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良先生作为“马派”的创始者,早在1930年即被著名报人邵飘萍誉为“须生泰斗,独树一帜”,此绝非溢美之词。
马连良,字温如,回族人。幼入喜连成科班学艺,先学武生,后改老生,最后归工文武老生,艺宗“谭派”(谭鑫培),出科后所演之剧目亦为谭派戏。其后他在唱工上吸收了“内廷供奉”孙菊如唱法的精华,在念工和做工上又向贾洪林、刘景然等名家学到不少技艺,经揣摩、钻研,由演唱工戏逐步改为演出唱、念、做三者并重的剧目,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于学“谭”之基础上,发展革新,经过长期的舞台实践,在京剧界老生行中创出了“马派”,并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马派”的表演艺术特点甚多,概括起来可以总结为“巧”和“帅”两个字。
马运良的唱腔,自然流畅、细腻婉转,以“巧”取胜。不但腔儿好听,而且韵味十足,虽“巧”而不流于“油”。唱与剧情结合,绝不乱耍花腔,流于形式。妙在“巧”中见“俏”,“花俏”而不越“规矩”。
马连良的念白,发音准确、咬字清楚,字字送进观众耳中,令人听得明明白白。尤具特色的是,马连良的话白无论长短皆铿锵有力,节奏鲜明,富于音乐性,并能巧妙地把“声”和“情”融合起来。他在《审头刺汤》中指责汤勤的大段念白,把个狗仗人势、卑鄙无耻的小人嘲笑得体无完肤。每次演出此剧,观众听到这里无不拍手称快!足见表演艺术家的匠心独运。
马连良的做工,严肃认真、一丝不苟、飘逸潇洒,突出一个“帅”字。他的身段帅,动作美,“髯口”“甩发”,“水袖”“脚步”基本功硬,而且是以生活为依据进行艺术表演,不是单纯地卖弄技巧。
马连良前期的演出,基本上是以唱为主的剧目,如《失空斩》《四郎探母》《辕门斩子》等戏。到了后期,由于本身的条件问题,演出多为唱、念、做并重的剧目,如《清风亭》《四进士》《一捧雪》《问樵闹府》等戏。另外,还排演了不少“马派”本戏,如《春秋笔》《串龙珠》《十老安刘》《胭脂宝褶》《要离刺庆忌》《赵氏孤儿》等。
1936年初,上海向来放映电影的新光大戏院的老板芮庆荣,决定改新光大戏院为演京剧的场所。他怕头一炮打哑,特意首聘“红透半边天”的京剧名伶马连良和他的“扶风社”全班人马,另加华慧麟、刘奎官等名角,唱开场戏。
时间定在农历大年初一晚上,凭马连良和“扶风社”的声望,在各报刊登出巨幅广告后,仅仅几天戏票就争购一空。马连良见此情景,忽想到一个“怪主意”:大年初一登台,固然可造成轰动,但如在除夕的晚上,先演一场“守岁戏”,倒也不失是一件非常别致的事。
当他兴冲冲地与院主芮庆荣商量时,芮却连连摇头说:“你不要开玩笑了,大年三十晚上,家家老少都在家中守岁,吃团圆年夜饭。那些店家则忙着盘点、算账,哪有工夫来听你唱戏?不要说卖票,我看送票都不会有人来!”马连良闻此言,笑了笑,仍信心十足地说:“芮老板,你不要管,不要你付包银,只要把场子借给我们用,花些电费,而前后台的一切开支,由我马连良负责。卖下银来,给大家分红,作为过年红封利钱,希望你能支持。”芮庆荣听后觉得与己无损,便同意了。
老板首肯,马连良立即跑到后台,向管事说明这一设想和具体办法,大小角色、班底、场面、衣箱、龙套等,一致深表赞成。他们感动地说:“马老板肯这样热心出力,使大家能分到一些过年红封利钱,真是再好也没有了!”于是排出戏码,先是刘奎官、刘连荣、杜富隆、马春樵、马四立的《英雄会庆贺黄马褂》;大轴由马连良、华慧麟、叶盛兰、马富禄、李洪福演出全本《御碑亭》《金榜乐》。结果广告一刊出,不到一个下午,戏票全部售光。乐得芮庆荣逢人便说:“马老板真有一套,年三十晚上,先卖一个满堂彩!”
说也真巧,马连良在上海新光戏院唱红之际,喜剧泰斗卓别林恰来上海游历。这天,卓别林由梅兰芳等人陪同,驱车来到新光大戏院,欣赏马连良演出的《法门寺》。进场时,正赶上马连良扮演的赵廉在唱“行路”一段,台下静寂无声,观众聚精会神地在倾听马连良的大段西皮:“郿坞县,在马上,心神不定……”卓别林等一行在包厢悄悄地坐了下来,他侧耳细听演员的唱腔和胡琴的过门。当时,为马连良操琴的琴师是杨宝忠,琴艺非常高超。卓别林一面倾听,一面不由自主地用右手轻轻地试打节拍。
剧终后,卓别林上台,同马连良见面,两人紧紧握手并互表敬佩之意。当时,马连良扮的知县赵廉,头戴乌纱帽,身着蓝袍,一副明代的装束;卓别林则穿一套西装,强烈的时代反差,令人捧腹大笑。次日,上海各家报纸均以醒目位置刊登了两人握手、拱手的两张照片,现在这照片已成了中西文化交流的极为珍贵的历史文物。
遗憾的是,1966年12月13日,马连良在中和戏院接受批斗时,一头跌倒,时隔三天,便像他在《清风亭》一剧中扮演的张元秀一样,凄凄而终,享年六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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