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蒋汉生怕睡觉。
蒋汉生有一个奇怪的嗜好,就是每天临睡前一定要别人用纸捻儿给他搅耳朵,不搅,就没法入睡。说起来,他这嗜好还是在小时候五六岁时养成的。那天晚上,蒋汉生对他妈说耳朵痒,他妈便用纸条捻了个纸捻儿,为他搅耳朵,搅得他舒服极了,于是第二天又吵着要搅,他妈便又应了他。没想这一搅,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一到临睡前,蒋汉生的耳朵就痒得难受,非得他妈用纸捻儿往他耳朵里搅上十几、二十分钟,他才能安然睡去。
后来,就因为这古怪的嗜好,蒋汉生进中学读书后,宁可每天跑十几里山路回家睡觉,也不敢在学校寄宿。结婚后,这搅耳朵的任务便交给了媳妇,起初媳妇还以为蒋汉生是有意捉弄她,后来才知道这是丈夫的特别之处,所以夫妻俩不管白天发生什么矛盾,到晚上一搅耳朵,就都重归于好了。
可今天怎么办呢?小溪村离市里有四五百里的路,明天上午还有座谈会要开,乘车赶回家去是绝对不现实的。更要命的是,蒋汉生觉得自己这嗜好还不能给人知道,否则非让人家笑掉大牙不可。
没办法,蒋汉生只好躺在招待所的床上。他很想快些睡去,可偏偏这时候他耳朵开始发痒了,而且越来越痒得难受。蒋汉生只好爬起来找出一张纸,也捻起了纸捻儿,可是一遍又一遍,平时挺巧的手,这会儿就是捻不好,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伸进耳朵里不管怎么搅,就是不舒服,耳朵反而越来越痒,越来越难受。
不行,还得找人帮忙!看看旁边床上的人已经睡着,蒋汉生只好走出房间去找人。
这时候,外面走廊上静悄悄的,旅客们都已经关灯睡觉了,蒋汉生这才意识到,几番折腾下来,此刻早已过了午夜。总不见得找女服务员帮忙吧,他暗自摇头,又不甘心回房间,于是就在招待所里一层楼一层楼地转起来。
说起来,也真是天助人也!转到招待所顶楼的时候,蒋汉生惊喜地发现,有个房间竟然还亮着灯光,虽然窗帘已经拉上,但透过缝隙看进去,里面有个大汉正坐在床上点钞票。
蒋汉生不好意思进去打搅,便在楼层里遛了一圈。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估计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就又走过去,透过窗帘缝隙往里面看,谁知那大汉还在点钞票。
蒋汉生不禁愣住了:这大汉哪有这么多钞票点的?他不由朝那人打量了一眼。不打量倒也罢了,这一打量,蒋汉生发现那大汉一副倒眉横肉的模样,心里不由一惊。他吃不准这大汉到底是干什么的,进去问个明白吧,要真是坏人,瞧那汉子的块头,没有三五个人是制服不了他的,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再说,万一人家不是坏人,自己不也麻烦?
蒋汉生犹豫了好一会儿,再透过窗帘缝隙望进去,那家伙还在点钞票,看他那熟练的样子,没有十几万,也该有七八万被他点过了吧?蒋汉生不再犹豫了,径直下楼,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说来也是巧,这阵子公安局正在追查一个贩卖假钞的案子,警察闻讯立刻就赶过来了。这时,那个点钞票的大汉刚刚关灯睡觉,警察冲进房间,把他从迷茫中揪起,他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警察迅速查了整个客房,只是在大汉枕边发现一沓子钞票,不多,只有几千块。
警察问:“还有钱放在哪里?”
大汉莫名其妙:“还有什么钱?我只有这些。”
“绝对不止这些。”蒋汉生勇敢地站了出来,对警察说,“我明明看到他点了至少有半个小时的钞票,少说也有七八万!”随后,蒋汉生还具体给警察演示了一遍,自己站在房间外哪个位置,透过窗帘的缝隙亲眼看见后才报的警。
大汉听蒋汉生这么一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连忙向警察解释:“误会了,闹误会了!”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给警察看,说,“我叫鲁可夫,是养鱼专业户,我还是我们乡今年五一评出来的劳动积极分子哩!”
蒋汉生一听,这下可难为情死了,他连连向鲁可夫赔不是:“真对不起,只怪我一时糊涂,把你看成坏人了。”
鲁可夫和善地朝蒋汉生摇摇手,说:“我心地不坏,可谁让我生就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呢,你们把我看成坏人,一点也不奇怪啊!至于为什么你看过来我好像点了几万元钱的钞票,不怕你笑话,这是我好几年前养成的一个嗜好……”
鲁可夫的嗜好,就是每天临睡前都要点钞票。
那年,鲁可夫承包队里的鱼塘,一年下来,手捧着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一万多元钱,他高兴得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点着。自打娘胎出来,哪见过这么多钱啊,这是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一连数天,鲁可夫天天都要把钞票拿出来点一点,他觉得点钞票很过瘾,很有一种成就感,点完钞票后睡觉,好梦多多,舒服极了。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鲁可夫渐渐养成了习惯,要是哪一天睡觉前没点钞票,他心里就怪怪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瞪着眼睛就是睡不着。从那以后,鲁可夫每天都要在自己床头放上几千元钱,临睡前反反复复地点上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安稳入睡。
听完鲁可夫述说,大家真是觉得新鲜。
把警察送走之后,鲁可夫热情地拿出果点,对蒋汉生说:“来,这觉也不想睡了,咱们聊聊吧!”当知道蒋汉生也是为了那难忍的嗜好才找到自己窗前时,鲁可夫笑着说:“看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啊!你要不嫌弃,那就让我来给你搅耳朵吧!”
鲁可夫一边说,一边就找来一张纸条,搓了个小纸捻儿,拉过蒋汉生,为他搅起耳朵来……
(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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