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想这样，可哪有这种好事？老师傅说，曹书记当官几十年，得罪不少人，他自己下台了，女儿又走了，还不都找黄岩算账？当时学校其他几个领导，都对黄岩有意见。傅苏说，黄岩不是长阳人，应当离开这儿。老师傅说，他是想回武汉去，也不想平级调动了，能找个单位就行。但局里不肯放。李寅说，不放怕什么，自己也可以走。老师傅说，一般人都不想这样，黄岩肯定也不想。他局里有个好朋友，还想通过此人，正正规规调走，手续没办就出事了。伊霞说，怎么啦？老师傅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作风问题。

    据老师傅说，黄岩出事是在一天夜里。当时还下着细雨。老师傅刚上床，忽然听外面很吵，出来一看，门口聚了七八个人。这其中就有黄岩。黄岩站在边上一声不吭，很胆怯的样子。老师傅问怎么回事，旁边校长说，黄校长耍流氓，被人逮住了。老师傅这才明白，黄岩非礼女教师，被她丈夫带几个人堵在屋里，狠狠揍了一顿，一棍子打在头上，打得神智不清，先送到公安局去。旁边确实有个女子，轻轻抽泣着。另外几个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凶光毕现。

    又一个马矮子！伊霞说，黄岩明知处境特殊，还乱搞，也太没分寸了。杨思敏李寅随声附和着。傅苏却不这么认为。傅苏说，黄岩跟女人的事，哪些人亲眼看到的？老师傅说，应当就那几个男人，别人没听说。不过校长也这么说，难道还有错？傅苏说，女教师后来怎么处理的？老师傅说，不知道，听人说，调到别的单位了。傅苏淡淡一笑。

    你怀疑……伊霞说，并非黄岩主动，也是别人勾引的？

    就算别人先勾引的，黄岩把持不住，也活该。杨思敏说。傅苏说，可能还不是这样。沉吟一下，傅苏接着说，黄岩是个聪明人，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当时那种情况，不至于……就算别人引诱，他也不会上当的。不过如果有人一心整他，而且有权有势的，那就难说了。傅苏说过摇摇头，其他三人，也不说什么，继续听老师傅介绍。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黄岩回来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挨得不轻，思维更加混乱了。对他的处分是撤消职务，开除党籍。当然，也适当照顾些，有两条路供选择，一是回老家武汉，一是在学校看水房。黄岩这样子，回武汉能干什么？只能被人笑话。黄岩选择留在长阳，不说不笑，认认真真看水房，形容日益苍老，刚刚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像五十多。

    曹洁华走后，再也没回过长阳。黄岩带着两个孩子，日子很艰辛。有个热心人，帮他介绍对象，就这附近的，负责学校卫生工作，也捡着剩饭剩菜喂猪。女人比黄岩大七八岁，丈夫前两年出车祸死了，除了三个孩子，没给老婆留什么。经人撮合，两人同意了。黄岩显老，但跟老婆在一起，倒显得年轻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母子呢。

    现在黄岩还看水房？傅苏问。老师傅说，还看水房，不干活，他指什么吃饭？神智不清的，总不能去上课吧？这家伙，据说当初来的时候……老师傅进屋边倒水，边说，还挺风光，是不是真的？傅苏没应他，只说，师傅我们走了。伊霞向他笑笑，拉杨思敏的手说，走吧。

    这一晚，伊霞住在长阳宾馆，枕着丈夫的胳膊，想了好多。

    在回武汉途中，伊霞躺在卧铺上，一直想，雪后的冬天，黄岩穿着臃肿的破棉衣，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身边跟着个大他七八岁的妇女，再领着一群孩子，该是怎样一种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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