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你感觉什么东西似曾相识,你差一点也用同样温柔的语气回应她同样的话语。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懊丧不已,因此你没好气地顶她:“嗨什么?有病吗?神经!”
“我在对你说早晨啊,今天起得这么早啊?去晨练了是不是?”她温吞吞斯文地说。
“关你鸟事啊?”你没好气地回答。径自开了门,晓得她会尾随而进,所以也不用费神看她。等你进了门才发现她仍在原地站着,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你有些不解,看着穿着白衣白裙的她竟有些心疼的感觉。她那样单薄地站立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会吹走。这让你又回复到记忆里的恐惧,那天虽然是晚上,却和今天有着同样的效果。好像她也不再是她而是她。真是奇怪,她俩没一点像的地方,怎会带给你同样的体验?你抹了下脸,有些不胜疲倦地问她:“怎么?终于想通不再执着了?该不会是一不留心爱上我了,所以怕了吧?”临了你恶意问道,用着讥诮的眼神斜睨着她。只是你的镇定迅速粉碎在她的下一句话里。
“是!”她灿烂无比地一笑,那笑容里有着深沉的悲哀。
亲爱的一一:
我终于找到了他。
今天又去了那座寺庙,住持师傅在背着英文单词,场面颇有些滑稽。我已不像第一次见他时那么羞涩,也不再介意你曾经指责我的那番话语。所以心下倒因为释然而平添几分从容来。我和他都忙碌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比肩站在佛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在晨光大放的屋内理所当然地打量他。换了以前我决计是不可能这么大胆的。
他的脸色红润,身上有着朴素的光芒,戴着老花的眼镜。那拿在手上的英文书只有前几页黑得有些破旧,透露出翻阅的痕迹。一一,我想席地而坐,尽管我穿着淑女的长裙。我坐了下来,是我的错觉吧,敲木鱼的声音中断了那么一两秒。我看到大殿又多了几颗油光的头颅,泛着青青的发渣子,像是才剃度了不久。地板十分热烫,有些粗糙,不似记忆中的平滑。许是我的心境在此刻变得敏感了许多的缘故吧。我等待那个年迈的声音如约地响起。
“施主,求什么?”那本英文书仍在他的手上,但是他的视线却足以穿透那细密的英文单词。
“求缘!”一一,原谅我,恐怕这是我此世对你说的最多的话。
我和住持先生打了商量,我纠正他的英文,虽然我看不出他是否真的需要那与他无关的英文,但他认为那对他很重要,一如我请他给我讲述佛经故事一般,旁人不觉必要,但我却觉得它很重要。一一,你知道为什么。我在你的生命中缺席了太久太久。
第一个故事——
月名王施眼。
佛前世轮回为月明王。一天,出宫游玩儿见到一个双目失明的老者,沿街乞讨,向月明王诉说他双目失明的痛苦,王非常同情他,于是就剜出了自己的双眼施与老人。
我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最后竟然号啕大哭。亲爱的一一,你说对了,眼泪是我身上最为浅薄也最廉价的东西。什么东西让我通彻心肺,几乎无法负荷。
我终于找到了他,用我的眼睛贪婪地看着他。那一刻我体会到你的心情,从没有和你这么地贴近过。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你的眼睛。妖艳迷离,狭长深邃,有着始终错落的讥诮和自嘲。还有一种哑哑的沧桑让我的胸口泛疼。我没有他的照片也没有他的地址,我所拥有的只是他的名字和你对他的怀念。
一一,我想你。
零零XX年X月X日夜
就算天在此刻塌了也不会让你感到更为惊讶。
你仔细地用一种近乎鄙视的眼光审视她。你的脑海里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在一刹那重叠起来。
“你爱我吗?”
“是!”
“但你要离开我?”
“是!”
……
“你会忘记我吗?”
“是!”
“你要嫁给他?”
“是!”
……
“你故意让我恨你,然后无法忘记你?”
“……是……”
“你真的不会后悔?”
“……是!”
……
“你在害怕?”
“是。”
“……该不会是一不留心爱上我,所以怕了吧?”
“是!”
你觉得烟瘾又在此时发作,眼里的她也由一身的素净变成张狂的血红色。本是惨白的脸庞也意外得妖异起来。你突然害怕起眼前这个女人,你觉得她不正常,有些歇斯底里。记忆中她只在你面前失态过一次。你暗自撇嘴,想起那次争吵。
“他妈的,你把这里合该当你自己家是吧?那是什么破玩意儿?”
“芦苇花。”
“我该死地知道它是芦苇,你把它拎回来干嘛?”
“插在这个花瓶,放在窗台会很漂亮。”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怎么合着你真当自己是艺术家?破草一堆,跟你一样难看,赶紧拿着滚蛋。”
“真的很漂亮。”
“滚!”你就手拿起那花瓶往地上拼命地一砸。
“你他妈还假想自己是毕加索,把芦苇当阳葵呢是不是?”你起伏着胸膛厌恶地吼。
“是梵高的向日葵。”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了。眼睛又迸射出那种罕见的光亮。隐隐有些变腔的哭意。
“我管他是谁!你滚不滚?不滚,我揍你!”你是真的想揍她,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手血脉贲张,强烈地想掴她一掌,是因为她反常的不驯服还是因为她刺痛你心中贫乏得可怜的艺术家的因子,你不清楚,只是知道她那自恃清高的倨傲态度让你感到一阵让人作呕的反感。矫情。你暗啐。
你搞不懂她为什么还有脸站在你的屋内哭成这个样子。那持续的啜泣声让你以为自己真的揍了她一样。但你心里明白,就算你真的揍了她她也不会哭成这模样。你以前用比这更凶狠恶毒的话威胁侮辱过她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
现在想来那是她唯一的一次失态。第二天她又恢复了正常,后来她爱怎么整,你也就随她。怕她哭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