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在板栗坡上玩耍，大人们在离板栗坡不远的地里干活。
天地间一片静穆，静得只听见孩子们的吵闹声。
板栗坡种了大片的板栗树，当然那是许多年前的往事了，现在空旷的板栗坡上孤立着十来棵歪歪扭扭的板栗树。
孩子们在板栗坡上闹腾了小半天后，又换了一种新玩法。在孩子王大为的带领下，一个个排着队从板栗坡上往下跳，比谁跳得又远又好……
日头有些斜了，离西山还有两三竹竿子远。
孩子们一个个从板栗坡上往下跳时，地里的大人们不时地有人直起腰，瞟一眼欢快的孩子们。
板栗坡是个陡坡，有五六米高，孩子们一个个像只燕子从坡上飞下来。
突然，大为起跳时一个趔趄，从坡下摔落到坡下。
落地后，大为再也没起来，一个劲地呻吟着。
坡下的孩子们一个个呆在那里。
地里的大人们愣了一下，不知是谁先扔下锄头，奔了过去。其他的人也纷纷拢了过去。
大为……大为……大人们紧张地呼唤着。
大为动弹不得，躺在地上咧着嘴呻吟着。大为摔断了左胳膊和左腿。
坡下的孩子们也都下坡来了。哑巴不停地用双手比画着。当时哑巴就排在大为的身后。
大人们顾不上哑巴说什么，队长忙和几个人将大为送往公社医院，一边派人去寻正在公社开会的大为父亲。
大为的父亲是大队的书记。
队长一行人走后，地里的人再也无心干活，大家坐在地头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大为的事。
孩子们在坡下傻乎乎地站着。
大为壮实实的，身子又灵活得很，咋会从坡上跌下来？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
是呀，大为咋会无缘无故摔倒呢，是不是哪个孩子在身后推了他一把。村民王光辉说。
一定是哪个孩子推了大为一把。唐四有说。
哑巴就站在大为的身后，离大为最近。汪小波说。
我也看见哑巴就站在大为的身后。唐红星说。
大为往下跳时，我好像看见哪个孩子推了大为一把。王大鹏说。
一定是哑巴推的，别的孩子离得远，手够不着大为。
我看也是哑巴推的，哑巴这孩子虽不会说话，但平日做事下手特狠。有一次，我见他边走边拧路边的蒿子，连根也不留。
我也看见哑巴下手特狠。有一次，我见他踩蚂蚁窝，一脚狠劲地踏上去，还掂着脚跟转上好几圈，那窝蚂蚁不死光才怪呢。
……
这件事很快眉目清楚，哑巴是罪魁祸首，大为正准备起跳时，哑巴猛地在身后推了大为一把，大为没提防，猛地从坡上摔了下来。
收工时，队长从镇上赶了回来，说大为伤得不轻已转往县医院。汪书记夫妇已陪儿子去了县医院。
这时哑巴的父亲程致远闻讯赶了过来，哑巴的父亲也是哑巴，人们围上来和程致远比画着。
程致远和人们比画了一会，又转过身和哑巴儿子比画着。程致远比画完了又转过身和人们比画着。程致远告诉大家他说哑巴儿子没有推大为，是大为自己摔下坡的。
大家一齐用力比画着，告诉程致远，是他哑巴儿子推大为的，大家亲眼见了，都可以作见证人。
程致远突然转过身，朝哑巴儿子猛扑过去，对儿子拳打脚踢着。
哑巴儿子倔着头，任由父亲的拳脚落在身上。
此时正是秋天的黄昏，天地间一片静穆。人们远远地站着，静默地看着，跟哑巴似的。
哑巴儿子昏倒在地上，在队长的呵斥下，哑巴父亲才住了手。
哑巴儿子眼角挂着泪水，哑巴父亲眼里也噙着泪水。
大为伤好出院回村了，这天夕阳西下，大为突然出现在板栗坡上。
板栗坡上的孩子们一阵欢呼。
哑巴突然猛冲到大为面前。
地里干活的大人们都吃了一惊，纷纷直起身，攥紧了手中的工具。
哑巴朝大为跪了下来，吃力地用手比画着。
大为突然拉着哑巴的手，跳下了板栗坡，朝地头跑过来。
一到地头，大为就对大家说他那天不小心踩翻了石头，自己摔下板栗坡的。哑巴并没有推他……
地里干活的人一个个呆立着，跟哑巴似的。
哑巴突然倔着头走了。临走时，哑巴突然剜了人们一眼，那目光跟刀子似的，深深地戮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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