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千秋事业,方寸地万里江山。
这副对联,妙在精辟地概括了戏曲艺术的特点:集中性和假定性。幕起幕落、幕开幕合间,倏忽几十载;小小戏台,时而南国,时而北疆,展现无垠天地。
愿听者听,愿看者看,听看自取两便;
说好就好,说歹就歹,好歹只演三天。
这种戏联大众化,通俗易懂,就是识字不多的农民亦能自明其意,且易记诵。
曲是曲也,曲尽人情,愈曲愈妙;
戏其戏乎,戏推物理,越戏越真。
此联不仅揭示了戏曲的社会功能,同时又将生活哲理巧妙地寓含其中,给人以启迪。
莫笑我们涂面挂须,煞费了多少心机,才博得人人叫好;
请看此辈装模作样,也算有几分气概,须知道件件非真。
这副楹联通过演员的亲身体会,阐述了戏曲、生活、演员三者的关系。戏曲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戏曲人物形象是靠演员辛勤创作出来的。
黄天荡,黑风帕,青山英烈;
红梅阁,白蛇传,兰英思夫。
这副楹联嵌入了六个剧目,六种颜色,搭配巧妙得当,可谓匠心独具。
下面一联从不同的脸谱和装扮,道出了角色的特点:
黑脸忠,红脸义,白脸奸悍;
老旦庄,正旦重,彩旦风流。
有些戏联,风趣地揭示了戏曲艺术的表演性和娱乐性。先看写戏曲表演的:
你一枪,我一刀,不伤不死;
骑骏马,坐八抬,不走不行。
再看表现戏曲娱乐性的: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臣父子均是梨园弟子;
哭装哭,笑装笑,打装打,闹装闹,哭笑打闹上下一片热闹。
还有寓意更深刻的,告诫世人做人要深思远虑,切莫一意孤行。如:
凡事莫逞强,作戏不如观戏好;
为人须远虑,上台终有下台时。
看戏乃寓教于乐。戏文的内容虽多属虚构,但来自生活,有一定的针对性和教育作用。有一副戏联这样写道:
演离合悲欢,当代岂无前代事;
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戏中人。
再如:
舞台方寸悬明镜,
优孟衣冠启后人。
有些剧团为了招徕观众,常写出一些吸引观众的戏联,就像如今的广告。如:
要看早些来,大文章全凭起首;
须观完再去,好结果总在后头。
有些戏联提醒观众看戏的方法,可谓循循善诱。如:
虚迹谈实事,莫闲看镜花水月;
假象传真情,须认就暮鼓晨钟。
还有一些更有趣的戏联,多用叠字,读起来令人回味。如:
传传传,传古传,传传传古;
调调调,调腔调,调调调腔。
乐乐乐,乐音乐,乐乐乐音;
兴兴兴,兴高兴,兴兴兴高。
早年在乡间或城镇的戏园子看戏,犹记舞台两侧常挂有对联。台上生、旦、净、丑演古说今,戏联评说世事,可谓相得益彰,想来非常有趣。如:
借虚事指点实事,
托古人提醒今人。
想当年,那段情由,未必如此;
看今日,这般光景,疑惑有之。
戏本非真,何必真人作假戏;
人多从假,且将假处劝真人。
故宫畅音阁大戏楼,是皇家观戏的地方,左右台柱上有乾隆皇帝写的一副戏联,联曰:
琅璈逸韵应嵩乎,久矣八方从律;
阊阖晴光凝嶰吹,康哉九叙惟歌。
联中的“嶰”,指嶰竹。相传黄帝命伶伦取嶰谷(昆仑山北谷名)的竹子做乐器,后泛指箫笛等乐器。“康哉”典出舜时皋陶歌曰“庶事康哉”。“九叙”代指百官。这副戏联出自乾隆皇帝之手,无非是要通过演戏,反映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故宫内的“阅是楼”,也是一座戏楼,楼上也有乾隆写的一副戏联:
樽饮康衢,风雨和甘均六幕;
弦调宝琴,星云景庆亘三阶。
联中的“康衢”,指康衢歌谣。相传尧时天下太平,尧微服私访出游于康衢,听到儿童唱歌,遂钦定为“康衢谣”。“六幕”,指天、地、四方。这副戏联同畅音阁戏联一样,粉饰太平,用语多用典。
贵州盘山“江山一览阁”有几副戏台楹联,不仅编撰巧妙,而且还有一段饶有风趣的故事。相传,乾隆皇帝“御驾盘山”,发现戏台上无楹联,便对随从的大臣说:“众爱卿谁可献上一联,将戏台装点一番?”话音刚落,便有一大臣写下一副:
听律吕,点破世态炎凉;
见衣冠,描尽人间冷暖。
此联不仅工整严谨,而且将戏曲的艺术规律巧妙地寓含其中,相当绝妙。
江苏扬州市的赵园有一副楹联曰:
坐客为谁?听二分明月箫声,依稀杜牧;
主人休问,有一管春风词笔,点缀扬州。
此联一问一答,对仗工整,台上台下情景交融,不失为令人叫绝的佳联。
浙江绍兴地区的枫桥镇和平街上,有一座杨老相公庙,庙中有一个古戏台,戏台的前台柱上镌有一副楹联:
数尺地五湖四海;
几更时三朝六代。
它简洁形象地道出了戏剧浓缩历史、反映生活的特点,典雅工整,脍炙人口。
绍兴斗门老闸上建有张神殿及戏台,戏台上有副楹联:
天地是个大舞台;
舞台是个小天地。
在流行的戏剧谚语“天地大舞台,舞台小天地”中,添加了“是个”两字,成了可以顺读、倒读的妙趣横生的回文联。
旧时杭州曾有过一副戏台对联:
你也挤,我也挤,此地几无立脚地;
好且看,歹且看,大家都有下场时。
当年温州乐清雁荡山区的药王庙和关帝庙,有过两副颇具特色的戏台对联。药王庙的戏联是:
名场利场,无非戏场,做得出泼天富贵;
冷药热药,总是妙药,医不尽遍地炎凉。
此联妙在将戏与药合在一起,表面似不相涉,实有内在联系,用以感慨世态的炎凉。
关帝庙的戏联是:
顾曲小聪明,当日可怜公瑾;
挝鼓大豪杰,至今犹骂曹瞒。
周瑜精通音乐,当时有“曲有误,周郎顾”之语,然其智不敌孔明,所以只算小聪明。祢衡少有辩才,长于笔札,性刚傲物。他虽然只活了二十五岁,但敢于在曹操大宴宾客之际,当众击鼓骂曹,这才算是大英雄。此联虽未正面写关羽,而三国之环境气氛却洋溢于关帝庙内。
旧有“吴中第一名园”之誉的苏州留园,园内有一座色彩艳丽的戏台。台前柱子上的一副对联是数字联,为清代著名学者俞樾所撰。此联亦庄亦谐,很有欣赏价值。联云:
一部廿四史,演成古今传奇,英雄事业,儿女情怀,都付与红牙檀板;
百年三万场,乐此春秋佳日,酒座簪缨,歌筵丝竹,问何如绿野平原。
曾国藩督两江时,阅兵扬州。扬州会馆为他作专场演出,进士何栻谄媚曾国藩,写了一副文采颇佳,但格调不高的戏联:
后舞前歌,此邦三至;
出将入相,当代一人。
此联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把曾国藩比作周武王。但这也成了后世讥谈笑语的话柄。
清乾隆进士、《四库全书》总纂官纪晓岚曾为某戏台撰写过一副对联:
尧舜生,汤武净,五霸七雄丑角耳,汉祖唐宗也算一时名角,其余拜将封侯,不过肩旗打伞跑龙套;
四书白,五经引,诸子百家杂曲也,杜甫李白能唱几句乱弹,此外咬文嚼字,都是求钱乞食耍猴儿。
这副对联很有气势,上自尧舜汤武、诸子百家,下至帝王将相、文人学士,包罗尽致。生、净、丑,角、白、引、曲、弹,跑龙套、耍猴儿,处处点题,对偶工整,又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堪称一绝。
当时还有一处戏台的对联是用戏名组成的,看后也颇有趣味:
一捧雪,二度梅,三堂会审,四进士,五台山前搬和尚;
六月雪,七星庙,八件棉衣,九莲灯,十王寺里换人头。
旧时更多的戏台对联是描绘舞台上的情景的。比如:
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登场便见;有时欢天喜地,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
神是人,鬼是人,人也是人,一二人,千变万化;
车行步,马行步,步行也步,三五步,四海五洲。
联语把戏剧特点描绘得淋漓尽致,妙哉!
辛亥革命后,戏剧界中以演文明戏(即早期话剧)著称的夏月珊、夏月润兄弟,不仅在戏剧表演上很有才华,而且颇有文学修养。一天,他俩闲来无事,便坐在一起作对联。夏月珊写出上联:“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夏月润对下联:“装谁像谁,谁装谁谁就像谁。”
这副对联,讲的是戏剧表演中的真实性和假定性的艺术创作规律。上联是说演员进入角色,从事创作,由“自我之境”达到“非我之境”,使观众只知台上人为剧中人,不知其为演员;下联是说演员塑造的艺术形象,贵在个性鲜明,互不雷同。真可谓“三句话不离本行”也。
民国时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成名较早。他二十岁那年(1924)由北京去上海丹桂舞台演出时,袁伯夔特意为他写了一副对联:
艳阳天下重,
秋声海上来。
程砚秋艺名艳秋。当年此对联悬挂于丹桂舞台两侧,观众见了无不喝彩称绝。
无独有偶,1935年,周信芳由北京载誉返回上海演出时,吴湖帆为他书写了一副对联:
百口齐唱萧相国,
万人争看薛将军。
上联中以萧相国指《萧何月下追韩信》,下联中的薛将军指《薛仁贵投军别窑》。这两出都是周信芳的拿手戏。对联生动地展现了当年周信芳演出的盛况。
解放前,曾有人以当时的几位著名艺人之名,组成对联两副:
谭鑫培、谭小培、谭富英,祖孙三代,三代三生,衣钵真传,箕裘永绍;
言菊朋、言少朋、言慧珠,艺成一家,一家一业,声名远播,技术高超。
小翠花、小翠喜,一文一武,一京一汉;马连良、马连昆,同乡同姓,同教同科。
以上两联,堪称构思精巧,别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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