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作故事-没有主人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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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泮左保,日本小说家。其作品构思严谨,推理步骤丝丝入扣,颇有欧美侦探派风格,尤其是结尾艺术,很能从读者的阅读心理出发,产生出人意料却又完全合乎情理的艺术效果。

    《没有主人的宴会》根据他《神秘的招待券》改写而成,构思技巧令人叫绝。

    自古只听说没有不散的宴席,还没听说过没有主人的宴会。可这事还真有人碰到过,谁?日本东京某周刊杂志社编辑兼新闻记者,33岁的小早川正彦。

    8月1日早晨7点半,精明果敢的小早川走进办公室,文件包刚放好,传达室便送来了一封信,小早川拆开一看,可就牛犊子叫街——懵门了。写信人与他不沾亲不带故,无名无姓,却要花好几万元来宴请他小早川。信是这样写的:

    小早川正彦先生:

    恕我冒昧,特邀请您于8月1日下午5时来伊豆东海岸津滨东都饭店吃顿便饭,共享这愉快的一夜。

    请持本函示饭店的守卫者,自有人作导。附上车资2万元,万勿推却,谢谢。

    7月23日 海

    小早川手拿信,就同黑夜里下黑雪,让人不明不白。他使劲抖了抖信,“忽啦”一下真的从信中掉出了两张一万元的现钞!这下小早川为难了:去吧,怕被人捉弄;不去吧,钱又没办法给人家邮回。咋办?还是社长山本横一来得爽快,他接信一看就乐了,说:“嗬,人家花钱你坐车,人家付款你吃饭,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哪儿去寻?去!”小早川这两天劳累过度,确实需要休息。事情赶巧,机会来到,一石二鸟,加上社长趁机劝导,小早川这才应承了下来。

    当天下午5点半,小早川来到河津,找到东都饭店,上了五楼贵宾室,屋里早已就座的两男两女一见,一齐站起来招呼:“请坐,主人先生。”“什么,主人?”小早川糊涂了,主人怎么是我呢?小早川赶紧把信掏出来放到桌子上,非常有礼貌地说:“我从东京来,是应邀来赴宴的,让诸位坐等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啊,你也不是主人?”小早川不解地看着他们,问道:“诸位也是来赴宴的?”“对呀。”先前坐着的四个人说着,各自伸手从包里掏出邀请信。

    小早川一看,嗬,大年初一吃饺子——大家还真是一个样,都是来赴宴的。其中一位50来岁的绅士叫越川宗十郎,从横滨来,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董事;那位学生模样的男青年叫香山士郎,从长野来;27岁的少女驹井西诺是从名古屋来;木岛节子是位贵妇人,从东京来。这下可好,五个人都莫名其妙:怎么宴会没有主人?

    闷坐了一会儿,小早川想到去问饭店经理,便说:“各位,我们不能这样坐着,更不能不明不白地吃了饭一走了之。咱先去问问饭店经理再说,好不好?”小早川一提,四个人都点头同意,五个人便一起来到了经理室。

    东都饭店今天才开业,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忙了个灵魂出窍。经理大岛川一更不例外,这阵儿刚回到经理室,忙里偷闲想喘口气,正赶上五位不速之客赶到,只好匆匆迎接道:“各位请坐,敝店才开张,有什么不周之处请多多指教。”小早川很有礼貌地回答道:“打扰经理先生,我们想知道五楼贵宾室里是哪位设的宴会?相信您会给我们满意的答复。”没想到经理一听,头像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真不好意思,我也没见主人的面,不信,各位看看这封信好了。”经理拉开抽屉,抽出一封信递给小早川,小早川接过信来一看,信上写道:

    东都饭店大岛川一经理先生:

    请于8月1日下午5时于贵饭店五楼贵宾室设一桌五人宴席,代为招待下列五位女士、先生。他们是:东京的小早川正彦、横滨的越川宗十郎、长野的香山士郎、名古屋的驹井西诺、东京的木岛节子。呈上饭资及住宿费20万元,不足部分日后定补,望务必费心招待以上五位贵客,切切。

    7月23日 海

    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主人根本就不想在宴会上露面!

    一回到贵宾室,驹井西诺就忍不住了,气呼呼地说:“不是说让我来商量一件重大的秘密吗,怎么又躲起来了?敲着空碗唱大戏——拿我们穷开心。”木岛节子也挺生气:“是呀,说是要和我说说我丈夫的事情,谁知道原来是耍人!”香山士郎年轻,喜欢痛快,像这样米汤锅里洗澡——糊里糊涂地赴宴,太无趣,他发牢骚说:“嗨,我是个喜欢别人招待的大傻瓜,可没想会受骗上当。”越川宗十郎听了却不以为然,他哈哈大笑着说:“花了人家的钱,吃了人家的饭,还来埋怨人家,有点不大近人情了吧!看看汹涌澎湃的大海,主人不来我们还不是照样快活。”香山见小早川沉默不语,便说:“小早川先生,您的意见呢?”小早川叹了口气,说:“玩玩是不错,只是我还有件没有头绪的案子等着办呢。”听说小早川在办一件案子,大伙都叫他讲出来,也好解解闷。

    一个月前,小早川带着几位摄影人员外出采访,在歌山县白滨温泉忘归庄旅社住下。大约夜里两点,他们几个人正猜拳行令豪饮威士忌,忽然窗外传来嘈嘈嚷嚷的人声,小早川打开窗子一看,灯光下边的柏油马路上正躺着一位少女,满头满脸的血,人已经死过去了。一打听,原来这女子叫久留米铃子,25岁,是忘归庄旅社515号房间的房客。她手提包里有三封遗书,一封写给父母,一封写给姐姐,一封给公司里的主管领导,说她爱上了有妇之夫,不能自拔,要到忘归庄旅社来自杀。死者手里还捏了一方写有“S·K”字样的手帕。

    香山听完,很失望地说:“这是6月20日晚上的事,不新鲜。”小早川感到吃惊,马上问香山:“你怎么知道?”“那天我在那里住过呀。”“什么?6月20日你在忘归庄旅社住过?”小早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在座的其他三位问道:“对不起,诸位,请问6月20日还有哪位在忘归庄旅社住过?”三个人都不解地点了点头,都说住过。小早川一跃而起,满脸激动,叫道:“原来如此,我明白谁是主人了!”四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小早川看着大家,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四个人可就傻眼了:八只眼睛八盏灯,四张嘴巴四扇窗,老半天都没合得起来。

    小早川说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久留米铃子的姐姐!据小早川了解,久留米铃子自杀的时候,她姐姐正在国外旅行。姐姐回国后知道了妹妹的死讯,痛不欲生。出国前姊妹俩长期住在一起,感情甚笃,现在妹妹死了,姐姐全力以赴操办妹妹的丧事,不想从中发现了破绽。妹妹不是自杀,是他杀!为证实自己的结论,姐姐做了多方努力,她要查出凶手,为妹妹报仇。今天这场别出心裁的宴会,便是姐姐的有意安排。

    小早川这么一说,几个人可就泥菩萨身上长草——慌了神了。你想,贵客变成嫌疑犯,搁馊了的香菇面,吃起来还有什么味?越川不满地对小早川说:“小早川先生,我不明白,就算是他杀,她姐姐干吗不找张三不找李四,偏偏把我们五位找来?难道她怀疑我们五个人里面有一个真凶?”

    小早川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正是这样。”说着,他先把自己的名片拿出来放到餐桌的中央,又对其他四个人说:“请各位也把你们的名片拿出来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不由己地掏出名片放到餐桌上。小早川说:“各位不妨看一下我们五位的名字的缩写是什么。”大家拿眼一瞅,乖乖,都是S·K!小早川说:“这就是久留米铃子的姐姐怀疑我们五位的理由。看来她查阅了6月20日在忘归庄旅社住宿的所有人,发现我们五个人的名字缩写与手帕上的S·K相同,于是她怀疑我们,想会会我们。不过她为什么不肯公开露面呢?”

    问题搞大了,屋里的五个人,现在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谁走谁就等于招供自己是凶手了。

    这时候侍者进来收拾杯盏碗筷。小早川向侍者说:“请打电话叫警察来一下。”小早川竟动开了真格!这可吓坏了驹井,她战战兢兢地问小早川道:“小早川先生,莫非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小早川肯定地点了点头。“谁?”八只眼睛一齐投了过来,就像八盏探照灯似的,恨不能一下子探出小早川心里的秘密。

    等侍者一走,木岛不自然地坐回原座后,小早川说:“久留米铃子的姐姐把五个相同发音的人集中起来,因而迈了关键性的一步。下一步我们可以十分容易地把圈子再缩,缩成两个人。”“哪两个人?”小早川把眼光从驹井身上移到木岛身上,又从木岛身上移回到驹井身上,半天才说:“两位女士!”

    “什么?你凭什么敢这样放肆?”“你不怕我们控告你?”驹井和木岛全都激动得跳了起来。小早川说:“控告嘛,我倒不怕,理由嘛,也有一点,两位女士是不是静下来听一听啊?”

    小早川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几句话,逼着驹井和木岛只好乖乖地坐下来。

    小早川这才一字一顿地说:“久留米铃子自杀的时间是深夜两点,房门一定关得牢牢的,只有女人才有办法叫开门。试想,一个男人半夜叫一个女人开门,结果会怎样呢?这是其一。其二,手帕对男人来讲,是件实用品,擦汗用的,擦完汗口袋里一塞,没了用处。手帕对女人来说,却是一种小小的道具,拿在手里以助说话的姿势。凶手行凶时,手里拿的正是这种小道具,在亲亲热热和久留米铃子说话时,冷不防地把久留米铃子推下窗去,手帕是一直握在手里的。久留米铃子绝望中本想抓住她的手腕,不想只抓住了这方手帕。正是这方手帕帮助了我们,暴露了凶手。”

    越川还不满足,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说:“小早川先生,您这话还不能自圆其说。我不明白,既然久留米铃子留下了三封遗书要自杀,为什么凶手还要害她呢?难道凶手不知道这一切?”

    小早川拿眼睨了一下驹井,惋惜地说:“是啊,凶手并不知道久留米铃子要走绝路,当然更不知道她留下了三封遗书,不然的话,她何必自找麻烦。”

    香山好奇心又起,不觉开口道:“凶手要杀久留米铃子,那她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小早川撇了撇嘴,说:“久留米铃子爱上了这位妇人的丈夫。女人嘛,对第三者插足的仇恨往往很深很深。可这位妇人哪里知道,在她和丈夫吵闹之后,久留米铃子早已毅然决然地和她丈夫分手了。”

    讲到这里,小早川出其不意地问木岛:“木岛夫人,您说对吧?”木岛一直在用心听小早川的分析,听小早川唤她,条件反射似的惊叫了一声:“原来他俩早已分手了?”突然她醒悟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立刻瘫倒在椅子上,嘤嘤地啜泣起来了。

    驹井见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接着郑重其事地说,“我没有丈夫,独身。”小早川听了,十分坦然地笑道:“我要查的就是这个,完了。”一会儿,警察来了,小早川向趴在桌子上抽噎的木岛一努嘴,木岛被带了下去。

    剩下的四个人呆呆地站着,恍如梦中。突然,越川高兴地大叫起来:“小早川先生,不要骗我们了,您肯定是这次宴会的真正的主人。”

    小早川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向驹井说:“驹井小姐,怎么,您还不想公开您的身分吗?”

    驹井一愣,接着嘻嘻地笑了,说:“我就知道逃不过你眼睛的。”她转身看了看越川和香山,说:“小早川先生太机敏了,所以我一直耽心被他揭破身分,便绞尽脑汁来逢场作戏,不想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越川、香山又是一愣,原来驹井西诺才是那个不肯露面的宴会主人!

    小早川说的不错,驹井回国后发现妹妹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并由手帕想到了凶手的姓名,于是到旅社查了住宿登记簿,发现了四个S·K发音的名字。驹井苦苦思索了几天,最后断定凶手就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但真凶到底是谁呢?无法确定。最后她想先与这四个人见见面,摸摸底再说。她想到了宴会,在嘻嘻哈哈的友好气氛中兴许会得到点什么。只是她没有考虑出进一步的行动方案,生怕宴会上找不出凶手,自己反而被动丢丑,这才不得不隐去真实的身分。谁知宴会上小早川意外地帮了她大忙,导致了这次宴会出奇的成功。

    越川一听可就埋怨开了:“我说驹井小姐,您这一隐姓埋名,藏掖身分,我们可就苦了。这场惊心的宴会把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呢。”

    驹井笑着说:“对不起,诸位先生。下次我一定邀请你们到名古屋来,我要名符其实地当一回真正的宴会主人,给各位压惊,怎么样?”

    “好!”立刻,贵宾室里荡漾起了一片舒心的欢笑……

    (温福生 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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