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大郝两口子都靠气力挣工资,贪污受贿没资格,坑蒙拐骗没学会,偷盗抢劫没胆量,夫妻俩干了二十多年,家里全部积蓄加起来才几万块钱。就靠这,怎么买得起房?
无奈,夫妻俩只好厚着脸皮分别向各自父母、亲友借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拼拼凑凑在附近乐园小区13号楼买了一套两居室的住房。简单装修之后,赶在春节前,大郝一家搬了进去。
双休日,大郝一家三口正高高兴兴地在客厅里商量怎么在新家过春节,就见一只足球突然从窗外“呼”地飞进来,砸在厅里悬挂着的吊灯上,只听“砰”一声响,紧接着“哗啦啦”被砸碎了的吊灯玻璃纷纷往下落,坐在吊灯下面的大郝闻声一个打滚躲开去,可已经满头满脸都是血。
大郝的女儿反应快,立即冲到窗前,探头一看,喊起来:“方勇,你闯祸了!”回过头来,又朝她爸妈喊:“这球是我们学校的方勇踢的!”
女儿和她妈赶紧把大郝送去医院。所幸大郝当时躲得快,医生替他清洗了头上的伤口之后,发现伤得不算重,上药后包扎了一番,就让他回了家。
走进家门,看着客厅里还没有来得及清扫的一地碎玻璃,大郝真是又气又心疼,嘴里不由骂骂咧咧道:“看我不撕碎了这个小兔崽子!”
再说闯了祸的方勇,愣了一阵后早逃回了家。当大郝带着妻子和女儿找上门去的时候,他吓得蜷缩在屋角身子直抖,哭着求大郝:“叔叔,对不起,我错了……”
大郝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自己吓成这样,紧捏着的拳头不由松下来了。可他心里的气没消啊,四下一看,问:“你家大人呢?”
方勇战战兢兢地说:“爸爸妈妈到你们那栋楼去了。”
原来,方勇爸爸是县城建局局长,人称“城隍爷”,那些大大小小的工程队头目平时都十分巴结他,承揽乐园小区项目工程的包工头,孝敬城隍爷的不是钱,而是小区里的一套住房,巧的就是恰恰在大郝住的这幢楼里。不过城隍爷家不缺房住,所以城隍爷拿到这套房子后转手就卖给了当街一个小贩。不料小贩在装修时发现房屋质量明显有问题,墙上不但有数条裂纹,而且日渐加宽,于是便找城隍爷要退房。此刻,城隍爷夫妻俩就是为这事到现场看去了。
大郝一听,便对方勇说:“我不跟你计较,找你爸去。”说着,就带着妻子、女儿出了方家。
他们三个人走出楼门不多时,突然前面传来“轰隆隆”惊天动地一阵响,接着一股尘土腾空而起,三个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有人嚷嚷起来:“倒啦,倒楼啦!13号楼倒啦!”
新建的楼房,刚交付使用怎么就倒了呢?原来,这儿本是一片臭水塘,工程队施工时根本没按要求来,偷工减料的后果,使楼房建成后地基出现不均匀沉降,那小贩发现的墙壁开裂其实就是征兆,13号楼完全是豆腐渣工程,不倒才怪呢!
大郝一家三口哪里料到会出这样的事?这不简直是天方夜谭嘛!大郝撒开腿就跑,跑到跟前一看,哪里还有自己的家?整幢楼都倒了,正在楼里的一些住户更惨,不但家没了,人也非死即伤。和他们相比,大郝家算是幸运的,至少三个人还在。
一刹那,大郝心里不禁一动:要不是方勇这一脚球……这小子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了。
这时,方勇也闻讯赶来了,哭着跳着在废墟里找他爸妈。
警察、医生都来了,好一阵之后,他们从瓦砾堆里拖出了城隍爷夫妻俩——方勇成了孤儿……
政府给所有受难家庭安排了临时住处,并让他们等待赔偿。眼看着好不容易搬进的新家成了一堆废墟,大郝伤心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带着妻子、女儿挤在临时住处过年。
年三十那天,大郝妻子打起精神特地包了顿饺子,没想饺子起锅后,一家三口却谁也吃不下。为什么?奇了,这个时候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那个闯祸小子方勇。自从倒楼后,原先那些巴结城隍爷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此刻方勇一个人,他这个年怎么过?听说城隍爷夫妻俩双方的老人早就谢了世,留下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谁给他包饺子?
别看大郝嘴硬,心肠挺软,他看了看女儿,说:“你跟方勇是同学,去,叫他来咱家一起吃过年饺子。”
女儿把方勇带来时,方勇已哭成了个泪人。他对大郝夫妻俩说:“叔叔、阿姨,是我爸爸害了你们。”
大郝说:“这话先不说,咱先吃饺子。如果你不嫌弃,就留在这儿,和我们一起过年。”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一早起床后,大郝掏出两张五元钞票,一张给女儿,一张给方勇。大郝对方勇说:“孩子,别嫌少,叔叔穷。”
方勇眼圈红了,说:“以前过年,爸爸给我的压岁钱是不少,可它都不如叔叔今天给我的这五元钱贵重!”
就这样,大郝一家三口变成了四口,四口人在一起,过了个热乎乎的春节。
过完年,一想到往后无依无靠的日子,方勇忍不住眼泪汪汪地求大郝收养自己。大郝满口答应:“只要你不嫌叔叔家穷就成。”大郝和妻子商量后,向法院提出了收养方勇的申请。
从法院回来,方勇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大郝,说:“叔叔,这是我爸爸藏的存折,交给你了。”
大郝打开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掉出来,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呀!”原来,这是一张一百万的存折,大郝不敢要……
(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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