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老公也这样说过她。但是,只有整个居室的清洁才是她心灵的享受。她精力最旺盛的青年时代,在工厂车间倒大班,不管时间多么紧张,她总要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用块湿毛巾盖在门口才出门。儿子的尿布、衣裤从没有一点尿臊味道,就是废弃的手绢、鞋垫也要洗干净了再扔。
这些日子她经历了太多的烦恼,在别人看来她好像把商店的事情处理得得心应手,实际上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乎到达了极限。
一回到这个家,她就对着丈夫和儿子的照片说,我太累了!心太累了的时候,她不是想躺在床上睡觉,而是以自己的特殊方式寻求解脱和休息,好似马驴打滚牛羊倒嚼,她喜欢的就是近乎疯狂地清理卫生,整理家务。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到店里去了。就好像她把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再也不想听他们唠叨那些闲事了。
她烦恼到了极点,可又不想在电脑上聊天时跟丈夫杜澍仲说。他是军人,是在边防,是在军队,看守的是国家的大门,怎么能让他为这些破烂事分心呢?于是她又想到了傅教授,约傅教授到茶楼去聊天。
雅晴在茶楼上谈起经商的烦恼时,傅教授也告诫过她:亲戚不同财,同财两不来。经商以诚信为本,实际上是讲如何做人。常言说,买卖好作,伙计难搭,主要还是说为人处事的艰难。
傅教授慢条斯理地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民国初年北平琉璃厂荣宝斋斜对门有一家珠宝行,买卖兴隆。掌柜的两个徒弟相处甚好,师兄弟两个娶了一对亲姐妹为妻,亲上加亲犹如一家。学徒期满后两个人准备“搭伙计”,也就是师兄弟两个合伙做生意,师父便劝阻,让他们分立两家,互相有个照应为好。可是徒弟意决,师父也不好再说啥。结果,合伙经营不到三年,就闹得誓不两立不共戴天,亲戚不亲戚兄弟不兄弟了。两个人请师父来调解,师父还是那句话:买卖好做,伙计难搭,亲戚不同财呀!
雅晴和妹妹合伙经营,让她深深感受到金钱和亲情是不能混搅在一起的。人不在贫富,兄弟姐妹之间,钱财是家庭矛盾的导火索。随着家族的扩大和人员的复杂,经济越宽余矛盾就越尖锐。当初她就不愿意跟两个妹妹合伙经营,完全是出于对二毛的怜悯和无奈。两个妹妹经营歌厅最火的时候曾叫她入伙,雅晴一口回绝。春节期间歌厅停止对外营业三天,全家人都在那里娱乐,雅晴却没有进过歌厅一次。都说她性格古怪,和家人不合群,她不予理睬,照样陪着放假回来的儿子在家上网聊天,享受着小家庭的温馨。在傅教授面前谈论起这个话题,至今是她的骄傲。
谈到近日的烦恼,她有些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她说,烦死人了,我真的一天也不想做下去了。
傅教授从她脸上看出了她内心的痛苦,在再三的追问下,她不得不把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说到妹妹的假烟被一位姓梁的副局长查抄时,傅教授开怀大笑,看把你难为情的,妹妹和妹夫们做的事情,不要当成十字架都背在自己身上嘛。何况现在在商界这样的事情太普遍了。
雅晴说,这点假烟被没收,丢人现眼不说,这里外的事情搅在一起,家里全乱了。
傅教授却还在笑,就笑就说不怕,本人一介书生,别的事情办不了,可这烟的事情,只要你把这杯香茶喝了,就解决了。
雅晴没想到,专卖局的梁副局长是他的妹夫,也是他的老同学。傅教授不嗜烟酒,最喜欢的就是品茶。空闲的时候,不与雅晴在一起就是同那位妹夫在一起喝茶聊天。
专卖局资深的梁副局长,就因为脾气倔强,抗上,提拔书记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被上峰使了一个小小的手段,就在即将年龄到线的关键时刻名正言顺地让他放弃了机会。这次调整班子从外面调来了一位书记,他是有口难言。
二毛讨要假烟,托门子走到了新到任的书记名下,即使他有心帮忙也过不了这位梁副局长的门槛。
雅晴倾吐内心的块垒,本无心求助傅教授帮忙,但经傅教授给妹夫简单几句话的疏通,被查扣的假烟就全部退了回来。
小妹夫妇和二毛不知道摆平专卖局的详细内情,但真没想到大姐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几天让他们放心不下的大姐,自从水货提回来,大姐就再也没有来过门市部。
周柏年和二毛担心大姐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急忙跑来看望,却被雅晴堵在门外,她说,去去去,少来烦我。你们吵去、闹去、打官司告状、倒卖假烟贩假酒、玩狗发财去吧!我再不愿听你们那些烂事儿了,你们也别进来弄脏我的地板!
他们想说事情都办好了,我们再也不闹了还不行?再不让大姐生气了还不行?可是雅晴不愿听他们的解释和表白,一概拒之门外。
雅晴知道这几天门市部里没有任何麻烦,两个妹妹的家庭纠纷也随着假烟的退还平静下来了。但她的心已经疲惫,实在不想再跟他们搅合了。
家里的活干完了,她将一块清洁的湿毛巾铺在卫生间门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开始感到有点筋疲力尽了。现在还不到她上网和丈夫聊天的时间,看看墙上的电子表不紧不慢地走动,她无奈地躺到床上,想儿子想丈夫,也在回想与傅教授多年的交往。现在她多想有一个亲人或知己陪伴在身旁,说句体贴的话温暖她的心,要是能够为她捶打或揉搓一下酸困的肩背,那将是多美的享受!
她的眼圈有点湿润了。这些年她与傅教授交往很深,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傅教授的红颜知己,丈夫又不在身边,肯定早就跨越了理智的门槛。她惭愧,她怨恨自己的不自信,也许她大胆地往前跨越一步,就是让她迷恋销魂的天堂。
她不敢往深里去想,有时候她也埋怨傅教授过于迂腐、清高,为什么他们之间仅是一对知心朋友,作男人的就不能主动跨越那条红线?他魁梧的身材和富有磁性的声音与杜澍仲相近,如果他是正常的男人,如果他有杜澍仲一点的疯狂,也许他们就不是今天这种现状了;也许她就离不开他,也就不想离不开这个单身的家了。也许……唉,那都是不现实的遐想,只能想得让人心烦。
她准时打开电脑,QQ上的小企鹅图标像个得了病的瘟鸡,呆滞地蹲在屏幕的上方一动不动。该死的杜澍仲,都八点半了,你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她离开座位,有意不看屏幕在房间里转,看屋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整理遂心,借此再忙活一阵,等他上来了也让他着急一回。她知道杜澍仲见了自己那个猴急的样子,让她又可气又好笑,不治他一回他就忘记干渴的难受了。他要埋怨好办,现成的话等着:你不知道我一个人过日子多忙,多累,多麻烦!谁像你,吃饭在小灶食堂,闲杂事情有警卫员和秘书……
转了一圈,屋里实在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看看表,已近九点,也该上来了吧。她无奈地又坐回到电脑前,烦躁地敲击键盘的回车键。心里不再是埋怨,而是萌生了许多牵挂和担忧:部队里发生什么事情了?边防形势紧张了?前些年就有过这样的时候。要不就是开什么紧急会议,根本来不及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别等他聊天了……
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忽然一声铃响,小企鹅晃动了一下,杜澍仲猴急的样子出现在了屏幕上。
雅晴,等急了吧,哈哈哈,对不起啦。杜澍仲嬉皮笑脸,拉着怪怪的声调说。
雅晴板着面孔说,还军人呢,没有时间观念,干什么去了?
能干什么?这里没有歌舞厅,青一色的男子汉。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说,政委在我这里闲扯淡,我比你还急,可总不能说我老婆等我聊天呢,撵他走吧?
雅晴看出来了,影像被烟雾弄得模糊不清。她说,又抽那么多烟,还不快打开窗户!雅晴的语气和面孔仍是那么冷冰冰的。
杜澍仲夸张地说,冷啊,这北疆可不是咱们家!他随即一愣,假模假样地贴近屏幕仔细看。说,家里真那么热?啊——,漂亮!脱那么利索是在诱惑我吧?军人可是经得住女人诱惑的。
贫嘴!雅晴说着把摄像头转向墙壁。
哎哎,别!我喜欢这诱惑还不行,快把镜头转过来。要是真热,干脆把上衣都脱掉算啦,谁跟谁呢。你没听说年轻人还搞网上裸聊吗?
你就瞎开心,一点也不知道别人的难处。雅晴说着把镜头转回来了,但任凭他怎么嬉皮笑脸,就是木呆呆地不说话。
唉,好好的,哭什么?杜澍仲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雅晴又一次把摄像头转向墙壁,谈话变得沉重起来。面对空白的屏幕,雅晴慢慢地诉说,他似乎听出了许多艰难之处,一时又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解铃还需系铃人,最后还是雅晴说,这烦人的日子过够了。咱不缺钱,也不想跟他们在这混水里搅合了,你不是早就说过让我随军当家属吗?你办手续吧,我这就去。
来随军我高兴。他说,你不跟二毛他们合伙搞那个商店我也赞成,可是儿子毕业……还有老人,你跟他们商量好了吗?杜澍仲犹豫一阵,又说,这样吧,你先来这里住些日子,咱们也好商量一下。
第二天雅晴跟二毛和小妹在电话里说,烟店我不干了,也不要给我退什么股份,你姐妹俩商量着干吧,只是听姐一句,千万别再干经营假烟酒的事了。二毛和小妹放下电话急忙赶过去,雅晴已经上了飞机,原来电话是雅晴在临上飞机前从机场打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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