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村

    小女孩的腿不利索，常年坐在门口看别的孩子玩，很寂寞。

    邻居家城里的亲戚带来他们的小男孩过暑假。男孩比小女孩大五岁，他跟小伙伴一起上山下河，脸晒黑了，但很开心。他注意到这个不会走路的小女孩，把捉到的蜻蜓和蝴蝶放在她手心，把采到的各色野花献给她，她露出难得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暑假快结束了，小男孩一家人要离开。小女孩眼泪汪汪地来送行，在小男孩耳边说：“我治好腿以后，嫁给你好吗？”小男孩感动地点点头。

    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了，小男孩成了一个大男人，开了茶馆，有了女友，生活平静。

    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女子细细的声音，说她的腿已经好了，她来到了这个城市。他想不起她是谁，早已忘记了童年的故事，忘记了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更忘记了自己善良的承诺。但他还是收留了她，让她在茶馆里帮忙。

    她终日沉默。他没有时间操心她。

    他突然知道女友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轰得他羞愤交加，焦头烂额。他心灰意冷，无心打理茶馆，酗酒，狂怒，家人疏远了他。不久，他大病一场。女孩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容忍他酒醉时的打骂，独立撑起摇摇欲坠的茶馆。她累得骨瘦如柴，可眼里总跳跃着神采。

    他康复后，面对她所做的一切，只有感激。他把茶馆送给她，她执意不要，他只好宣布她是一半老板。他把她当做至交，掏心掏腹地对她倾诉。她沉默地倾听。

    过了几年，他交了几个女友，时间都不长，他找不到感觉。而她也一直独身。他发现，她很素雅，风韵天成，不乏追求者。他说她心高，她一笑了之。

    他决定出国旅游，把茶馆的一切正式交给她。她没反对，说为他保管，等他回来。

    在异国他乡漂泊的日子虽然很苦，但他开阔了眼界和胸怀，过去的悲苦云淡风轻。这时，他才发现，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如意或不如意，真正伴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她，是她给了他清清淡淡实实在在永远难以忘怀的温暖。他想回家。

    回到家。他的东西在原先的位置一直很好地保存着，仿佛随时等着他回来。

    他呼唤她。无人应答。

    茶馆新主管告诉他：“她因积劳成疾，去世了。按她的吩咐，我为你管理这里的一切事情，为你收拾房子，等你回来。”

    新主管把她的遗物交给他——一本五万元活期存折，一只蜻蜒和一只蝴蝶标本，一卷录音带，录音带是她的临终遗言。带子里只有她宛如少女般的轻语：“我嫁给你，好吗？”一个女人用自己的一生向他说出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他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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