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星期天,来的姑娘小伙特别多,他们看了报纸玩扑克,玩得没劲了,就逼着钱皮匠讲个故事听听。钱皮匠经不住姑娘小伙们缠,就手拿一只鞋子当作鹅毛扇,学着诸葛亮的腔调,讲着“三个臭皮匠,凑成个诸葛亮”的故事,逗得姑娘小伙们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突然“乒乓”一声,一个爆竹带着硝烟从门外蹿进屋里,落在钱皮匠面前的地上,吓得大家咿里哇啦惊叫起来。接着大家纷纷拥出门外,去看这爆竹是谁恶作剧丢进来的。
钱皮匠也跟着来到门外一看,原来是东隔壁钱阿六家在造屋掘地基,破土动工放爆竹。钱皮匠走上前去,朝钱阿六家掘的墙基一望,心里猛一“咯噔”:怎么他家的前屋檐超出我家前屋檐足足有两米呀?
这么想着,钱皮匠走到钱阿六身边,和声细语地说:“阿六,前阵你要我在你们的造屋报告上按手印时对我说,你家新屋的前屋檐是跟我家一样齐的,怎么现在超前这么多了呢?”
钱阿六已放完爆竹,他嘴里叼着烟,说:“按手印时是按手印时的形势,现在是现在的形势,形势不同了,造屋也得变,这叫适应形势。”
钱皮匠连忙说:“阿六,你家在我家的东首,房子超前了,一上午的太阳都给遮挡住了。你造屋总不能妨碍我家啊。”
钱阿六不屑地瞅了钱皮匠一眼,喷出一个烟圈说:“你说我家妨碍你家,我还说你家妨碍我家呢。”
“我家怎么会妨碍你家呢?”
钱阿六把烟屁股狠狠一丢说:“隔壁住个臭皮匠,早失钱财夜失粮,我房子超前,是为了避你这个祸害!”
听他说这话,钱皮匠气得胡子直抖:“这话是谁说的?”
“风水先生。”
钱皮匠跨上一步说道:“阿六,一排房子一样齐,这可是钱书记在村民大会上宣布的,你怎么不听党的话,反倒听风水先生胡说八道?”
钱阿六冷笑一声说:“你听党的话,我听风水先生的话,大家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我造屋要紧,没得工夫跟你嚼舌头!”说完,扭转身子要走。
“阿六,你还讲不讲理?!”钱皮匠大声问道。
“讲理?嘿嘿,这年头理值几个铜钱?”
“阿六,你不讲理,我,我到村里去告你!”
“请便!”
钱皮匠窝了一肚子火,颤巍巍赶到村办公室,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对钱书记说了一遍。钱书记听后未置可否,只是叫他回去跟阿六再商量商量。钱皮匠历来听干部的话,便转身回去找阿六,把书记的话对阿六讲了。
钱阿六听了,冷笑一声说:“跟我商量?我看你是右手拿如意,左手拿算盘,想得美!钱皮匠,我对你直说了吧,屋我就这样造定了!你要告状,随你到哪里去告吧。不过我得给你明说了,你鞋底跑穿了,我可不赔你的鞋子。”
钱皮匠又碰了个钉子,气得心口痛,又摸黑赶到钱书记的家里说:“书记,钱阿六太狂了,你总得去管管啊!”
钱书记慢悠悠地呷了口茶说:“现在是改革开放时期,有些事情村里也难管啊!”
钱皮匠连忙说:“可你还没有去管啊!怎么知道难管呢?”
钱书记又呷了口茶说:“这几天我忙着抓经济工作,经济是中心嘛,不抓好不行,所以没得工夫!”
钱皮匠说:“你没工夫,那你不可以派一个村干部去吗?”
钱书记一听这话,脸色陡然一变,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难道村里的工作要你来安排吗?这书记你来当吧!真是岂有此理!”说着丢下钱皮匠,自顾自拖着拖鞋上楼去了。
钱皮匠气得眼里直冒金星,昏头昏脑回到家里,一头倒在床上,一睡便是三天。第四天中午,钱皮匠听得外面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问老伴,说是钱阿六家的新屋在上梁了。
钱皮匠挣扎着下了床,对老伴说:“我钱皮匠活了六十八岁,从没做过尖酸促狭损别人的事。今天我要说几句促狭话,出出我肚子里的怨气了!”
说完,他跌跌撞撞来到钱阿六的新屋前,只见满天烟雾弥漫,满屋金碧辉煌,一个木匠踏着木梯向上爬去放正梁,嘴里说着好话。钱阿六和他老婆拉着一条红绸缎被面的四只角,在木匠的下面接宝。这时,爆竹声停了,喧闹的人声也停了,人们多年没见过这种仪式了,感到很新鲜,都静静地听着。
这时,只听那木匠拉长音调唱道:“脚踏楼梯步步高,手背杨柳采仙桃。”
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盖过了那木匠的声音,接着木匠的好话唱了下去:
“脚踏楼梯步步高,手背杨柳采仙桃;
做人全凭良心好,良心勿好报应到。
今朝造屋明朝倒,明朝勿倒天火烧;
火勿烧来雨淋倒,雨勿淋倒自己倒。”
那声音凄楚动人,显得无可奈何而带有一丝报复后的满足。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钱皮匠!别看钱皮匠年近古稀,但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山歌手。旧时车水插秧、逢年过节,只要他歌喉一亮,听者犹如蚁拥,据说他老伴花三妹就是他当年用山歌唱来的。如今虽说年纪大了,可他那立体声似的喉咙,居然连钱阿六也听呆了。听了一会儿,钱阿六才知道他是在咒骂自己,不觉怒火中烧,一声吆喝:“给我打这老不死的!”
钱阿六的子女们冲过去,不但把钱皮匠打了一顿,还冲进钱皮匠家里又砸又打,门烂了,窗破了,桌子凳子砸坏了。
那个横请竖请请不来的钱书记,这会儿却不请自到,并且一来就下结论:钱皮匠寻衅闹事,造成钱阿六停工的损失,由钱皮匠赔偿,并在村高音喇叭里向钱阿六赔礼道歉;至于钱皮匠方面,那是咎由自取,与钱阿六无关。
听完钱书记下的结论,钱皮匠气得身子一阵摇晃,就往地上倒去,幸亏被在他身边的几个小伙子抱住,搀扶着把他送回家去。
天黑了,下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呼啸着卷起雪花儿,直往那被砸坏的门里、窗里钻,飞进屋里,冻得钱皮匠和老伴蜷缩在床上发抖。钱皮匠拍打着胸口说:“老太婆,我心里好难过!想我钱皮匠一直相信共产党,听干部的话,却不料黄土快要到脖子上的时候,会遇到钱书记这样的不公道干部。我冤哪!”
老伴花三妹一边给他泡了杯热茶,一边帮他抹着胸口,安慰中不无埋怨地说:“皮匠啊,你快七十岁的人了,脾气还这样犟。我早就对你说,别跟人家去斗,他钱阿六有财有势,又有钱书记这个亲戚撑腰,钱家庄上谁不让他三分!”
钱皮匠拍着床沿说:“我就不信共产党不帮咱小老百姓,他村支书不讲理,上面的干部也不讲理吗?我要到上面去告他们!”
老伴说:“手臂总是朝里弯的,你又没有亲戚当干部!”
一句话提醒了钱皮匠,他连忙说:“老太婆,想想看,我们家有没有亲戚是当干部的?”
于是,老两口拉亮了电灯,掰着手指头排了起来,由近及远,从至亲到远戚,可排来排去,只排到一个隔房外甥女婿在离钱家庄十几里外的一座小学里当校长。
老两口相对叹了口气,熄了灯,钻进了被窝里。刚躺下,花三妹突然一骨碌又坐了起来,嘴里大声喊道:“想到了!想到了!我想到了!”
钱皮匠连忙拉亮灯急着问:“老太婆,你想到了啥?”
“想到了一个人!”
“啥人?”
灯光下,花三妹干瘪的脸庞上涌起了红晕,激动得说话也打格楞了:“我娘家……娘家的侄子……阿、阿良,不是在……在县里当干部吗?”
钱皮匠一拍大腿,激动得翻身坐起来说:“对啊!老太婆!”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我这脑袋给气昏了,怎么没想到他呢?老太婆,快起来,我们这就进城去找他!”
不一会儿,老两口就换了衣服,老太婆拿了十只鸡蛋,拎了五斤山芋干,满怀信心地出门上路了。
这时,天刚蒙蒙亮,雪停了,大地银装素裹,好像有人在地球上摊了一张无边无沿的白纸。路上没有行人,在从钱家庄到县城的大道上,钱皮匠在前,花三妹随后。钱皮匠是个瘦高个子,大半辈子的皮匠活把他的背给弄弯了,像只煮熟了的大虾;花三妹又矮又小,两人一前一后,远远看去,好似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这问号背靠大地,仿佛在仰问苍天:钱皮匠此去县城告状,行吗?
老两口天没亮就出发了,十八里路一直走到十一点多钟才进了城,两人一路询问,好不容易才来到侄儿的工作单位——县文化馆。他俩走进侄儿的办公室里,正在办公的花阿良见姑父姑妈突然光临,又惊又喜,忙把两位老人扶着坐了下来。
钱皮匠像个在异国他乡饱受屈辱的游子突然见到了亲人一般,紧紧抓着花阿良的手,说一句话,抹一把泪,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临了,他噙着泪水说道:“阿良,乡下的共产党不帮我讲理。幸亏你姑妈想到了你在县里,是个县干部,我也不要你昧着良心硬帮我,只求你还我一个公道就行了!”
花阿良听完姑父姑妈的话,不禁感到为难起来,他在心里说:姑父姑妈啊,你们左一声“你在县里”,右一声“你是县干部”,可你们却不知道,我只是文化馆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呀!他想把实情告诉他们,可看看两位老人老泪纵横,眼里充满了乞求的神色,他怕老人失望,伤心,又不忍心开口说出实情。但他对钱阿六的为富不仁,村书记的助纣为虐,姑父姑妈年近七十,又无子女,受此凌辱,竟状告无门,对这一切,他不由义愤填膺,顿时觉得帮他们讨还公道,自己责无旁贷。于是,他朗声说道:“他姓钱的以权力欺压乡邻,视党纪国法如儿戏,这样的人不治,还去治谁?!姑父姑妈,你们不用着急,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侄子是肯定要帮忙的,而且帮定了!这样吧,等吃过中饭,我陪你们到街上去玩玩,在城里住几天,等我把这事办完了你们再回去。”
钱皮匠连忙说道:“不要了,我们哪有心思逛街,只要你答应帮忙,我们就心宽了。”
花三妹接着说:“饭也不用吃了,天黑前一定要赶回去,家里没门没窗的,像在露天一样,还得赶回去看夜呢。”
送走姑父姑妈,花阿良知道这件事很棘手,不由动起脑筋来。他想:不要说自己不是县干部,就算真是,也很难插手,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怎么办呢?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一个比钱书记权力更大的人,压他一压,也让他尝尝权力的味道!但这样做自己不成了第二个钱书记了吗?不行,赢了也不光彩!自己直接去找钱书记,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但以什么身份下去?要是人家问你算什么东西,不是自找没趣吗?他办法想了一个又推翻一个,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转眼三天过去了,花阿良还没想出个好办法,急得他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烟一支接一支地猛抽。他感到焦急、悲哀和不安。他想,如果姑父姑妈此时来询问结果,我如何向两位老人交代,如何对得起两位老人!
花阿良怕姑父姑妈来,可他俩偏偏来了。当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阿良”的喊声,吓得他手里半支香烟掉在地上。他正不知所措时,门被推开了。只见姑父嘴里“阿良、阿良”叫着扑过来,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阿良,真要好好谢谢你哪!到底你是县里的干部,可给姑父姑妈出了气啦!”
花阿良听钱皮匠说这没头没脑的感谢话,又见两位老人脸上笑成一朵花,弄得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钱皮匠也不管阿良啥神情,就手舞足蹈地说起来。
原来,那天钱皮匠欢欢喜喜从县城回家,刚进村就见村口的小店门口站满了人。他丢下老伴,快步奔了过去,还没到店门口就朗声对人们嚷开了:“我进城告状去啦!嗨嗨,我侄子是县干部,他听了我的事,很生气,亲口答应还我一个公道。他还说钱书记视党纪国法如儿戏,要好好治治他哩!哈,我赢啦!”
村民们一听乐了,都为钱皮匠打赢官司而高兴,都说上面的共产党就是为民做主。有几个小伙子话没听完便蹿出人群,满村头替钱皮匠做义务宣传去了。
一时间,钱家庄的村民都知道钱皮匠进城去告状了,都说花三妹有个侄子在县里当大干部。这消息在村子里不胫而走,经过你传我,我传你,传来传去,越传越玄乎,等到传到钱书记的耳朵里,这话就变成了“钱皮匠的侄子已经派人下来调查整理材料,要钱书记尝尝党纪国法的味道哩!”
钱书记听了,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把门关紧,独个儿坐在办公室里呆想:这事本来是钱皮匠有理,是我得了钱阿六的好处,又欺钱皮匠无依无靠,硬帮钱阿六的昧心事。谁料想钱皮匠老婆竟有个侄子在县里当干部,如今要我尝尝党纪国法的味道,这味道是好尝的吗?再说如今正在“惩腐”风头上,要是由于钱皮匠的事情再牵连到……啊呀我的妈,这可不是丢乌纱帽的事儿了!想到这里,钱书记出了身冷汗,心里琢磨着:不能引火烧身,不能因小失大!怎么办?得把钱阿六找来,抢在县里派人下来之前,去跟钱皮匠讨个饶,私了了吧。钱皮匠是个软心肠,弄好了,说不定他侄子真要认真,还得通过他去求情哩。对,就这么办!
钱书记把钱阿六找来,要他去找钱皮匠赔礼道歉。钱阿六听了,惊疑地眨着小眼睛说:“去向他赔礼道歉?那不是承认以前是我们错了?要是让村上人知道了,我这脸往哪儿搁?”
钱书记说:“我还没考虑脸往哪儿搁,你倒愁了?阿六,我是共产党的书记,共产党就讲有错必纠嘛。”
钱阿六将信将疑地看着钱书记,顿了一会儿说:“以前从来没听钱皮匠讲过有侄子在县里当干部,说不定是假的吧?”
钱书记笑了笑,对钱阿六挥了挥手:“真也好,假也好,都不在乎,是我们的错嘛。去吧,听我的,错不了!”
第二天清早,钱皮匠刚开门,忽然来了几个瓦木匠。“乒乒乓乓”一阵忙,把他的破门换成了新门,破窗装上了新玻璃,桌子凳子修好,墙上的道口也补了,还里里外外粉刷得雪白耀眼。
钱皮匠和花三妹站在屋中间直纳闷,钱阿六脸上笑得七沟八梁地的走进屋来,人未近身,香烟先到,一边给钱皮匠点火,一边讨好地笑着说:“皮匠叔,前几天我不该冲撞您老,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就私了吧,别到县里去告状了。有道是邻舍好赛金宝,低头不见抬头见嘛!你就放我侄儿一码吧,我今天可是向您二老负荆请罪来哩!”
钱阿六说着便“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去。钱皮匠慌忙伸手去拉他起来,可钱阿六如生了根一般,哪里拉得他起来!钱阿六用眼梢悄悄地看了看钱皮匠,见他闭紧了嘴不开口,连忙压紧嗓子,装着哭腔说道:“听说您侄儿还要下来整治钱书记。您老知道,这事是因我而起,如果钱书记为我受了处分,侄儿我还算人吗?连人也不算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皮匠叔,您老是菩萨心肠,观音再世,就忍心看着侄儿去死吗?侄儿宁愿把砌好的房子拆了往后退。皮匠叔,您老就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的分儿上,替侄儿去求求您侄子,别处理钱书记了!”
钱皮匠听明白了。但他真的是软心肠人,听钱阿六说了那么多软话,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弄得他全身都软了。钱阿六是假哭,他倒真的感动得要哭起来了,连忙用力拉阿六。阿六说:“您老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钱皮匠连忙说:“我答应!我答应!”听这么说,钱阿六才忽地一下爬了起来。
钱皮匠一边弯下身子替钱阿六拍掉裤脚管上的泥灰,一边检讨自己说:“你上梁那天,我也不该说促狭话,谁家造屋不巴望大吉大利?如今干部开会还说‘祝同志们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哩。我那天是气话,说过算过,别往心里放。你砌好的房子也不用拆了。以前的事再莫提,往后咱们还是好邻居哩!”
钱阿六千恩万谢地走了,钱皮匠高兴得哼起了小调,第二天天蒙蒙亮,又和花三妹来县城向阿良报喜来了。
钱皮匠和花三妹眉飞色舞讲完后,就说要回钱家庄了。临走时,钱皮匠又一次握着阿良的手说道:“姑父真不知该怎样谢你哩。不是你帮忙,姑父这次是寻死缺根绳哪!”
花阿良心里想:你谢我,我还不知道谢谁哩!嘴里却说:“不是我帮忙,是道理在你手里。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嘛!”
钱皮匠点了点头说:“我琢磨着也是这道理。钱阿六说这年头理值几铜钱,我说啥年头都得讲道理。你铜钱再多,也难买到一个理字;你官再大,也斗不过一个理字!”钱皮匠越说话越多,越说话越重,“阿良,我们老百姓不讲理,害人只害一个两个,你们当干部的,特别是你们这些当大干部的,要是不讲道理,害人可不得了啦!阿良,今后碰到有理的人,不是你亲戚你也得帮他们啊!”
花阿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说:“对!是!对!是!”
从县城到钱家庄的大路上,钱皮匠和花三妹匆匆地走着。这时,钱皮匠的背脊似乎挺直了许多,腰也变硬了。花三妹也觉得浑身有精神,两只小脚“咚咚”地敲打着柏油路面。两人一前一后,远远看去,却似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这个感叹号在大路上欢快而有力地跳跃着……
(张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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