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擦家具的时候,终于,我忍不住开口说:“妈,昨天玲子来咱家了,她现在学裁剪了。”母亲轻声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你要是能走的话,也不能留在家里,现在也好出去找工作了。”说完这句话,母亲好像突然没劲了似的,原本匆忙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缓慢。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貌似不当回事地说:“老天这么安排,可能就是让我陪着你和我爸,不然的话,我哥姐他们都成家了,你和我爸两个人多没意思啊!”
母亲扔下擦布,走到炕沿边坐下,样子有些疲惫地说:“唉!成年到头地把你关在家里,我就担心……把你憋屈出个毛病。”这时,我从炕上爬起来,刻意地笑了一下,说:“妈,别愁,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嘛!”说着,我随手拿起一把小剪子,躲开母亲的眼神,开始剪发梢上的开叉。
母亲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要不,让小玲子给打听打听,看外面有没有你能学的活,有的话,我陪你出去学。就是……”母亲的话没说完,突然停下了,我抬起头,不解地问:“妈,就是什么呀?”
母亲说:“就是你爸不会做饭。再说,要是出去的话,家里什么也都得扔下了。”我瞪大眼睛,连想都没想,张口就说:“那可不行,别说现在没有出路,就是外面有我能学的事,也不能为了我一个人,把家里什么都扔下啊!”
听了我的话,母亲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了,继续说:“要是走不出去的话,我寻思啊,等以后你开个小店,我和你爸帮你拿货,你记账,怎么也生活了。”我笑着说:“妈,原来你是在试探我,其实,你心里早给我打算好了啊?”母亲也笑了,说:“不是试探,要是有合适的活就学,实在不行,开个店也能维持生活。”说完后,母亲起身去厨房收拾了。
一瞬间,我的心情好像一下子放松了,心想:“妈的话有道理,就算没有适合我学的技术,以后有个店,我也可以自食其力,怎么都能活,至少不会成为别人的拖累和累赘。”这个想法,使我心里踏实了很多。不过,我却并没有因此而兴奋,扪心自问:难道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糊口,为了生存才找事做吗?
此刻,我脑海里再次想起玲子,玲子说学裁剪时,一脸的无奈,她并不喜欢,只是为了有事做而已。我开始劝自己:“玲子能走能跑,都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况我呢!”再一想,昨天只是听玲子有事做,我就着急了,那么,以后我还会听到很多同龄人找到工作的消息,难道,我听一次就急一次,那我不是要急疯了吗?再说了,就是急疯了又能改变什么吗?到头来,就是自寻烦恼,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嘛!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堵在心口的东西,好像一下子被挪开了,刹那间,感觉呼吸顺畅了。同时,心里接受了一个事实,我与同龄人的生活方式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从命运剥夺了我走路的权利那一天就开始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拿起发梢,在脸上轻轻地滑来滑去,好像小猫在脸上蹭来蹭去似的,痒痒的感觉,时而令我忍不住想笑。接着,我把手里的头发像小扇子一样展开,朝着窗户有光线的地方举着,继续一根一根地找着,耐心而又安静地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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