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局长嘴里说:“习惯了习惯了,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办公室。”心里毕竟老大没趣。可不往办公室走,又往哪儿走呢?想想自己这一辈子,说来也惭愧,除了大会小会上发个言作个报告,其他还真没学会什么。
想来想去,还是局办公室最合适自己,那办公桌前一坐,那感觉好得没的说。当他第三次走进局里时,听到有人说:“呔,那搅屎棍子又来了。”当时他没领会啥意思,但估摸着不是句赞扬话,圆家后就问老伴。老伴是娄城当地人,自然一听就懂,没好气地说:“人家在骂你文(闻)不得,武(舞)不得。”
刻毒,刻毒!武局长气得不轻。自己好孬也当了十一年文化局局长,到头来,底下人却这样评价自己。一气之下,武局长发誓再不去文化局了。
常言道:“一闲百病生”,一个人闷在家里不闷坏身子骨才怪呢。他见老伴每天一吃过中饭就有麻将搭子叫去搓麻将了,像上班似的,风雨无阻,他决定也去搓一把。比起老伴的水准,自己差把火候,这他有自知之明,但不在输赢嘛。
武局长退休后第一次正儿八经搓麻将,是在老干部活动中心。那天三位对手都是从副局长位子退下来的,其中有两位还与他搓过麻将,印象中还赢了一把的,但那天不知咋的,手气坏透了,想抓啥没啥,不想要的,追着他来,搓三圈输三圈。武局长倒不是肉痛那几个小钱,而是气不顺,那几个对手老话里有话地拿他开涮。
回到家,他对着老伴没来由吼了一嗓子:“龟孙子再去搓麻将!”
武局长说了这话后,搓麻将这路算是断了。老伴见他在家像吃官司似的难受,就建议他去学画画。
对对对,文化艺术学校的老师一大半是市文馆的,早先都属他武局长管的,老局长学画,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客气点吧。
教国画的是田画家,学员们都恭恭敬敬地喊他田老师。可武局长叫不出,嘁惯了小田,改口极难呢。当他喊小田时,田画家本人倒没什么,学员们愤怒了,认为他太不尊重他们的老师了,以致全体学员没一个愿与他搭讪,弄得他在班上如孤家寡人似的,那滋味真不好受。最最让他受不了的是田画家全然没把他当老局长看待,竟当众批评他上课不用心,还以劳动局退休的看门房李老拐与他作比较,表扬李老拐腿不好,可脑子管用。这,这不是存心羞辱我吗?难道我一个堂堂的文化局长还不如一个残疾的看门房老头。武局长气啊。气得他把画笔一摔,恨恨地嚷道:“画,画个屁画。”
停了学画,武局长又没事干了,在家睡了两天后一个人漫无目标地走了出去,路上见两个钓鱼迷满载而归,有说有笑。受此启发,武局长决定加入钓鱼队伍。他想,我其他不会,钓鱼可拿手呢。他清楚地记得有次去七丫乡钓鱼,他钓到过一条十二斤的大鲤鱼,一时成为美谈,被人誉为“娄城钓鱼王。”
钓具是现成的,当局长时别人送的,仅用过几回,这次要派上大用场了。临走时,他向老伴夸下海口:“等我回来熬鲜鱼汤喝吧。”
老伴说:“我不指望你钓什么大鱼回来,能钓点开开心心回来就行了。”
武局长骑了自行车来到了乡下,转来转去,只见那一口口池塘都插着“承包鱼塘,禁止偷钓”的木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牌子的池塘,才钓了几分钟,就有农民来干涉,凶凶地要夺他的鱼竿。被赶来赶去的武局长只好找到了镇里,镇长还算卖他面子,安排他到一家姓邢的承包户池塘钓鱼。武局长在那口塘里下了三处食,打了窝,可整整半天时间,一条像样点的鱼也没钓到。出怪了,难道这儿的鱼都成精成怪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武局长看着三条小猫鱼,气呼呼向地上一摔就回了家。
明明池塘里鱼跃鱼跳的,为什么一条也不吃食不咬钩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伴见他空手而归,并没有任何意外,只对他说:“喝鱼汤,喝鱼汤,我早炖好了。”看来老伴早料定自己是钓不到鱼的。罢了罢了,这鱼不钓也罢。
这后,武局长学过打拳,学过养鸟,学过种花,不知为什么,都半途而废。
后来,无所事事的他经过迷斯尼录像馆时,被招徕生意的拉了进去,那天,正播放一部香港周星驰的搞笑片,笑得他差一点忘形。自退休以来,他还从来没像这回开心过呢。
放映结束,灯亮了,有个剃光头的小伙子认出了他,用力拍了一下他肩,挺亲热地说:“武局长,你也来这种地方了,欢迎欢迎!”
武局长觉得有些脸熟,又记不起他是谁。小伙子见武局长一脸惘然,笑笑说:“贵人多忘事吧,你武局长罚过我款还记得吗?”
武局长实在记不得了,只是浑身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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