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日根哥已经成了旗里最大的边贸公司的经理,他一年四季都在口岸上奔忙着。我到口岸办工作时,正赶上旗财政拨了专项资金修建口岸联检办公用房和附属设施,莫日根哥知道后跑来提着一大包现金说要捐款,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放心,这些钱都是你哥遵纪守法挣来的!”莫日根哥看我有些犹豫,忽然神情凄然地解释说。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常年奔忙,挣点钱也不容易。我是觉得财政拨来的钱够用了。”我说。
“没事,钱多点不是能建得更好点吗。”莫日根哥说。
除了上班的时间以外,我就守在额吉身边。额吉更老了,眼窝陷得更深了,腰也更弯了,她也不再自言自语,经常处在半睡半醒之间。我和她闲聊时,她常常很有兴致地听着,可是不久就睡着了。有一天她情绪很好,问我在忙什么,我告诉她在忙着建口岸联检房的事,并告诉她大哥捐了不少钱。额吉闭上眼睛,我以为她睡着了,可是没一会儿眼睛又睁开了,而且闪着光,她的牙齿已经都掉光了,干瘪的嘴里发出沙哑不清的声音:“我也捐一点吧,你大哥每次来都给我留钱,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捐一点吧。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我听电视里天天在说旗里要准备重建甘珠尔庙了,我也捐一点儿,剩下的钱就留给你和莫日根了。劝劝你大哥,快四十了,连对象都没有……你也到年龄了,找一个好姑娘吧,像哈达待苏米娅那样待她……早点找吧,趁额吉还能看到……”
我的心里一酸,不知怎样劝导额吉。正想开口,却发现额吉已经睡着了。
夏季的一天,我一个人来到了自小生长的哈拉哈河边,凭着记忆找到当时我家蒙古包安扎的地方,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人居住的痕迹了。青翠的牧草和飘香的野花掩盖了往日的旧迹,但每一处山冈,每一处洼地,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哈拉哈河边的那片柳树,已经长得一人多高了。我一个人在草原上徘徊,在离苏米娅姐姐墓地很远的一处山冈上,我找到了哈达哥的墓地,一座简单的坟墓,一块字迹已经开始模糊的墓碑,和苏米娅姐姐的坟墓远远地对望着。在墓地周围的草原上,无数鲜艳的野百合花盛开着。
哈达哥、苏米娅姐姐、莫日根哥、额吉,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他们的名字,时光似乎在朦胧的泪光中一下子倒流了十多年。
我将特地带来的纸盒打开,那里面是一束干枯的野百合,每一株都经过精心的加工做成了精美的标本,虽然一些花瓣和茎杆已经折断了,但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小心地将那束花放在哈达哥的墓碑前,似乎又看到了哈达哥捧着它们时脸红红的样子。
什么时候看都是远远的
乌赫尔图和呼依坦两个地方……
我禁不住轻声唱起了这首在草原上流传千古的歌,刚刚唱了两句,奔涌的泪水便哽住了我的喉咙,我唱不下去了。我转过身来,望着远处日益繁华的草原小镇。长生天啊,你保佑这片草原吧,让这片草原上的每个灵魂都安宁……
责任编辑:高颖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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