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喜鹊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没有注意,到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密匝匝的土槐高枝上,差不多已经筑好了一个鸟巢。这教我惊奇,我惊奇那对喜鹊怎么就选择了我窗前的那棵土槐?要知道,我居住的小区,对于鸟儿来说,可是个危险丛生的闹市呢!所以,我就还要感叹,感叹他们冒险垒筑的窝巢,就是一道建筑学概念的方程式,加减乘除,仅用一些枯枝败叶,就完成了那样一个“家”的建设,不很规则,但却精巧别致,堪称一项美轮美奂的杰作。
好像是,那对喜鹊并没有完成鸟巢的全部工程,我发现他们还在勤奋地飞来飞去,叼草衔泥,忙得一个兴奋,喳喳喳,喳喳喳……这让我不能不想起北京的那座钢铁鸟巢。
现代国际奥运会,于2008年在古老的北京举办,主办者天才地将主办会场设计为一个鸟巢的形状。这不用说,大家都会知道,主办者的用心,是要举办一届绿色、环保的奥运会,是想呼唤远离了城市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回到城里来。可是那个钢结构的巨大鸟巢,除了招引来世界各国的运动员和众多的运动发烧友,可还招引来了鸟儿没有?我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好像没有,不仅没有,而且还使鸟儿逃离得更远了些。
这太好笑了。人总是自信的,天真的,总想着自己可以懂得一切,理解一切,以自己的想象主宰一切,然而,结果很不理想,除了人为自己的内心和天真自食其果外,自然界里的其他物事,并不能懂得人的好心,它们一以贯之,总是按照它们的天性行事。可爱的鸟儿,哪里热闹,它就远离哪里,哪里繁华,它就远离哪里。
海洋任凭鱼儿畅游,蓝天任凭鸟儿畅翔……我在窗玻璃的室内,又一次隔着玻璃,张望我窗前土槐上筑巢的那对喜鹊,我为它们担心着,不知道那棵小区里的土槐,可能保证喜鹊在它的树冠上安家?尽管我热切地欢迎可爱的喜鹊与我为邻,傍晚的时候,用它美妙的叫声催我入眠,清早的时候,又用它天籁般的叫声把我唤醒……我这么张望着我窗外的喜鹊,并想象与它能够和谐相处,可我突然听到了客厅电视发出的一声轰响。
适逢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我的妻女都在客厅里,兴高采烈地观看“神十”上天的直播。刚才的那一声轰响,即是火箭点火时的盛况了,要不了几分钟,从西部之西的酒泉卫星发射场,腾空而起的“神十”,将在为它预设的太空轨道,展开两翼的太阳能板,仿佛鸟儿一样,开始它两个星期的太空旅行。
“神十”吸引着我,把我暂时地从窗外的喜鹊身上拉了回来,并促使我踱步到电视机前,来看“神十”发射的盛况。
我知道“神十”的发射,地处西安南郊的航天发动机制造公司是立了大功的。一个火箭的升空,发动机是其关键。别的太空飞行器,升空并有效地工作需要多少台发动机?我不知道,从已公开的数据来看,“神十”上天,就带足了五十多台发动机。大大小小的发动机,大不能出问题,小也不能出问题,一点儿微不足道的问题,都可能导致发射的失败。所以,对每一台发动机,从设计到应用,都有一个很复杂的实验过程。
作为一个热爱火箭发射的人,我于去年十月,有幸受邀秦岭,在那里的一处峪口实验场,亲眼观看了一次实验。
不能说我见怪不怪,也不能说我少见多怪,但这次观看火箭发动机实验,绝对是一次独特的体会,强大的震撼力,让在场观看的人,无不大呼小叫,甚至热泪满眶……火箭发动机实验台,不同于火箭发射台,在这里,是要把发动机牢牢固定住的,但在点火后的那一刻,巨大的火焰,把实验台下的注水槽和贮水池里的激流,瞬间化作水汽,仿佛一朵硕大的雾气,不断地升腾,不断地壮大,很快地,便遮了天,隐了地,让我们观看实验的人们,也都埋身在水雾当中,仿佛一个个站在云雾上的仙客。
激动的心,和冲动的情,随着成功实验的结束,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站在山坡上观看实验的人们,开始往下走了。在这时候,我发现了一只鸟巢。
多么小巧的一只鸟巢呀!
全都是细细的树枝,和细细的草枝,纠结着,搭出个像是馒头一样的,非常圆润,非常精巧的鸟巢。其中还有泥巴一样的物质,粘连着一些绒绒的羽毛,使鸟巢看上去既光洁又温馨,特别适合小鸟的栖居。可是,这时候的鸟巢里,没有小鸟,就那么孤零零地架在一丛半人高的灌木上,让人不禁怜惜,更要痛伤。
这样的鸟巢,栖居着的该是怎样的鸟儿呢?我猜想着并告诉我们一起来的几个朋友,大家猜不出来,就都只有遗憾地离开……我们离开得有些距离了,突然地,就有几声鸟儿的脆鸣,仿佛醉人的天籁,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向我们离开的地方回过头去,我看见了一对鸟儿,飞到了那个小小的鸟巢边上,它们的羽毛那么靓,碧翠碧翠,展翅飞着的时候,像是两片翠绿的树叶,而落在鸟巢上了,就又像是两只正在成熟的野果!
火箭发动机的实验,没有太多地干扰小鸟的生活。我愿这两个完全不能搭界的事物,能够和谐在秦岭的这处峪口里,让我们的火箭发动机能够获得一次一次的成功,也让那大山的小精灵们能够生活得更好!
2013年6月18日 西安曲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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