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潭水总是那么的寒冷刺骨，而且，无论是干旱时节，还是暴雨倾盆之后，潭里的水也不见退下去一分或是涨上来一分。住在山脚下那些靠樵猎为生的人们，都说这个潭直通大海，深不见底，而潭底则住着龙王的女儿。
有个书生，连着几次赶考都名落孙山，不觉有些沮丧，但又心犹不甘，于是一个人收拾了行李，寄居于山间的寺庙，苦读圣贤之书。每天一早，天刚放亮，书生就起床来到后山的潭边，用那终年冰寒刺骨的水洗脸，一洗，头脑就清醒了，吟诵诗书，分外精神。
不久，在潭边读书的书生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接连几天，只要书生一到潭边，潭里就会浮起一条模样奇怪的鱼来，那鱼一尺来长，身体细薄，通体洁白，仔细看来，那身体竟像是半透明的，几乎可以看见那一根根的鱼刺；更奇的是，书生诵读诗文时，那鱼竟摇头摆尾仿佛听懂了似的。书生确信那白鱼是灵性之物，不禁感慨万分，他数次在科考中落第，自叹天下无知音，不想今日在这深山之中，竟能遇上这样一位知音。
有一次，书生问白鱼：“你可愿天天伴着我？如果愿意，我就把你放到我的房间里去。”书生问完，竟惊奇地看见白鱼在水中微微点头，于是他喜不自禁，跑回寄居的寺庙，向和尚要了一个大瓦罐，回到潭边，看见白鱼仍然在潭边游动，好似在等他，书生于是就把瓦罐沉入水中，让白鱼慢慢游进瓦罐。
白鱼仰头看着书生，眼光中似有无限柔情，书生于是便将瓦罐带回，将白鱼养在房间里，并给它取名“雪儿”。
书生读书时有雪儿相伴，不觉精神大增，吟诗文过目不忘，写文章一气呵成，如有神来之笔，而每到夜里，书生常常会梦见一个美貌非凡的白衣女子，书生认定她就是雪儿，于是就对罐中的雪儿说：“如果你是我梦中的女子，我就娶了你，哎，你就化成女儿模样吧！”雪儿无限柔情地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其实，雪儿是一条在深潭里修炼了几百年的白鱼。那天，她被书生在潭边的诵读诗书之声惊醒，不觉听得如痴如醉，时间一久，竟然爱上了他。可这男欢女爱是修炼的大忌，眼下雪儿正处在修炼的紧要关头，马上就可以幻化成人形，而且幻化也只能在夜色最浓重的时候进行，所以她就没法应书生之邀立即化形。不过，书生说的话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三年后，书生带着白鱼雪儿千里迢迢去京城参加科考，一举而中，随即被皇帝钦点派往某地任知县。
新知县带着白鱼雪儿来到就任之地，还未正式上任，当地的名门富豪就纷纷做东来请，酒楼和烟花之所都是应酬该去的地方。知县起初还不习惯，但就任后渐渐习以为常了，日日美酒，夜夜笙歌，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于是从此就很少回自己的府第，也慢慢地将白鱼雪儿忘了。
却说白鱼雪儿，虽然此时修炼有成，夜夜都能化成人形，但是总不见知县回来，只得无限惆怅地又回到瓦罐中。有几次，雪儿甚至想回到她生活过的寒潭去，但心里却割舍不下知县，只好继续留下来。
没多久，县城最大的妓院里来了一位扬州有名的妓女小粉，知县见了她后如痴如迷，从此夜夜都在那里留宿。花天酒地的生活很快就掏空了知县的身子，在和小粉寻欢作乐之时，他常常觉得力不从心，于是就偷偷地四处寻访名医，药吃了不少，却没什么用。
一天，县城里来了位云游的道人，据说能治各种疑难杂症，知县慌忙让人把他请到府里，自己也从妓院赶了回来。
道人刚在客厅落座，一眼看见瓦罐里的白鱼，十分惊异，就悄悄告诉知县说：“这条白鱼是龙与鲤鱼交配而生，能治百病，比灵芝、人参、鹿茸、雪莲有用多了。”道人随即给知县开了一个方子，叫他用几味药和白鱼一起煮食，包管知县吃了药到病除，身体比以前好上百倍。
一听要将白鱼煮食，知县不免有些踌躇，但最后还是让仆人按道人给的方子配了药，然后吩咐悄悄把瓦罐送进厨房。
一开始，白鱼雪儿听到知县回府的声音可高兴了，她以为知县还记着她，从此回来陪她了。可怜的雪儿，直到一只油腻腻的手伸进瓦罐将她抓住，才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躺在砧板上的雪儿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眼角淌下了一滴红色的泪，她用尽她数百年的修炼，发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诅咒：咒天下所有负心男人不得好死！
……
说话若干若干年后，这天“丁零零”一家公司老总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这老总姓陈，叫陈元，他伸手拿起电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女人凄凉而哀怨的声音：“元，是我……”
陈元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又打电话来了？”
“我求你，你别离开我好吗？”女人在电话里哭了起来，“你说你会娶我的，我为你甚至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陈元觉得对方的哭声有点刺耳，厌恶地把听筒放远了一点：“我不是说了吗？我会给你补偿的，要多少钱，你说。”
听筒里立刻没有了声响，一会儿，才传来犹如厉鬼一般的哭嚎：“陈元，你不得好死！”
没过多久，“丁零零”电话又响了，陈元猛地抓起电话，大声斥责：“叫你别再打来了，没听见吗？”
“元，是我。”电话里是另一个女人带着一点疲惫的声音，“我想好了，我答应你，我们离婚。”
“哦，”陈元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好，明天我会联络你的，再见！”
放下电话，陈元不由笑了起来：今天不错，一下子解决了两个拖了很久的问题。他急于这样做，为的是另一个女孩，他认识这女孩没多久，这女孩长得实在太美了，陈元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晚上，陈元要宴请几位重要客人吃饭，他驾车来到订座的酒楼，一下车，酒楼经理就迎了出来。陈元是这家酒楼的常客，酒楼里有几间特别的包房，是专为陈元这样的人预备的。
陈元请的客人还没有到，经理坐在包房里陪着陈元喝茶聊天。聊着聊着，经理忽然对陈元说：“今天酒楼刚到一种特别的新货，是鱼，只有一条，价格非常昂贵。”
“哦？”陈元不由起了好奇心，“什么宝贝？拿来看看！”
经理点点头，打了个电话出去，然后就开始给陈元介绍，说吃了这鱼会怎么大补身子云云。“哦？”陈元有点不信，“会有这么厉害？”经理耸耸肩，朝他做了个信不信随你的架势。
陈元的脑海里于是就跳出他那个小情人来，如果真像经理刚才所说，那他就不用担心小情人几乎比他年轻一半了。
这时候，包房的门被推开了，服务生端着一个玻璃罐走进来，陈元看到罐里有一条鱼在游动，样子有点怪，身体细薄，通体洁白，鱼鳞细密，仔细再看，那身体竟像是半透明的，在灯光下仿佛可以看见它身上的每一根鱼刺。
陈元反复看了许久，问经理：“这鱼叫什么名？”
“叫寒潭白鱼，听说生长在山上很冷的潭水里，不容易捕捉到的啊！”
“好，好！”陈元挥着手说，“寒潭白鱼，好！就按你说的，把它炖了！”
寒潭白鱼下肚，酒宴结束，陈元一边喷着酒气开着车，一边还在回味刚才酒桌上那条寒潭白鱼的鲜美味，鱼肉嫩滑细腻，一点也没有腥味，反而有一种好似植物的清香，在口中久久萦绕不去。好鱼，真是好鱼啊！当然，它的价格也不菲，就这么一条鱼，却相当人家普通员工两年的收入。
陈元兴奋地一路开车直奔他和小情人的秘密爱巢，一直到停车冲进门，才想起小情人这几天被单位派去出差了，立刻就感到沮丧得很，倒在床上就蒙头大睡起来。
第二天，陈元没有去上班，而且一连几天公司里都不见他的人影，家人四处找不到他，只好报警。警方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他和小情人的那个秘密住所。
警察刚将门打开，一股非常好闻的清香味儿立刻扑鼻而来；再往房间里走，只见卧室的床上好像躺着个人，用被子蒙住了头。警察喊了几声，被子里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警察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其中一个立刻就走过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谁想就在这一刹那，那警察竟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见很快就赶来了很多警察，把房子包围了，不许任何人进出，随后一具尸体被从房里抬出，抬上警车运走了。
几天后，陈元的妻子被告知，陈元已经死了，但是警方没有让她去看尸体。报上很快就报道了这个全国著名企业家的死讯，但是没说死因，只说是死在家中。这消息立刻引来了大家的热议，陈元妻子也一直都不知道陈元的死因。
其实，除了当天参与破案的警察外，没有人知道那天抬上警车的其实并不是一具尸体，准确地说，那只是一具骨骼，一具没血没肉的骨骼。骨骼包在睡衣中，不，准确地说，是那具骨骼“穿”着睡衣，就像一个人穿着睡衣那样，但骨骼上干干净净，骨骼里没有任何脏器。
经DNA化验，这具骨骼正是陈元的，但是谁也猜不透，一夜之间他怎么就成了一具骨骼？或者说，怎么就只剩下了一具骨骼？而且，在他的床上和睡衣上，包括骨骼上，会没有一丁点儿的血肉？
目睹过那具骨骼的人都觉得很恐怖，他们说：“那骨骼就像……就像……就像是一条……一条被人吃得干干净净的……鱼。是的，就像是一条被人吃得干干净净的鱼！”
……
（麦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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