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一件如此幸福的事-不是所有见面都会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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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的丈夫不在家,孩子去上学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看店。在交流中,我时而会有一种错觉,忘记了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残疾人,而总是小心地、试探性地说着。生怕自己的哪一句不妥当的询问,会伤到对方敏感的神经。这种感觉,或许就像健全人在我面前一样,在不了解的时候,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好奇的问题会伤到我。

    大姐似乎对什么都不避讳,她兴致勃勃地说起与爱人是怎么认识的,她是如何为自己争取到的爱情和婚姻。提及她的儿子,大姐很感慨,她说,以前她的情况还没有现在严重,还能坐着,身边守着电饭锅或煤气灶,也能做饭、炒菜,但自从生了儿子以后,她连坐都坐不了!但是,她却很自豪有这个儿子,说儿子很懂事,从小就给她端屎端尿,从来都不嫌弃,时常还硬要推着她出去走一走。

    大姐趴在炕上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仅是作为一个母亲的自豪,更有一种超越自我的骄傲。看着大姐羸弱的身体,实在难以想象,她是怎样做饭炒菜的?又是如何把孩子拉扯大的?

    母亲在一旁沉默不语地坐着,听着大姐的话,时不时地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一声,母亲更理解大姐的辛酸和不易。我和母亲第一次同时面对另一个残疾人,我忍不住偷偷地看一眼母亲,却发现母亲也正在看我。此时,母亲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手指在手背上扣得紧紧的。

    我们正聊着的时候,进来一位买东西的顾客,像进自选超市一样,一边说买烟,一边自己去货架上拿,然后走到大姐身边付钱。就在大姐找零钱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好像也并不灵便,顾客走后,我小心地问:“大姐,你的手平时做事有影响吗?”大姐马上说:“我的手很正常,一点影响也没有。”说着,大姐还刻意地动了动手指,以示手指的灵活度。

    此刻,我明白了,无论大姐的手是否灵活,都是正常的。因为,在大姐心里,她的手就是正常的,是在生活中没有影响和妨碍的。一瞬间,我似乎也恍然明白了,虽然大姐也是重度残疾,但是,我看到她时,却没有为她的残疾而痛彻心扉地揪心和疼痛!因为,残疾的身体对大姐来说,只是一些行动上的不便,而不是心理和精神上的影响和阻碍。

    大姐也关切地询问起我的一些情况,问我几岁得病的?上没上过学?有没有对象?等等。大姐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我早点成个家,建议我也开个小商店,并且大包大揽地说,货源的事,她帮我联系。说到这,大姐很自豪地说:“我家这个店,无论是进货还是卖货,都是我自己张罗,在家用电话联系就行,连我们家那口子,我都不用他管。”

    看着始终一个姿势趴在炕上的大姐,看着她对自己办事能力洋溢的自信,我的心不由地感动了,敬佩了!原来,不是所有残疾人见面的场景都是伤感的,一个积极的、自强自立的残疾人,是会令人内心深受鼓舞的。

    当我和母亲走出大姐的商店时,我抬头仰望了一下蔚蓝的天空,突然间,心里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心情平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不能见残疾人,怕见残疾人的心结,就像刚刚走过寒冬的蛇一样,在蜕皮的过程中,慢慢地,慢慢地把那层心结也蜕掉了。

    这次见面,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没有喜悦,也没有难过。有的只是内心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一种对残疾人及残疾躯体新的认识。

    这一次,我以为心里的障碍完全消除了,但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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