊她,她却一句话不说,跑出了酒楼,站在马路当中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何朋聚心里就沉了一下,从姜睐的神色上,他知道不会是好事情。
事情的确很坏,翟迎春在冯希望和姜睐出门之后,服毒自杀了。
姜睐赶回公司的时候,冯希望已经把翟迎春送到了医院,但医生只看了一眼,就对冯希望说:“死两个小时了。”
翟迎春临死的时候,留下了两张纸条,一张纸条是写给税务局的,上面写道:“偷税漏税是我一个人作主的,与冯希望没有任何关系。”
这张纸条下面,还摁了手印。
另一张纸条是写给冯希望的:“希望哥,我给河南人丢脸了,我没有福分跟你一起去住我们的新房子了。”
事实上,在翟迎春服毒的第三天,孙老板的那几个看起来歪瓜裂枣的朋友,就把偷税漏税一事摆平了,而且把营业执照又拿了回来。但是,翟迎春却不可能醒来了,这个纯洁善良的女人,因为自己给河南人抹了黑,便选择了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正饱满的生命。
冯希望独自把翟迎春的骨灰盒送回来老家,放在了他亲自给她盖起来的新房子里,陪着她在新房子里住了几天。
几天后,冯希望对着骨灰盒磕了三个头,说:“春,你在新房子里住着吧,我还要回北京,把河南人丢在北京大街上的名声找回来。”
在冯希望返回老家的时候,姜睐给美国的李副总打了个电话,告诉李副总,自己不可能去美国了,她要留在北京。
她内疚地对李副总说:“请你原谅我这个河南人,我没有遵守诺言。”
打完了这个电话,姜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坐在办公桌前铺开了设计的图纸草稿,精力却不能集中起来,眼睛总是去瞟紧闭的门,到后来她干脆走过去,把眼前的这道门打开了锁,虚掩着。
她觉得那个返回家乡的冯希望,随时都可能推开她虚掩的这道门,站在她的面前。
2003年3月25日写于稻香园犁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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