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磊子,哈哈,就是石磊,从这个经管班(经济管理培训班)一开学许多人都是看不上他的。不说他开学第一天开始上课十分钟了,才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挤进来;也不说他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是一头蓬乱炸裂着的头发,黑中有灰灰中有黑;以及随着蓬乱的头发而进来的是一张生涩、黝黑、谦恭、好奇等神色杂陈的脸,单就随着脸挤进来的一身那种两粒扣的紧身廉价黑西装,以及抬手间那袖口上白色的商标,就使我们哄笑起来。
老师略微皱皱眉头,问:你是?磊子忙点头说:磊子。哦,不,叫石磊。
磊子坐到了全班的最后,与林青和我成为了同桌。林青也学着老师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拿起书与我换了位置。磊子把脸埋到了书本里。
磊子一般很少与我们交流,即便是大家凑到一起高谈阔论,磊子也是远远地在一边倾听。不定哪一次,磊子突然用浓重的南部山区口音插进一句:世界经济一起(体)化也会影响到政治的一起(体)化。磊子说完,然后脸红了,不安地睥睨一眼嬉笑着的我们,还有颤得花枝般的林青。
有一次,磊子使用的钢笔出不了水,就向我和林青借笔使用。我不带笔,我的录音笔就在老师的讲台上放着呢。我不顾林青的白眼,就把林青的备用笔给了磊子使用。最后磊子还林青的笔,林青轻慢地说:那笔你就用吧,一起(体)了。磊子红了脸:谢谢,谢谢哦。
我们一般是上午上课,下午自习,于是在同学们中间便兴起了聚餐,当然是轮流做东。由此,班里三十几号人分成了三拨。可是每一拨都未想到叫磊子,而磊子也不随任何一拨,下课后将书往人造革书包里一塞,匆匆地骑上老28自行车吱吱呀呀地走了。
我很轻松地学习着,因为我的未来已步入“既定的轨道”,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把文凭混到手,把林青混到手。那个时期,我在昏天黑地地追林青。我们吃过饭后不是昏天黑地地看影碟、唱歌,就是逛街泡茶馆泡咖啡馆。不久,林青厌烦了,我也厌烦了。
林青慵懒地指着窗外建筑工地说:曹余,咱打个赌。你看那儿,那个背水泥的工人,你请他吃饭……我笑笑:这还不是小菜一碟!求人办事请吃最难,咱不求他什么请吃还不容易?
我和林青来到工地,我拉住了那个脸上涂满了泥灰只余了一双眼白的工人,他正卸下了肩背上的水泥,惊讶地看着我和林青。我说我想请你吃饭。那工人嗫嚅了一阵没有说出话,眼里的疑惑变得湿润了。我想我要成功了,我更加诚恳地望着他。那工人终于说出了话: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请我吃饭。曹余,林青,今天我不能去,改日我去。
原来是石磊,磊子。在已建起楼房框架的一间屋子里,我们看到了石磊的地铺,地铺的被子上置放着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西装,一边是他的人造革书包、课本和窗台上燃了半截的蜡烛。磊子说,是他的父亲背石头将他背进了这个经管班,所以不能偷懒,下午打工,晚上看书做笔记。听着磊子的话,林青的脸上满是凝重。
毕业聚会,磊子第一次与我们一起喝酒,最后酩酊大醉。林青忧虑地问我:磊子不会有什么事吧?我说不会,咱们多陪他在这里待待吧。
有几年没与磊子联系了,林青也与我分了手。林青曾说,花盆里的物什能长成参天大树吗?!后来,有人说在南边某地看到磊子和林青了,磊子一副白领模样,据说是什么总部什么地区的什么代表。
这也许是我预想到的结果了,而磊子的西装袖口也再不会有商标了。一向自诩“文明”的我说了一句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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