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关心和支持,无怨无悔,不讲一点儿价钱,心甘情愿,彻头彻尾……2010年时,我以中篇小说《手铐上的兰花花》,幸运摘取了鲁迅文学奖。领奖回到西安的第二天,西安市委宣传部、西安市文联等部门给我召开嘉奖大会,贾平凹、熊召政等省内外著名作家和评论家受邀到会,大家对我的创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以及十分中肯的批评,我对此是感激的。根据会议的安排,有我发言致谢的一个环节。这个安排,我是非常喜欢的,因为我那时心里想的,就全是感激和感动,有许多人是我要感谢的,平时面对我要感谢的人,我说不出口,这是一个机会,在众人面前,我很自然地说出来了。我感谢了一堆人,到了最后,我还感谢了我的妻子。
要我说,在我感谢的一大堆人里,妻子是我最自觉,最想感谢的那一个。
碍着夫妻的情面,我对她的感谢,自始到终,都没说“感谢”两个字,那会让她脸红难堪的。因此,我给大家说了,我还有个小故事要给大家说。今天早晨我来开会时,是吃了一碗稀饭的,这碗稀饭里有三种米,大米、小米和薏米;有三种豆儿,陕北的红豆,关中的白豆和陕南的熊猫豆(一种蚕豆);同时还有三味中药,大枣、枸杞和天麻,前两种中药是不变的,后一味中药天天在变,今天是天麻,过一天可能就是黄芪,再过一天可能又会是麦冬。我是把这种稀饭,称为科学稀饭。有人给我天天熬,我也就天天吃。吃了科学稀饭,我上下通气,绝不胡乱放臭屁。
我对妻子的这一感谢,让会场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最先听出我话里意味的人是贾平凹,他等我把话刚说完,就一针见血地说:“克敬是在夸媳妇哩!”他这一说,会场上的来宾,都把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到坐在会场一角的我的妻子身上,她没有回避大家的目光,很是大方地站起来,向会场上的来宾,东南西北各鞠了一躬。
时任《西安日报》社长的郝小奇先生,是夜在报社值班,他把我感谢词里夸奖妻子的那一段,摘出来写了一篇文章,排到当日的晚报上,在要付印时,还打电话来,与我核实了科学稀饭的配方,并向我询问:“你说吃了科学稀饭不放臭屁是啥意思?”我笑着告诉郝小奇,不放臭屁,说的可不是生理上那种能力,而是说自己的写作,每一句话,每一部作品,都必须具有真诚的精神品格,而不是只为发泄一己私心的屁话。电话那头的郝先生笑了,他说他知道了。
郝小奇先生果然是知我的,在第二日的《西安晚报》上,我看到了他的文章,我感动他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更感动我们的朋友之情。
我有科学稀饭吃,我吃科学稀饭上了瘾。可是,我却没福放开肠胃大吃科学稀饭了,这是因为,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地被查出了高血糖。对此,我表现得茫然无措,倒是我的妻子,秉持着她一贯的科学态度,停止了给我熬煮稀饭的举动,按照糖尿病人的饮食需要,又搞来荞麦面、豌豆面等杂碎粮食,给我早起摊荞麦面煎饼,煮豌豆面糊,中午和晚饭,又还水煮或是蒸馏几样鲜菜,再加上荞面的饸饹,或者豌豆面的面片,来服侍我的一日三餐了。
要知道,我的妻子也有她的工作,更有她的事业。她这么照顾关心我,让我对她是有愧的,不能心安,这倒使我想起,我们初婚的时候,我也是热衷于家务活儿的,做饭洗衣服,表现得亦然非常主动,非常积极。我希望我做饭的手艺,能够获得妻子的认可。我洗衣服的举动能够获得妻子的赞赏。但她让我失望了,我做的饭菜,她除了认可我的刀功,在别的方面是全盘否定的;而我洗的衣服,晾晒在阳台上,都已经晾干了,妻子一件一件地去验收,她验收一件,随手又往洗衣盆里泡一件,把我洗过的衣服,不给一点儿面子地都要重新洗过……三番五次,我不能忍受妻子对我劳动的不尊重,便以不做饭不洗衣服相抗争,抗争的结果,过去了几十年,我就很少下厨和洗衣服了。
享受清福的我,在和朋友说起家务活儿时,我给他们介绍经验,说是咱们男人,要想图个轻松愉快,不做家务,就要在刚成家时,抢着做饭,抢着洗衣服,但是一定不要把饭做得好吃,不要把衣服洗得干净,坚持数次,咱就可以全身而退,敬请等着,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我这么给朋友们吹嘘着,是以我的经历现身说法的。我把这一结果,还说成是我摆脱家务劳动的一种计谋。
岁月荏苒,当我的年龄直奔花甲而去的今天,我把我的谋论再次检讨了一下,我突然明白,这何尝不是妻子的一种计谋,她以此给了我许多时间,给了我许多关爱,让我在一种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中,能够专心致志于我所热爱的事业,我没有理由不认真努力,不奋勇向前,不有所获得。
所以说,我的成果,也是妻子的成果,我的成功,也是妻子的成功。
2013年7月15日 黑龙江五大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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