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西瓜-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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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队长带着20多名游击队员一路小跑赶至下查埠晏台村,和新四军三旅顺利会合。

    周旅长管有三个团加一个独立支队,一团、二团赴杜家台执行任务,留下的第三团和独立大队也就三四百人。周旅长召集三团伍团长和独立支队张队长,听取了胡队长的情况报告后,当即作出决定:独立支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开赴胡家台码头,切断日军后路;一部分集结在胡家台北头,阻止日军强行突围;三团和游击队埋伏在日军驻地的河对面。三方形成合围之势,得到号令,收紧包围圈,无一疏漏地全歼日军。

    借着夜色的掩护,部队很快到达指定地点埋伏下来。

    周旅长、伍团长和胡队长匍匐在一个土丘边,紧紧盯着河对面日军的动向。

    “白荷同志单枪匹马身处敌营和坂田周旋,不简单哪!”周旅长发自内心地赞扬道。

    “真是不简单!”胡队长由衷地应和道,又很为担忧地问,“坂田不会对她下毒手吧?”

    “白荷同志身份特殊,坂田暂时不会对她怎样的。”周旅长猜测道。

    “周旅长,咱们应该迅速发动进攻,尽快让白特派脱险。”胡队长急切地恳求道。

    “我何尝不想这样。但坂田有机关枪,有迫击炮,他们的硬实力,让我们无法接近日军驻地。”周旅长观看阵势后,无可奈何道。

    “要不我先派一个班去试探试探。”伍团长跃跃欲试道。

    “不用试探,那样做会打草惊蛇。日军的机关枪形成了守护圈,往前冲等于是送死。”周旅长制止道。

    “咱们总得有所动作吧?”伍团长等不及了,望着眼前的“肥肉”,他想快点动筷子撩进口里。

    “只能静观其变。你让同志们原地休息随时听命。”周旅长指示道。

    夜半时分,天上开始下霜,寒气渐浓,通过小北风往人身上一灌,像刀子在割。

    三人打盹歇息之时,电报员送来军部电报。周旅长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对电报员说:“马上回电,电文内容是‘保证完成任务!只是目前情况特殊,尚需等待’。”

    伍团长和胡队长相继传看了电报:“据可靠情报,天亮后,武汉方面派飞机掩护坂田部队行进。令你部在游击队配合下拂晓之前完成歼敌任务!”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三个人想破脑壳也没想出突破之计。

    凌晨两点。伍团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热情高涨地惊叫道:“旅长,我们可以用火攻!”

    周旅长立马否认,“绝对不行!”

    伍团长不服,“为什么不行?”

    周旅长细心解释道:“昨晚胡队长给我提过,我也想过。既然我们都想过,坂田深谙中国古代兵书,难道没作预防呀?再说,火攻确实行不通。第一,火攻不是只烧日本兵住的民房,白荷同志在里面,还有30个民夫在里面。你自己说说,能不能用火烧?第二,点火要从湾子北头开始,北风一吹,百十间草屋顷刻化为灰烬。在没有征得老百姓同意下,我们点火烧他们的房子,合不合理合不合法?先念师长多次告诫我们:在战斗中,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老百姓的生命和老百姓的利益!”

    周旅长的一番苦口婆心,说得伍团长心服口服,他没再坚持自己的主张,而是敦促道:“旅长,这歼灭鬼子的时辰挺紧,你得抓紧决策呀。实在不行,我带领战士们硬闯硬冲。”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战士们的生命冒险!”周旅长极其果断和冷静,接着自言自语道,“白荷同志在里面,梁翻译在里面,但愿他们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白荷被反绑双手系在房屋的中柱上,看管他的不是日本兵,而是赵布仁的手下,对她还算优待,除了在她的手和柱子之间留一段绳子可以自由行动一下外,还在柱子旁边放了一个凳子,让她能够坐下来休息休息。

    午夜了,白荷清晰地听到隔壁屋里传来日本兵熟睡的鼾声。她坐在凳子上,靠着柱子假寐。周旅长和胡队长他们怎么还不行动呢?是时辰未到?还是其他原因?她把日军的布防在脑里过了一遍,八挺机关枪架着,新四军和游击队难以突破。如果强行突破,伤亡会十分惨重。为什么不考虑火攻呢?只要大火一烧起来,日军方寸必乱,咱们的队伍就可以趁机冲杀进来全歼日军。想必周旅长和胡队长已经想到了,但他们之所以迟迟未动,可能更多想到的是30名民夫和自己的同志身处敌营,大火无情,担心烧着老百姓和自己人。

    要是内部起火呢?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白荷欣喜无比。坂田防火攻,只防了外火攻,而没防内火烧。30个民夫住在自己这间屋的上风口,而日本鬼子全部住在自己这间屋的下风口。要是在自己住的这间屋里点火,北风会挟着火势向下风口的房屋席卷,烧着的是日本鬼子,住自己之上的30个民夫会毫发无伤。关押自己的这间茅屋无疑最先着火,自己有可能要葬身火海。想到自己要被活活烧死,她也有过短暂的恐惧。但是,脑海里闪过父母被日本鬼子炮火炸死的画面、亲哥被强征壮丁为日本兵“挡枪眼”而亡的画面、成千上万的同胞被日本兵烧杀奸掳的画面……那缕恐惧迅速烟消云散,身上立刻被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和神圣的责任感所笼罩。以自己一命换鬼子130多人的命,这是多么划算多么值得的买卖!

    白荷在等待时机。

    梁翻译陪着吉田一明将驻地仔细巡查一遍后,回到屋里。搁在神柜上的灯忽闪忽闪的,逐渐暗淡下来,灯没油了。梁翻译取下油灯,又从外面提来一壶油,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件破衣服,隔着灯盏拧开灯芯,将油倒进灯盏,满了,油继续往破衣服上渗。梁翻译自言自语自责道:“哎,咋把油倒在衣服上了?”盖上油壶盖,用破衣服揩了一把手,随手把衣服丢在茅草壁子旁边,接着把灯放在白荷面前的桌子上,对站在门口看管白荷的伪军说:“好好看着,别出岔子。”进屋时,他的眼光别有用意地望了白荷一眼。

    梁翻译的一举一动,白荷尽收眼底。

    凌晨三时,人最犯困的时候,白荷假装安睡过去,看管的伪军坐在门槛上抱着枪也昏昏入睡。

    白荷睁开眼睛,掂量了一下油灯和那件破衣服的距离,便飞身一脚,油灯正好砸在那件破衣服上,呯地一下起火了,迅即茅草壁子烧着了,整个茅屋被火吞没。大火在北风的挟裹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胡家祠堂,扑向屋后堆积成山的秸秆,瞬间胡家台成为一片火海。

    住在房里的几名看管伪军哪里见过如此大火,吓得惊慌失措逃之夭夭。

    梁翻译给白荷解开绳索,两人赶到隔壁,撞开两间屋子的大门,放出了关在里面的30个民夫。

    三方人马在周旅长的指挥下,迅速形成合围之势,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包围了日军。

    大火熊熊燃烧,胡家台上空浓烟滚滚。熟睡中的日军被烧得鬼哭狼嚎仓皇无措。

    坂田在睡梦中被大火灼醒,烟雾呛得他透不过气。他拿条毛巾捂住口鼻,冲出火海,咆哮般地发布号令,让士兵镇静让大家抵御。但是,他的指挥完全失灵,他的命令没人再听。眼见部下被烧得死的死,伤的伤,像丧家之犬上蹿下跳,像无头苍蝇东突西撞,坂田感到了绝望。

    面对新四军游击队形成的铁桶阵样的包围圈,坂田仿佛看到末日来临。死不足惧,必须为皇军拼尽最后一丝劲流尽最后一滴血。他褪下烧得焦煳的军服,甩掉军帽,脱掉军靴,拿刀削掉嘴上的小胡子。他扔掉军刀,只在腰间别上小手枪,把自己扮成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睁着血红的眼睛搜寻藏身地点。

    屋后被烧的废墟上,他发现了一个可以藏人的茅坑。趁着混乱之机,他躬身跑过去,毫不犹豫地跳进茅坑。臭味熏天,恶浊冲鼻,他克制住没让自己呕吐出来。他把下巴搁在缸沿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搜寻着他要寻找的目标。

    想到自己带领的130多个皇军士兵全部命丧胡家台,他的心里麻木得已经没有悲没有痛,有的只是奔涌不息的仇恨,对白荷花的仇恨。一个女人,一个再平凡不过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却让皇军的王牌大队全军覆没。这是天意所为,还是人祸所致?

    他终于发现了白荷花。她和几个人凑在一起,好像在寻找什么。不用说,他们在寻找这130多名皇军的指挥官。

    而且,梁翻译也在其中。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难道——

    白荷花和梁翻译往这边过来了。哼!他拿出手枪瞄准梁翻译,准备先射杀这个内奸。等白荷花走得更近瞄得更准了,再射杀白荷花。必须要枪崩这个女人!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后边有麻袋箍上了头,生石灰粉呛得他呼吸急促窒息而死。

    胡队长和建军把装着坂田的麻袋扔在胡家祠堂的台子上,高兴地向周旅长报告道:“首长,我们背了个大‘西瓜’。”

    “这还真是一个大‘西瓜’咧。”周旅长欣喜地告诉大家,“胡家台大捷创造了新四军两个抗日之最:一是消灭日本鬼子最多。二是消灭鬼子指挥官级别最高。”

    伍团长用脚踢踢麻袋,笑道:“‘西瓜’虽大,但不能吃,只能丢进湖里喂王八了。”

    众人哈哈乐了,一片欢声笑语。

    “你的这把火点得好啊!”周旅长握住白荷的手,“组织会给你记功。”

    “多亏梁翻译的帮助。”白荷谦逊地说,接着眼泪涌出眼眶,“刚才他中了一枪,也不知他伤势如何。”

    “没事,梁翻译只是肩胛受了伤,在战地医院进行处理,不会有大事。”伍团长安慰道。

    “首长,我放火把30多家老百姓的房子烧了——”白荷把周旅长拐到一旁,吞吞吐吐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你放心,我们已经电报请示李先念师长,今天就拨钱过来,给每家每户发补贴,帮助老百姓快速重建家园。”周旅长洪亮而又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胡家台上。

    白荷长出了一口气,她欣慰地笑了。

    原载《长江文艺》2014年第12期

    原刊责编 ;何子英

    本刊责编 ;吴晓辉

    作者简介:郑局廷,男,湖北仙桃人,1963年1月生,现任仙桃市文化局局长、党组书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迄今发表小说、报告文学、杂文等200多万字。已出版长篇小说《巨额贷款》《破蛹》及中篇小说集《国家投资》《阳光总在风雨后》和长篇报告文学《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发表多部中篇小说并被转载。中篇小说《预约爆炸》获第三届《长江文艺》完美文学奖。长篇小说《破蛹》获中国人口文化奖。中篇小说集《国家投资》获屈原文学奖。

    创作谈:正义的力量

    郑局廷

    每一个故事,都有它发生的背景。同样,我写这篇《背西瓜》正是写在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然而,当这场战争已经结束近70年时,日本国内的右翼势力却仍在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竭力否认侵略历史,试图篡改强征慰安妇的铁定事实。历史就是历史,事实就是事实。随着中央档案馆公布45名日本战犯的侵华罪行自供,日本侵华期间种种恶行、暴行、兽行再一次曝光在世人面前。小说近距离地描写了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烧杀奸淫的滔天罪行。哪里有欺凌,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暴力,哪里就有制暴!小说中的白荷花是新四军的女特派员,她智勇双全,堪称中国人民正义的化身。带领游击队员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发明了“背西瓜”这种御日方式。他们不仅单兵作战,神出鬼没,见缝插针,“背”得日本鬼子闻风丧胆一片惊惶,而且还能配合新四军,一举将坂田率领的100多名日军歼灭在驰援侏儒山的行程之中。

    抗战能够胜利,日军最终投降,说明凡是非正义的侵略扩张和屠戮暴力,最终要被正义所战胜。正义的力量无可阻挡,正义的力量地久天长!

    但愿“背西瓜”的方式像地道战、地雷战一样,成为中国人民脍炙人口的抗日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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