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麦子-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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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叫运的男人看见麦儿时,只看了两眼,就把麦儿给订购了。运付给媒人三十元钱的大礼。这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一天。运两眼就把麦儿的屁股瞅得实实在在的,麦儿在运的眼中就是一匹好马,而运自认为是个伯乐。运看女人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从上往下看女人的,运却是从下往上看。运目光的起点打在了麦儿肥肥厚厚的屁股上。运满意地点了点头。麦儿的屁股像是一垛丰收的麦子,鼓鼓囊囊的。麦子就是来年的种子,有种子何愁不发芽?何愁来年没有收成?何况运已经从媒人那里知道麦儿已经生了两个男孩子。运很感激麦儿的前夫做了自己的先行官,为自己开辟了一条金光大道。运只要顺着这条金光大道往前走,就必定看到另一堆麦子,那可是运的丰收啊。运的第二眼落在了麦儿那葫芦般吊在胸前的双乳上。麦儿的乳房和屁股一样地惹眼,这使运忽略了麦儿身体上的其他部位,好像这个女人的身体只有屁股和乳房两部分结构而成。

    运见了麦儿第一面后,就盼着迎娶麦儿。

    麦儿托媒人把话捎了过来。麦儿点头了。

    运就来了劲儿,运把屋里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运用自行车将麦儿和麦儿的小儿子二孬驮回了家,到家时天还未亮。因为麦儿是二婚,运连鞭炮钱和门口的红喜联钱都省了。按照当地的规矩,二婚的媳妇低人一等,是不能放鞭炮也不能在家里贴喜联、贴喜字的,更不能在白天娶回家。运只能把自己和麦儿的婚礼藏在黑夜里。

    麦儿摸黑儿下了运的自行车,摸黑儿进了运的三间草屋,摸黑儿上了运的床。

    麦儿说,真害怕,进了老鼠洞一样,连个电灯都没有,还不如农民家庭哩。正说着,卧室里一下子亮如白昼,刺得麦儿睁不开眼。麦儿一眼就看到了床头上的那个大红喜字。麦儿的泪水就漫出了大大的眼睛,麦儿低着头说,运,运,我没相错人,我没相错人。你心里有我哩,你心里有我哩。运就把麦儿揽到了床上。

    接下来,麦儿就有点儿害羞了。

    运说,麦儿,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麦儿看到运已开始脱衣服了。

    麦儿的心就跳了起来。

    运说,麦儿,你也脱了,休息吧。

    麦儿就望着他嘿嘿地笑,麦儿觉得这个婚礼有点儿不真实。院子里没有杀猪宰鸡的动静,也没有闹洞房的,天空中没有照着自己的太阳,黑黢黢的像梦中一样。

    麦儿笑的时候,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运说,脱了吧,早晚得休息。

    麦儿突然开口说,你比我大十岁,又老相,真像我爹。

    运正在解腰带的手就停住了,黑夜里,运的脸红了。夜很静,两个人的对话突然卡住了。

    运说,麦儿,你瞧不上我吧,我就恁么老相?

    麦儿仍旧笑着说,你老得可真像我爹……

    麦儿的话一下子把运激怒了,运说,那你以后就喊我爹吧。

    麦儿说,运,我可真喊了,爹,爹。麦儿喊得极快,像点逗号。麦儿的一行逗号没点到头,运就把她撂翻在了床上。运说,喊爹今儿黑也得把你收拾了。

    运一沾身,麦儿的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喊叫起来,村子里的狗就吠起来,麦儿的泪就流了出来。

    麦儿小绵羊一样躺在运的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流着咸咸的眼泪。麦儿看着这个叫运的男人,眼前又浮动起那个男人,那是个俊秀的白脸男人,是大孬二孬的亲爹,也是让麦儿发誓要爱一辈子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给过自己幸福,也给自己掏过心窝子里的话,也是发誓要爱自己一辈子的。想到这里,麦儿心里止不住“呸呸”了两下。麦儿是有骨气的,麦儿的眼是不会往后看的。麦儿现在有了运,运也是发誓要对自己好的。

    属于运和麦儿的第一个夜晚,一直淌着泪水的麦儿忽然把运抱紧了。运感动了,运也把麦儿抱紧了。运说,麦儿,你真好啊,你是个好女人,这辈子我愿给你当牛当马。

    运不断地抚摸着麦儿,亲吻着麦儿,温柔地爱着麦儿,麦儿也主动地去亲吻运、抚摸运。麦儿关锁的心灵在这个夜晚扑扑楞楞地开放了。

    新婚第三天,是麦儿和运一起回娘家的日子,麦儿拐着运的胳膊,运抱着二孬,三个人穿得齐齐整整的上路了。太阳当空照着,麦儿苍白的脸被新婚的喜气染得润红润红的。走了几里地,就到了麦儿的村庄。麦儿并不急着回去见爹娘,就那样拐着运的胳膊,在村子里慢慢腾腾地走着,老远就和村子里的人打招呼。穿着崭新中山装的运放下怀抱中的二孬,不断地向人群撒烟,根根都是大前门的。每一个接到烟的人,都是一脸的和气,都说着祝福麦儿和运的话。

    麦儿没看到和自己娘家一墙之隔的那个白脸男人,麦儿很想让那个男人看到新婚中的自己和眼前的运。麦儿被那个男人赶出来时,麦儿的路才不会绝呢,麦儿的路还长着呢!

    麦儿真是爱上了运,麦儿很喜欢运那天撒大前门烟的样子。运向人撒一回烟,新理的大背头就往后甩一下,运的前胸就被白花花的太阳光闪射一下,麦儿的眼前就一片亮亮的了。运撒烟的动作很大方,让麦儿不断地回味着。

    麦儿和运的日子过得缠缠绵绵的,谁也离不开谁了。麦儿擀面,运就帮着烧锅。麦儿累了一天躺在床上的时候,运赶忙给麦儿揉肩搓背。运揉着揉着,就孬了起来,就去脱麦儿的衣服。

    运打了几十年的光棍,运馋着呢!说起来运真是命苦,五岁死了爹,十五岁上又死了娘,运就如岩石山上的小树一样瘦瘦巴巴地长大了。赤脚在泥里走的庄稼汉一个个都抱上了媳妇,抱上了儿子,有的还抱上了孙子。你看看运,虽说是县城里的一个正式工,四十岁才闻到了女人的气儿,真不容易呀!谁让运的年龄过岗了呢,谁让运的长相不佳呢,脸黑黑的,长长的,谁不说他是一张标准的驴脸呢。

    二孬作为麦儿的“带犊儿”孩儿,也住到了运的家里。两三岁的二孬很懂事,白天不住地缠着麦儿,要吃要喝。天一黑就早早地钻到自己的被窝里睡了,把整个的夜晚给了运。

    运只有一个礼拜的婚假,运不想糟踏这大好的时光。好不容易熬到天黑的运,三五把就洗了脸、刷了牙、洗了脚。运是村里唯一吃商品粮的工人,运知道讲卫生,单这一点儿就使麦儿有了骄傲的资本。麦儿越来越喜欢讲卫生的男人了。在麦儿看来,她不单单是睡在一个男人的身下,而是睡在一个繁华的城市下。这个城市中住着一群爱刷牙的男人,当然,也同样住着一群爱刷牙的女人。就因为刷牙的运,麦儿迷上了接吻,麦儿也迷上了刷牙。每晚麦儿刷完牙,就和运滚在床上,一下一下地亲着,母鸡叼小鸡似的,准确地说,那时他们还不会接吻,她们只是亲嘴,接吻可是城市人的活儿。不过,他们的亲嘴很快就发展成了接吻,麦儿和运在城市的影院里看过电影,聪明的麦儿像做女红活儿一样,看一眼就记住了,回家就开始和运操练了。运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偏爱直奔主题,麦儿就噘起了小小的嘴巴。麦儿说,运,运,咱练得还不够好,不够好呢!

    运的婚假说到就到了。运离开了麦儿,家里就剩下了麦儿和二孬。二孬对麦儿说,妈,这个丑男人是个大坏蛋,我夜里醒来老听到他跟你打架,你骂他哩。麦儿看着一脸严肃的二孬,就笑了。二孬委屈地说,妈,你也坏,他打你你还笑哩!麦儿说,傻孩子,那不是打架,那是你后爹给我挠痒痒哩,你后爹才舍不得打我哩。

    运想媳妇,进城没三天,就在一个晚上回来了。麦儿用指头点着他的额头说“没出息”。其实,麦儿也正想运呢。

    运这一次回城的时候,带上了自己的“功课”——运要把“功课”带到城里去温习。天亮的时候,他们就骑在一辆自行车上出发了,几天后的礼拜日,运又把他的“功课”带回家来做。二孬坐在车子的横梁上,麦儿和运走哪儿跟哪儿,是麦儿的名副其实的“带犊儿”。

    太阳出来了,他们一家三口浩浩荡荡地向城里出发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又披着晚霞回到了村里。他们不经意的一来一往,吸引了多少目光啊!在乡亲们的眼里,麦儿和二孬虽然不像运已经吃上了商品粮,她们娘儿俩也算是半个城市人了,那个离他们最近的城市里,留下了他们重重叠叠的脚印。

    麦儿和二孬的生活也真是半个城市人的生活。二孬一喊“饿”,麦儿就束上围裙在铁鏊上“膏”起了香喷喷的葱花油馍;二孬一喊“渴”,麦儿就往塑料桶里舀白糖,茶水一倒,一碗甜甜的糖水就兑好了。最让村里人羡慕的是,运每次带着麦儿和二孬回来的时候,车把上都醒目地挂着半斤五花肉,一走一摇晃,能把人肚里的蛔虫都勾出来。这半斤猪肉能在小小的村落里香几天。

    麦儿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一张镰在麦儿的手中能飞起来,日头一转脸,半亩地的麦子就呼呼啦啦倒在了她的脚下;一张锄比麦儿都高,可麦儿握着锄轻巧得似擀面杖,一上一下,黄土在锄面上翻卷着,一袋烟的工夫,几分地的庄稼就在麦儿的锄下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儿。

    麦儿白天和乡亲们一样在土地上扑打着,是一个被汗水浸透的庄稼人。夜晚一来,蛮有章程的刷牙、洗脸、洗脚,就使麦儿成了有声有色的半个城市人。其实,在麦儿穿着的确良的衣服在地里锄地时,人们就越过她自信的笑脸,看到了她经常穿越的那个城市。那个城市不是她的,但那个城市里有她留下的影子,那个城市有她想要的一切。麦儿嫁了运,不就转了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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