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是儿童的名字,她才6岁却奇怪地患上了血癌——命运就是喜欢捉弄无辜的人。
我至今都记得丹丹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好像没有忧愁、悲伤,有的只是纯真、坚毅和疑惑。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为此我想尽办法让她快乐地度过她生命中的最后的十几天,回答着她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讲童话故事给她听,陪她一起荡秋千,玩捉迷藏等游戏。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她临走时一直望着我,牵着我的手,睁着她无辜的大眼睛支撑了好几个小时才离去。
丹丹的母亲,一位叫做俪婶的奇怪妇女,衣着朴素,脸上似乎飘浮着一层淡白的雾气,这使她的脸色看上去显得更加阴沉了。自我陪护丹丹以来从未看到她的笑容,而且更奇怪的是,她不是很喜欢说话,除了对丹丹外,几乎不和别人说话。俪婶大多数的时间里只是呆呆地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丹丹,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永远是毫无感情色彩的虚无。
离奇的是,丹丹走后不久,俪婶就带着她的尸体神秘失踪了。我只依稀记得俪婶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此后,我们再也没有了联系。而我现在早已从大学顺利毕业,也谈上了恋爱,但是我并没有想到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一)
那是一个烈日如火的下午,我站在S市最繁华的商业街道的必胜客店前等人。透过洁净透明的玻璃往里看,我居然看到我的男朋友柳峥正与另一个长发的年轻女孩打情骂俏,一张桌上,只有他和她。
那个女孩毫不顾忌地依偎在柳峥的怀中,伸手捏他鼻子,骄横地抢走柳峥面前的披萨饼。柳峥则一脸宽容地笑着轻轻拭去女孩嘴角的残渣。这样的场景,再傻的人也立即明白两人是什么关系。
可是,就在前天,柳峥还打电话向我嘘寒问暖,变着法子逗我开心,甚至我们还说好一起去东南亚旅游。就在昨天,他还在与我谈婚礼的具体事宜,憧憬着我们将来的生活。短短两天,不过是生命里的一瞬间。到了今天,今天就变了吗?
我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S市号称全国四大火炉城市之一,夏天异常闷热。即使在最繁华的商业街道,此时也看不到多少人,只剩下车辆在不知疲倦地来来往往。商铺里都如出一辙地在店外装着挂式空调,店里温度降了下来,那些热呼呼的气体却汹涌地排向街道,平添了几分热意。
我的心却越来越冷。
怎么会这样?
我不停地说服自己,想象着他们两人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而已。不知不觉我站在这里已经十几分种了,站得越久,看得越多,我的心就越寒。
我不得不相信,我的爱人已经背叛了我。
或许,柳峥只是逢场作戏。或许,柳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还是相信能够挽回我的爱情。
我始终想不明白,柳峥怎么找了这样一个普通女孩。这种女孩,随手可在大街上抓一大把,除了比我豪爽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强过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然后推开必胜客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我一步步地走到了柳峥身边。
柳峥笑着在与长发女孩说着什么,突然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我,他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凝固了,如电影中的定格般目瞪口呆。
这时,坐在柳峥对面的长发女孩注意到他的表情,抬起头来看着了我,不但没有羞耻感,反而挑衅似的将双手搭在柳峥的肩上。
“孙阳……”柳峥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在。”我没想到居然可以这样冷静地回答他。
“我想,我俩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柳峥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在听。”我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那份冷静。
“控制,控制自己。只要他认错,一切等回去再说。男人就是这样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只要他知错,肯改,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人生在世,谁又能不犯错呢?”我默默地告诉自己。
“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柳峥站了起来,平视着我,一字字地说,“我们分手吧。”
分手?我内心深处才建立起来的自信轰然倒塌,心脏在隐隐作痛!
“你也看到了,其实,我早就对你没感觉了。这些年,我们勉强在一起,对谁都不公平。”
“公平?你居然和我谈公平?当年,是谁发誓非我不娶?你又是和谁一起携手度过这么多年艰难的岁月?一个公平二字,就能概括掉我们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在心里发泄着我的愤怒,默默地站在他们面前。
“怎么了?人家不要你了,你还赖着不走?”长发女孩的话尖酸而毒辣,如一把尖锐的刀刺入我的心脏。
我望着眼前的柳峥,突然间有种非常陌生的感觉。这难道就是我曾经深爱并打算携手共度人生的爱人?
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在情敌面前露出怯意。
我强装镇定,对柳峥说:“其实,这正是我想说的。就这样吧,你好自为之。”
我昂着头走出必胜客。至少,我在他们面前保持了我那仅剩的微弱自尊。但是,我怎么能接受被深爱的男人背叛这个现实?
(二)
是的,我接受不了。
那天,我崩溃了。
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喝了很多很多啤酒,多得我都数不清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很坚强自立的女孩,只是这次背叛,实在伤我伤得太重。这就印证了那句老话: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伤害那些深爱自己的人?”我打开音响,随手放入一张唱片。
音箱里传来一首陈旧而经典的英文歌曲——卡彭特兄妹的《昨日重现》。
回首往事,不再的岁月
想起过去的好时光
让我徒生悲伤,世间已有太多的改变
听到爱情之歌,我会随之吟唱
……
当歌词中唱到爱人使她伤心,我也已经泪流满面。
我的脑海里不断重现我和柳峥在一起的时光。他总是喜欢和我一起听这首歌曲,那时候的他是多么温柔多么专情。但是此刻,我再次听到熟悉而动听的音律飘扬时,心都碎了。
曾与他度过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岁月,那些场景,一幕幕如刀如刻,让我泪流满面。
我拿起了手机,拨打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是我,孙阳。”
“嗯,有事吗?”柳峥近似冷酷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时,像另外一把利剑一般把我击倒。他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甚至前两天的甜言蜜语在一瞬间替换成一个单音节的“嗯”字?
“我想你,好想好想你。我们重新再来,好吗?”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滑入我的嘴里,又咸又苦。
“孙阳,你清醒点。你要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不会的,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好吗?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那你觉得我哪里好,哪里值得你爱,你告诉我,我改,好吗?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应该学会独立了!相信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笑。一个已经决定和我分手的男友,和他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可是,我怎么这样难受?就好像周围没有空气般让人窒息?
“你来我家吧,我想见你。”
“我现在有事,以后再去吧。”
“你现在不来,就永远看不到我。”我几乎似泼妇骂街般叫了起来。
“我真的有事,现在去不了。”柳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试图再打过去,柳峥已经关机了。
我开始笑了,恶狠狠地笑,嘲笑自己的愚蠢。我一定会让后悔柳峥今天的举动。
我从抽屉里翻出片锋利的刀片,这是柳峥剃须刀上的。柳峥的胡子总是刮不干净,我就在家里备用了一把剃须刀,他每次都会在我的监视下把胡子刮干净。现在,这刀片柳峥是不会再用了,没想到却被我用上了。
刀片很薄,却异常锋利,我只是轻轻一碰,腕口就出现了一道血口。以我的医学知识,只要我再用点力,动脉就会断开了。
我似乎感觉到鲜血如喷泉般涌了出来,生命也一点点地远离我而去。
就在几天前,我还是一个有人宠爱、有人呵护的天使,现在却成为一个可怜的自杀者。我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对我来说,爱情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无法想象在没有爱情的岁月中怎么生活下去。生活里没有了爱情,似乎也就没有了意义。在我失去意识前,我的脑海里还一直回放着我与柳峥在一起幸福生活的画面,我被湮没在无边际的悲伤中。
(三)
我渐渐睁开眼睛,外面是一片漆黑。手上的疼痛感以及头顶位置的折射着光亮的吊瓶在提醒我,我获救了。
我感到口渴,我到处摸索着打开了电源开关,房间里明亮了起来,我的眼睛乍然受到光线的刺激眯了起来。
等我眼睛适应后,我看到父亲——一个年近半百中年丧偶的老人卧在我的病床边睡着了。
父亲看上去老了很多,头上的白发越发多了,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我心中一阵悲凉,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希望,他含辛茹苦把我培育成人,我却要离他而去。
我浑身酸胀乏力,受伤的手腕上已经包扎了重重的白纱,另一只手原本被绑着接受输血,不过此时血已经输完,瓶子里是空的。
我试图起身坐起来,不但没成功,还惊醒了沉睡中的父亲。父亲一脸怜爱,帮我坐直。我看着他的眼中噙着的泪水,而他默默地在一旁照顾我。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凭你的条件什么好男人都找得到。”
父亲不是不懂我的心,他只是很在乎我怎么会这么不关切自己的身体。父亲不提柳峥还好,一提起柳峥,我的泪水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别哭……”父亲慌了手脚。
“他有没有来看我?”我傻傻地问。
“他才不会来呢,他和另外一个小妖精正在逍遥快活。”父亲告诉我,他在我昏迷时打过电话给柳峥,柳峥告诉他已经与我分手了。他对我置之不理的态度让父亲很是生气。
我心里涌出种酸酸的感觉。我为他自杀,他却不闻不问,难道这真是我曾经全心付出的男人?虽然如此,我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自杀前我只与柳峥打过电话,也许,他还是在意自己的,不然,我怎么能获救?
“那我是怎么来医院的?”
“也真奇怪,是一个女人打电话给110说发现一个女孩在家自杀,需要人帮忙。她把你的住址、人名说得一清二楚。但110去时你那门是紧闭的,根本没人进去过。”
难道,是柳峥叫了其他人打电话通知110?看来,他还是舍不得我的。这样一想,我的情绪好了许多。
“傻孩子,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如果再这样,叫我怎么办?”
其实,我又何尝想这样呢。我爱柳峥,仅此而已。爱情就像一把双刃剑,可以让人上天堂,也可以让人下地狱。
“我的手机呢?”
父亲把我的手机找了出来。我拨通的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是我,孙阳。”
“嗯。”又是这样吗?
“我在医院里,刚醒过来。”
“你还是想开点吧,不要再做无谓的事伤人害己。我没想到你也会这样弱智,竟然去自杀。”柳峥的话语冷得让我心寒。
弱智!这就是他对我为爱自杀的评价。
“你现在过来看我,好吗?”我委曲求全。
“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现在要睡了,晚安。”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手机。柳峥就这样挂了电话,我的生死,在他眼中还不如他的一晚的睡眠重要。
父亲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再受刺激。他只是轻轻地抚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对父亲说:“爸爸,你以后多多保重。”
父亲一听急了,但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就说:“乖女儿,你千万别说傻话,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而且,你的条件这么好,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父亲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我都听不进去。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说不爱就可以不爱了,而我又为什么会心痛至此!
父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的,说:“对了,阳阳,你昏迷时有个女人打了个电话给你,叫你千万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难题她一定帮你解决,她一定会还你一个人情。她说她叫俪婶,是丹丹的妈妈。”
(四)
我在记忆中搜索,俪婶的形象在我脑海里重组,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不知道俪婶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又要俪婶还什么人情呢?与丹丹在一起的日子,让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贵,虽然结局是如此悲伤,但我从不后悔那段做志愿者的日子。当时,对于俪婶的承诺,我也仅仅以为那是她因为丧女之痛神志失常而在胡言乱语。
她又能帮上我什么忙?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腕处的伤口不疼了,可是心中的伤口却越来越痛。
我昏睡之中,病房的门突然间被人推开了,发出的声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睁开眼睛一看,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袭黑衣,走路无声无息,和记忆中的俪婶十分相似,但是又和她以前有些不一样。以前的她仿佛是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现在,她更像一只阴沉的黑猫,眼神如针一般能刺透人的心脏,让我不寒而栗。
俪婶走了过来,仔细地观察我,她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为男人自杀?”俪婶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屑与讽刺。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要怎么回答。俪婶不是我,又怎么懂得我的痛?
“蛮倔强的嘛,非他不可?”我坐起来,抬起了头,奇怪地看着俪婶这个我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的妇女,琢磨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说过,我会还你个人情。我说的话是一定要兑现的,兑现后,你的生死再也与我无关。”
“不必了,你帮不了我。”我实在想不通她能怎么帮我。
俪婶笑了起来,脸上是一种诡异的笑容:“我可以让他重新回到你身边,一如往昔,宛如昨日重现,一直如此。”
我的心中动了一下:“你真的有办法?”
“我是个巫术师。”俪婶缓缓地说出自己的身份。
巫术师?我只看过一些有关于巫师的电影,本以为那只不过是一种传说,只存在于那些古代的故事中,没想到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但是有一线希望,我仍然想尝试。
“你真能让他再像以前一样爱我?”我颤抖着说。
“当然,这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你有决心。”俪婶回答得很从容,让我不由得更相信她。
“决心?”
“嗯,决心。你起来吧,跟我走,我帮你实现你的梦。”
父亲急忙阻止:“阳阳身体还很虚弱,怎么能起来?”
“我可以的。”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试一试,不然我会不甘心的。我拔掉手上的输液管,穿好衣服,颤抖着站了起来。
“很好。”俪婶只说了两个字,走过来在我身上拍了拍,有些嘉奖的意思。也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一种力量涌入我的身躯,强力支撑起我。
俪婶转过脸来对父亲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女儿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五)
午夜时分的S城就像是个不夜城,外面依然灯火通明,只是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了。我跟随着俪婶默默前行,在夜光中暗自观察着她。
俪婶走的路很怪,她从不选择光亮的地方,尽量行走在阴影中。而且,她的动作也极诡异,行走时是脚尖先点地,脚跟轻落,走路时完全不发出声音,如一只夜行的猫。在路上,我们遇到一只卷毛的癞皮狗,那狗看到她马上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吠,夹着尾巴迅速逃离。
不知走了多久,我才发现我们竟然是走向柳峥的住处。
俪婶怎么知道他的住处?
俪婶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回过头说:“不要用那种眼神望着我。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液,你的事我一清二楚。”
“我的身体里有你的血液?”
“当年你陪着丹丹睡着后,我滴了一滴血浸入你的眉心。你的身体融入了我的血,我就能感知你的生命,感知你生命里的一切故事,只要我愿意。”
我忽然想起:“那我自杀是你打电话通知110?”
“除了我,还有谁?你以为那个臭男人会在意你的生死?”
我莫名地害怕起来。如果世界上一个人能看到我所做的一切,从吃饭到上厕所,我的所有事情她都一清二楚,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这种感觉,宛如在大庭广众中裸奔,毫无隐私可言。
“你放心,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实现我的诺言,我会取走那滴血,在你面前永远消失。”俪婶果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没有回答。
我们走到柳峥的住宅小区,上楼,来到他的住处。门紧闭着,我按响门铃。过了一会儿,铁门开了,门口现出柳峥的身影,身上还穿着睡衣。
柳峥皱了皱眉,显然他没想到我此时会来找他。
“这么晚,有什么事明天说不好吗?”柳峥把身体挡在门口,没有要让我进去的意思。
“让我进去再说。”难道那个长发女孩也在里面?
“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不太方便吧。”
“你说过,分手后我们也是好朋友,难道好朋友来了都不让进门?”
柳峥无奈,把身子让开。我一个箭步跃了进去,俪婶动作如风般在他还没反应时就飘了进来。
“她是谁?”柳峥问道。
“我阿姨。”我随口说道,迈开步子就往柳峥的卧室里走——这里,我很熟悉。
果然,我推开卧室房门时看到长发女孩也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六)
“没见过你这么没家教的人,门也不敲就随随便便闯进别人房间,还说是名牌大学出来的。”长发女孩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没有和她理论,回过身来看着柳峥,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长发女孩下床从卧室里用力把我往客厅里拽,我们三个扭打着来到客厅。本来趾高气扬的她,一看到俪婶,脸色突然间变得异常苍白。我非常惊讶。
“你是什么人?”长发女孩质问俪婶。
“你说我是什么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们莫明其妙的对话让我和柳峥都摸不到头脑。
“怎么了?默默?”柳峥费解地问。
原来,长发女孩叫默默。
默默仿佛看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全身战栗不停,骨头摩擦着肌肉,发出尖锐怪异的“咯咯”声。
“这件事与你无关。”默默愤恨地说着。
“但是孙阳的事和我有关。”
默默走到柳峥面前伸出手抓住他,紧紧握住,生怕被我夺走似的。
我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了,俪婶?”
俪婶冷冷地说:“你是不会明白的,我让你自己看清楚。”
俪婶说完,屈指成啄,像电影里的巫术师那样在地上拜了拜,便在房间里跳了起来,嘴里还念了些古怪的咒语,最后在我的眉心处啄了一下。
瞬间,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一黑,等到我再度恢复视力时,似乎一切与开始一样并无异常。
但我却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柳峥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竟然有一条金色的小蛇嵌入他脸上的血肉里。
那是条很奇异的金色小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蛇,通体金黄,闪闪发光,吐着腥红的蛇信子,它竟然好像具有灵性般张牙舞爪在柳峥血肉里四处游走。柳峥脸上的血肉也随之张合,整张脸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而且,那金蛇的小眼一直盯着人看,样子说不出的阴毒,让人不寒而栗。
我眨了眨眼睛,那条金蛇又突然不见了,从柳峥脸上消失,一切就好像恢复了正常,什么也没发生,柳峥还是柳峥,他的脸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张英俊帅气的脸。难道刚才看到的,仅仅是幻觉?
“集中你的精力。”俪婶在一边喝道。
我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再次睁开时,那条金色小蛇又出现了,依然盘旋在柳峥脸上的血肉里,满是敌意地盯着我。
我十分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俪婶解释道:“这就是爱情巫术。那条金蛇就是巫术师用来施法的媒介,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他中了她的爱情巫术。”
原来如此。难怪柳峥变心变得如此之快,难怪他会爱上比自己差得多的默默,原来是因为默默施了巫术,他中了巫术。
“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忽然信心大增。俪婶既然也是巫术师,想必她一定有办法可以破解巫术,那柳峥就能回到我身边来。
俪婶却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过身去看默默,问:“到了现在,你还不放手吗?”
(七)
“放手?”默默苦笑:“你为什么不劝孙阳放手?凭她的条件,她大可以找到比柳峥更好的男人。”
“你要想清楚后果。”俪婶喝道。
默默似乎迟疑了一下,她转眼看到柳峥时,目光却变得坚毅起来:“我清楚后果。但我更清楚我不能没有他。如果上天注定我不能拥有爱情,我宁可下地狱去受那万般苦楚也强过在人世间过着无情无爱的日子。”
俪婶叹了口气:“你也太狠了,竟然在爱情巫术中加入了你的中指血。这虽然大大提高了爱情巫术的威力,但这样一来,你也很危险,只要我今天将你的巫术一破,你就会受到巫术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既然要帮她,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错了,我不会干扰你们两人命运。这是你们两人的决战,我只是将方法告之她。至于你们的命运如何,只能凭天意了。”俪婶说完,附着我的耳朵低低地耳语了几句,告诉了我破爱情巫术的方法。
“记住了?”俪婶问我。
“记住了。”
“你听好,取决成败的因素并不是法力的高低,而是你们的心力,也就是你们的爱意。你破,她会守,谁爱得深,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这时,柳峥再也忍不住了,他叫了起来:“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不管,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俪婶冷笑一声:“现在没你的事,你给我乖乖睡吧。”
俪婶的眼睛里透露出异样的色彩,柳峥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进去,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身子想动,却再也动不了,没过一会儿,就进入睡眠状态,倒在地上。
“最后一次问你,你放手吗?只要你肯放的话,你还可以去找另外的男人,还可以拥有很长的幸福岁月。”俪婶对默默说道。
“不,我爱他,我只爱他一个,绝不放手。”默默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这样,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做你们应该做的事吧。”说完,俪婶退向一边,如裁判在一边监视着我们这一对即将决战的拳手。
我狠狠地瞪了默默一眼,照着俪婶告诉我的方法伸出中指,放入嘴中咬破,将血滴入睡眠中的柳峥眉心。我的血迅速穿过他的皮肤渗透进去。
柳峥脸上血肉里的那条金色的小蛇仿佛很喜欢我的鲜血,张开蛇口将渗进的鲜血吞入口中,神情显得格外兴奋。
我闭上眼睛,默默地念着刚才俪婶教我的破术咒语,凝聚心力,手往柳峥眉心一拍,喝道:“破!”
那金色小蛇在柳峥的血肉里跃动了一下,差点跃了出来。蛇身弓了一下,又回了进去,继续游动,却已显得烦躁不堪,时时想往外跃。
默默看到如此情景,急忙与我对阵念动咒语。她身上衣服突然间膨胀起来,头上的长发也竖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金色小蛇听到默默的咒语,竟然渐渐平息了烦躁,自得其乐地盘旋在柳峥的血肉里,不再做出想要跃出的动作。
我心神一震。刚才的破术咒,已经耗尽了我的心力,我觉得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似的,困乏的很。
“你要记住,你的得就是她的失,成功与否,只在意一点——你愿意付出多少。”俪婶喝道。
我听到俪婶说的话,闭上眼睛,我的视觉、触觉、味觉、听觉、嗅觉,五感都在一一消失,我听从着心的呼唤,尽情凭心感知这个世界。柳峥与我一起携手度过的岁月场景如电影中的画面般一一闪现,我的心中尽是爱意,然后轻轻地挥手拂向柳峥的眉心,帮他拂去小蛇。
没想到的是柳峥脸上血肉里的金色小蛇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般,纵身一跃,跃出了柳峥脸上的血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到默默脸上。
一直在我对面的默默此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全身萎缩起来,皮肤开始变皱变老,生命的灵气渐渐离她而去,没过多久她仿佛老了好几十岁。她即使在这种情形下,还是惦记着柳峥,她绝望地看着柳峥,竭尽全力颤抖着伸出手去握住柳峥的手,泪水流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默默流泪。此时,我不再觉得默默有多么可恨,反而觉得她很可怜,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突然间,那条金色小蛇破碎了,成了一片片金色的碎片,刺入默默的血肉里。她的嘴巴、眼眶、鼻孔、耳朵渗出血水来,金色的碎片演化成更小的金蛇,从这些地方随着血水钻了出来,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她的身躯。没过多长时间,她的身躯竟然化成了一摊血水,进入了那些金色小蛇的腹中。
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我没想到巫术中的反噬是如此可怕。
“一切都结束了。”俪婶叹了口气,这时我才觉得异常疲倦。
然后,俪婶唤醒了柳峥。
我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陈述给柳峥听。
(八)
柳峥听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后脸色很难看,不时偷偷看一下俪婶。我看得出,他很怕俪婶。我想,这也难怪,巫术师本来就是令人害怕的人。
柳峥告诉我,默默是他的新同事,热情活泼,他怀着帮助新人的态度,在工作上帮过她很多忙。也不知怎么搞的,她就喜欢上他了,她屡次求爱未果,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爱情巫术能达到她的目的,竟然学了这种巫术施给他。
俪婶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临走时对我说:“中了爱情巫术的人,除了男女感情外,一切都很正常。中术者会深爱着那名施术者,至死不渝,不管施术者是怎么样的人,对于其他的异性都不会再有一丁点的男女感情。这就怪不得柳峥会抛弃你而与远不如你的默默在一起。但是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破巫术的咒语吗?”
“记得。”我回答道。
俪婶很奇怪地看了一眼柳峥,说:“你确定自己是真的爱他?”
“确定。”我说这话时坚定无比。为了他,我都可以自杀,还需要什么来证明我的爱呢?
默默死后的第七天,S市最有名的新娘化妆店里面,化妆师正在帮我化妆。再过一会儿,柳峥就会带着庞大的车队来这里接我了,然后我们俩将一起迈向婚姻的殿堂。经历了这些事后,我总算明白,女人始终要有个归宿的,把男人早早地拴在家中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我坐在镜子前,竟然想起了俪婶。她在默默死的当天就走了,而且取走了在我眉心中属于她的一滴血。走时,她说得很清楚,以后永远不会再在我的面前出现,我将来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忘不了俪婶临走时望我的最后一眼。那一眼很古怪,似乎在看一件奇怪的事物。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俪婶为什么会那样看我。我甩甩头,打算忘掉这一切,因为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今天就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将嫁给我最爱而且也爱我的男人,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幸福呢?
想到这,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也许是我开心得过了头,化妆师的眉笔不小心撞到我的眉心。
我觉得眉间一阵刺痛。
真倒霉,我暗想。当我聚精会神揉着眉心抬起眼来照镜子时,我竟然看到我脸上的血肉里有一条通体碧绿的千足蜈蚣!它正在我的血肉里游走!
我一下跌坐在凳子上。
怪不得俪婶要问我确不确定爱柳峥,要那样看着我。
怪不得柳峥会害怕俪婶。
怪不得我也会这样深爱着柳峥。
我感觉我浑身都冒着寒气!我其实早就被柳峥下了爱情巫术!
化妆店门外开始热闹起来,柳峥的迎亲车队已经来了。
柳峥一身西装革领精神奕奕地走进来,笑着走向我。
我望着满面笑容的柳峥,突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就好像前几天我发现柳峥与默默在约会时一样。眼前的男人,是如此陌生,以至于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再长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俪婶教我的破解咒语、默默临死前的惨状在我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现在,我只有短短几秒,我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个施了爱情巫术给我的男人呢?
破或不破?这是个问题。
这些日子,我的心情似乎一天天地从阴翳中走了出来,信心也回来了。我不是还有一张纸条吗?下一次就不会浪费了,我一定要妈妈明白我心里的感受。
我之所以这么快振作起来,是因为一直有专务先生的笔记在陪着我。不知道是因为专务先生的品味高呢,还是他特意挑出了些励志的故事给我看,反正啊,每次看完专务先生笔记里的故事我的心情就变得好好。就比如说,眼下看的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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