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中国先锋文学.3-橡皮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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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橡皮文学奖获奖作者和作品

    2014橡皮文学奖获奖作者:周亚平

    2014橡皮文学奖获奖作者作品:《红白蓝灰黑黑》

    二、2014橡皮文学奖授奖词

    周亚平是我们这个时代少有的伟大诗人之一。他的诗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一直到今天,依然引领着我们时代最为“另类”的写作。作为曾经第三代的主将、中国语言诗派的创始人,他的诗歌性感,迷离,突然而又趣味万千。特别是在21世纪以来,在坚持其迷幻叙事的同时,又更显平静、厚实。他的诗集《红白蓝灰黑黑》集中展示了他的诗歌成就:它厚得跟一部词典一样,而事实上,它就是一部词典。这是一部全新的汉语范本,它构造了全新的世界,有着全新的规则和秩序,真实、具体并且自由。一句话,在周亚平那里,写诗是一种“开天辟地”、开端启新的语言能力,这样的能力正是我们这个吃喝拉撒睡的神经衰弱的世界所匮乏的,好吧,也是它所需要的。

    三、2014橡皮文学奖提名

    乌青,《有一天》,坏蛋出版机构出版.2011年

    小安,《我们这是精神病院》,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2013年

    张羞,《散装麻雀》,联邦走马出版,2013年

    周亚平,《红白蓝灰黑黑》,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2013年

    眼光独到、意气风发的2014橡皮文学奖评委们,你们好:

    经过一段日子的犹豫,我今天终于挑选出了周亚平、小安、乌青和张羞4个天才作为首届橡皮文学奖的备选作者。他们光芒万丈的作品,刺眼的《有一天》、神经的《我们这是精神病院》、忧伤的《散装麻雀》和迷离的《红白蓝灰黑黑》,让我兴奋了好久,也犹豫了好久。现在,我把它们交给你们,希望你们坚定地为我们挑出这个世界最牛奖的第一届牛人。

    橡皮文学奖提议人:杨黎

    四、候选人及候选作品简介

    1

    张羞,1979年12月3日生于浙江嵊县。著有《瀑布》。现从事图书出版(有机会多多合作)。定居北京。

    《散装麻雀》是《瀑布》里面的一部小说。一开始它有十七万字(2005年出版过一次),2012年,它被修改成七万字(2013年由联邦走马出版发行)。《散装麻雀》是一本漂亮的书,写得很漂亮。它漂亮的地方是,它以诗的方法写了一部小说。

    2

    乌青,男,1978年生,诗歌和小说写作者。主要作品《七诗辑》、《有一天》、《万有坏力:逃跑家》等。

    《有一天》是乌青写的某本书的名字,主要由乌青式小说构成。目前有两个版本:2008版和2012版,前者由坏蛋出版计划于2008年独立出版,约15万字;后者至今未能出版,约22万字。两个版本形态上有较大差异,可以说是两本书。

    3

    小安,1964年生,“非非主义”代表诗人之一。现居成都。毕业于军医大学护理系,后转业至地方精神病医院做护士。其代表作品有《种烟叶的女人》、《蜘蛛一》、《路上一盏灯》、《我们来写诗》、《内心世界》、《夫妻生活》等。部分作品被收入《中国诗年选》、《中国新诗年鉴》、《中国最佳诗歌》等诗歌选本。出版作品有诗集《种烟叶的女人》、《等喝酒的人》,随笔集《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

    《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2013年4月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是小安在精神病院工作三十年后写下的疯子们的故事,书中部分内容曾在《南方人物周刊》特别专栏里刊登。《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诙谐幽默,荒诞真实,小安式的语言展现得淋漓尽致,并且充满神经质。

    4

    周亚平,曾用笔名故事马等,当代著名诗人。20世纪80年代跨入诗坛并崭露头角,其所倡导的“简单的诗”,风靡一时。他还作为核心成员发起过“原样:中国语言诗派”,进行“语言诗”的创新写作,成果卓著,受到欧美诗界高度关注。曾出版中文诗集《如果麦子死了》、《俗丽》、《戏剧场》、《红白蓝灰黑黑》、《原样》及英文诗集《ORIGINAL》(合著)等。2011年当选为《诗探索》中国年度诗人;2011年6月,在北京电影学院举办“冷感,我背光而坐”周亚平诗歌作品表演会;2011年11月,在成都白夜酒吧举办“奢侈的照明”周亚平诗歌朗诵会。近年写作更趋孤绝奇异而又丰富开阔,是当下中国诗坛最引人注目的诗人之一。

    2012年8月,诗集《红白蓝灰黑黑》由江苏凤凰出版集团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本书是诗人20余年诗歌创作的一次集结,凝聚了作者各个时期的写作精华,具有无可替代的实验价值,个人化、先锋性、时代感跃然兼备。读者不仅能够阅读愉悦,更可从中获得先锋诗艺的深刻领悟与启迪。因其独特的创作态度、写作立场及扎实的文本结晶,本书堪称了解、研究中国当代诗歌前沿实践状态不可多得的优秀范例。

    五、2014届橡皮文学奖评委会评委简介

    一、何小竹

    何小竹,1963年5月8日生于四川(现重庆市)彭水县。1979年辍学,先后从事过乐队演奏、政府公务员、广告公司文案、夜总会经理、杂志和出版社编辑等工作。20世纪80年代开始诗歌创作,曾参与“第三代”先锋诗歌运动,与杨黎、吉木狼格、小安等同为“非非”诗派成员。早起代表作有《梦见苹果和鱼的安》、《组诗》、《6个动词,或苹果》等,诗风呈现神秘主义和形式主义倾向。20世纪90年代定居成都,与杨黎合出诗集《新作品》,代表作有《不是一头牛,而是一群牛》、《1994年冬在昆明》、《在一艘货轮上阅读罗布—格里耶的小说<橡皮>》等,诗风更趋简约和直白。21世纪与杨黎、韩东、乌青等创办橡皮先锋文学网,主编《橡皮》网刊,出任橡皮论坛版主,个人创作进入新的试验期,代表作有诗歌《为洗手液做个广告》、《与石光华在成都谈论礼李白》、《把费德曼的小说放在肚子上》;中、短片小说《明清茶楼》、《我一生中的色情念头》、《圈》等。2014年,自印诗集《时间表:2001—2012》。

    推荐人语

    何小竹与我同谋数十年,其文学品质不可怀疑。特别作为第三代的代表、非非的主将、《橡皮网刊》的主编、橡皮写作群的旗手、废话理论的建设者,出任橡皮文学奖评委自然当之无愧。除此之外,小竹诗歌、小说与批评同修,实在难得评委精神。

    二、方闲海

    诗人,艺术家。现居杭州。

    1971年,出生于浙江舟山的一个小海岛。从小喜爱画画和文学。

    1987年,在中学建立文学社和主编文学刊物,正式写诗和发表诗歌。

    1989年,第三次转学,重新创办诗社和主编诗刊。正式学绘画。

    1991年,高中毕业。一直到2001年,不再发表诗歌。

    1994年,考入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同年,拒绝入党推荐。

    1995年,由于英语成绩不合格而被迫休学一年,差点被退学。1997年在校举办第一次个人艺术展,一件作品遭校方封杀。

    1999年,本科毕业,毕业作品:大型色彩木刻系列作品《文明的孩子》,敬献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并拒绝把作品选送当年的官方全国美展。同年留校任教。

    2001年,借钱买第一架莱卡M6相机,远离绘画,开始摄影活动。

    2001年,登上诗江湖论坛,笔名“口猪”,第一次在网络发表诗歌,并多次参加诗歌论战。

    2008年,出版第一本个人诗集《今天已死》。

    2008年,创立“黑哨诗歌出版计划”,以高度专业的诗集独立出版,用来推动非主流价值观的诗歌在当代中国的传播。

    2011年,网络发帖:今生谢绝一切诗歌研讨会。

    2014年,担任第一届橡皮文学奖评委。

    推荐人语

    版画家、摄影家、批评家和出版家,这些头衔显然并没有为诗人方闲海自己骄傲,但却是我推荐他为2014橡皮文学奖评委的理由。当然不是唯一理由。作为“诗江湖”为数不多的实力主将,橡皮、他们论坛出色的盟友,他的诗歌成绩就该当此荣。

    三、赵志明

    赵志明,1977年生,乡下人。出生的那年正好赶上计划生育,母亲被强制吃了打胎药,不仅没生效,还坐下了一身的病,终于网开一面,才得以出生。这没有任何杜撰的成分,但听上去不像是真的。

    在孩提时期,经历了农业学大寨,承包到户,再到改革开放。乡间朴素而光怪陆离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粗犷而又细密的关系,构成了他写作的启蒙。

    从高中开始做“文学梦”,首次接触到马尔克斯等作家。在大学里,从图书馆借阅了大量小说,主要攻读中短篇集,这些构成了其写作“原始积累”。

    大学后接触到网络,又受到身边师友(韩东、朱文、顾前、曹寇、李黎等人)的影响,才开始尝试写作,并乐此不疲。在他们文学网发表诗歌(《简单的算术题》等)和小说(《还钱的故事》等),引起较大反响,作品被多家文学刊物刊登和转载。此后有近十年时间,疲于生计,鲜有创作。

    2012年,受到杨黎、周亚平、张羞、而戈等诗人朋友的影响,重拾小说创作。2013年12月,出版第一本小说集《我亲爱的精神病患者》。

    推荐人语

    我曾经戏说赵志明不是狮子座的,我觉得他为人做事谦逊、周到和散漫的风格的确不像一头狮子。不过他的小说却很狮子,轻松、简单的叙述,其实霸气十足。推荐他为2014橡皮文学奖评委,我所相信的是他朴素的艺术观和“他们”优秀的诗意传统。

    四、于一爽

    涣散。媒体人。没有新闻理想,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因为不想为工作付出太多,所以什么也没得到。读过的书很少,有几本读过7遍。不看杂志。对房子的理解是床。想寻找一种丧失逻辑的办法。爱哭。享受哭。也不是特别讨厌自己。所有三观都是爱情观。爱过很多人也被爱过。谈恋爱是因为怕死。

    推荐人语

    于一爽是2014橡皮文学奖唯一一位女性评委,因为我一直欣赏她的幽默。作为一个小说作者,她的幽默使她的小说总弥漫着广阔的诗意。这太牛了。而作为一个评委,有了她的参与,我们的文学奖不仅和世界有了有效的链接,也和上帝共有分享。

    五、李九如

    我,李九如,男,1986年生于山东。17岁上大学前一直生活在农村,厌恶劳动,四体不勤。因为祖父的关系,开始接触文学。暗恋好几个姑娘,一直也没搞。17年中,写过一首关于月亮的古体诗歌,是在蹲茅坑时憋出来的。一度变得忧郁而愤怒。这与青春期、阶段、初级阶段、文学等均有关系。

    从未热爱大自然。

    2003年进入某大学中文系,发现中文系就是个锤子。而城市是美好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姑娘更漂亮一些。当然,姑娘越来越远。我只好对着电脑打飞机。抽烟打游戏打飞机,这是那时的生活,直到2007年某一天,上了诗江湖。

    有一天,看见杨黎的诗歌:万众一心,我却有点孤独。我并不赞美孤独。但这里说的:显然不是孤独。是一种,姿势。语言产生的姿势。而我仍然好勇斗狠,直到现在,仍有残留。

    2010年到了北京。在这里我喝了更多的酒,写了更少的诗。我发现,诗歌不重要。甚至女人也是不重要的。兴趣越来越小,对一切。我不知道咋办。世界就那么存在着,我们必须看见它。而看不见的,比如灵魂,也是个锤子(我不是说所有看不见的都是锤子)。我看见了阿伦特,我分析了下,她的意思是:生命也是个锤子。然而我真的不是虚无主义者。现在重要的是要多搞一些钱。

    推荐人语

    出生于1986年的北大博士后李九如先生,完全是5个评委里最激愤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小的一个。年轻,敏锐,以及良好的诗歌训练,培养了他正常的艺术感觉。在当今中国,正常与艺术很难得联系到一起,所以他值得期待。

    六、评委会评委推荐文章

    我投周亚平一票

    文/何小竹

    2014橡皮文学奖入围的四部作品都很杰出和优秀,要选出其中一部,而放弃其他三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作为评委,我有投小安一票的理由,她的入围作品《我们这里是精神病院》,是我20年来读到的最好的汉语小说,其叙述语言完全超出主流和非主流小说的范畴,自成一体,让人耳目一新。我也有投乌青一票的理由,他的入围作品《有一天》文体独特,语言极具个性,开拓了小说与诗歌的视野。我也有投张羞一票的理由,他的入围作品《散装麻雀》看似废话的书写,却经得起反复的阅读,其文本既拒绝阐释,又处处充满可阐释的诱惑力。但最终,我将自己的这一票投给了周亚平的入围作品《红白蓝红白蓝灰黑黑》,其理由如下——

    《红白蓝灰黑黑》这部诗集,以诗歌的方式,最大限度地还原了语言的本质,而且是汉语言特有的本质,即既是听觉的还原,也是视觉的还原。作为一个在20世纪80年代“第三代”诗歌运动的背景下开始创作的诗人,周亚平的诗歌深具语言和形式的实验性。他像艺术家一样以语言为材料,制作出一件件被标记为“诗歌”的艺术品,其每一首“诗歌”都是不可重复,不可复制的。之所以将“诗歌”打上引号,是因为他的这些语言的艺术品,已经越出了诗歌的边界,超出了既有的诗学范围。这些语言的艺术品,阻断了诗歌的传统,但又延续和推进了诗歌史。因此,将2014橡皮文学奖授予周亚平的《红白蓝灰黑黑》这部诗集,既是表彰一位诗人二十余年自辟蹊经、勇于探索和创新的精神,也是以“橡皮”一贯倡导的反传统、反潮流的文学理念,为未来确定一部经典。其经典意义在于,《红白蓝灰黑黑》这部诗集,既是面向我们时代的一面镜子,又是写给未来的一部预言。

    评乌青《有一天》

    文/方闲海

    首先,我在四部杰出的候选作品中更中意独立出版所提供的作品集。理由可以很客观也可以很偏执,但是理由仅仅是理由,因此(略)…。

    其次,我会毫无节制地倾向于诗集。幸运的是,乌青的《有一天》,在后半部分有一堆诗歌。前半部分是小说。乌青的诗歌和小说之间,有其内在的穿越逻辑,这是自觉写作的一种新动向。乌青涉足了一个“之间”的模糊地带,尤其,他的诗歌不太像诗歌,更像是他小说分泌出来的多余之物。没有警句,更少人生意义,甚至我发现了一个错别字。这是一种维生素C缺乏症。而我也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优待于诗歌?不是因为我是诗人。理由(略)……

    最后,我认为作品相对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作者写作思维的前沿性,在时代背景里能否与其他领域的各路妖魔一起共舞?甚至跟计算机技术。科学技术正在越来越强烈地体现人性,而不是在老套的文学观念里所经常抨击的反人性。科学技术是关于人的欲望和梦想的,文学也是。我理解的乌青写作,是特别潮特别骚的,他应对了现代社会所折射的无意义的一种生存游戏,从原始大麻到比特币。我选他,因为我推崇潮气和骚气,对白云的赞美,象征赤裸裸的空洞欲望,乌青诗歌特别擅长透析中国年轻一代“轻”的欲望,并能瞬间抵消沉重的现实。他的诗歌已经进入了城市的广场。《有一天》由“坏蛋”出版于2008年,依旧那么光鲜亮丽。在我看来,《有一天》的存在,几乎只有一个反作用,它反衬了中国先锋文学的大部队至目前还停留在城乡接合部。

    为什么我推荐张羞

    文/赵志明

    四个写作天才,他们被橡皮奖提名,却不打麻将

    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如果让你从小安、周亚平、乌青和张羞中间,挑出一个代表,领取2014橡皮文学奖,你肯定也会左右为难难以取舍吧?你会说:还不如让他们四个人抓阄。

    我敢打赌,作为2014橡皮文学奖的提名人,杨黎肯定已经遭遇到很多次这样的提议。

    只是,不可否认,这又是非常刺激的事情,刺激到让人难以拒绝、跃跃欲试。哪怕一个人,他从来没写过评论,更别说有过当评委的经历,比如我。

    这是无与伦比的四个天才写作者,两代人,小安与周亚平是第三代,乌青和张羞是两个70后。这是薪火相传的独立创作精神,遥相呼应,并绵延无穷。这是捧在手上就舍不得放下的四本世纪最佳出版物,它们是最优质汉语写作的代表,是2000年以来,最好的语言实验场的收成。

    《散装麻雀》我读了差不多十年(2004年版)。在我印象中,那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比较成型和完善的独立出版行为和独立出版物,这可以说是坏蛋独立出版的发轫之作。当时张羞费尽周折,将小说出版出来,我想肯定是他明确了解自己小说的价值,不仅在文体形式上领风气之先(无所谓追随者),而且通篇都是“废话”,简直牛逼死了。当然此废话非彼废话。至于这两种废话之间的巨大落差,抱残守缺泥古不化故步自封井底观天者,真的还不足为之道。我还记得当时的新书发布会,是在一家火锅店的二楼,来了五六十个人,座无虚席。张羞签名赠书,招呼大家喝酒。十年过去了,联邦走马将其再次独立出版,意义非凡。

    《有一天》是坏蛋独立品牌开天辟地推出的第一本书,我担任文字编辑。当时张羞和我(还有一个朋友,他是大力支持者)商议做独立出版,提出两条标准:第一是作者没有作品正式出版过;第二是作品要有一定的质量,其中独立和探索精神是最为强调的。结果当时最为天才的两个朋友(小说家曹寇、诗人乌青),给我们供稿,为我们奠定了厚实的基础,也扩大了坏蛋独立出版的影响力。

    小安写“精神病人”的专栏文字,我曾强烈推荐给出版人楚尘,可惜被广西师大出版社捷足先登。在《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付梓过程中,我一直跟进关注学习,心想,他们究竟会将小安这本书做成什么样呢?结果太让我高兴了,短短几个月已经再版多次,让更多读者了解和喜欢上了小安。附带说一句,出于对小安的喜欢,我年底出版的第一本个人短篇小说集,也和“精神患者”有关,名字叫《我亲爱的精神病患者》。在不太正常的社会里,行为乖张反常才是比较正常的常态吧。有时候想想,护士小安守着一群精神出轨了的病人,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业,和塞林格“看住在悬崖边玩耍的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红白蓝灰黑黑》是我最近才接触到的诗集,也最为遗憾。在2001年,楚尘带领我们一帮小年轻出版了《年代诗丛》和《世界诗歌译丛》,里面收录了太多足以成为我文学启蒙的诗人作品,直到今天,能够参与这件出版盛事一直被我引以为傲。正因为如此,迟至2013年,我得以大批量接触到周亚平的诗,进而了解到他数十年如一日的独行身姿,我才益发觉得遗憾。也明白到一点,我的眼界并不宽,我的阅读并不够,我所尝试的(写诗意小说),早在80年代,周亚平已经在积极探索,并卓有成效。现在看到周亚平独立探索极富文本意义的诗文,亲切熟悉,受教并感动。

    基于此,我能忝列为评委,与有荣焉,责无旁贷。

    这次橡皮文学奖,无论花落谁家,都是对小安、周亚平、乌青和张羞的一次礼敬,都是文学先锋意识、独立创作精神的一次张扬,是“非非”“他们”“橡皮”等“第三代”文学流派团体所坚持的文学创作观念的又一次集体展示。这是一次纯粹文学的盛宴,是一次愉快的超经典文学之旅,沿途风景美不胜收,希望关注这次大奖的所有“橡皮擦”们,都能有所得,不枉此行。

    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2014橡皮文学奖提名的四位作家,也是因为我真的要忍痛割爱,从里面选出一个人。

    我推荐写出了《散装麻雀》的张羞。

    不仅因为张羞跟其他三人一样,都为读者呈上了绝佳的作品,写作状态之大好之持续令人艳羡,还因为我对他更熟悉,对《散装麻雀》里面的几个年轻人也很熟悉,张努、小虚、竖、张三、大蝈、吴又。这是一段过去的生活记录,很可能,每一个青春远去的而立之后的人,都会对这样的生活羡慕不已,觉得这是他应该拥有的回忆,是被他错过的青春、激情和梦想。我对这种遗憾感触颇深,因为要等到2005年,我才只身来到北京,离开了我在南京的6MO团队(是记者曾浩、大学生张浩民、图书馆采购部主任彭飞、图书编辑李黎、中学教师曹寇和我组成的同仁团队,6MO杂志出了3期,推荐诗歌和小说),认识了北京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跟他们一起喝酒,契阔谈宴,但他们已经不住在一起。这是我喜欢经常翻读《散装麻雀》的个人原因,因为《散装麻雀》记录的,正是这几个年轻人扎堆在一起的生活。在《散装麻雀》的开篇,行文中的大部分内容,他们都是作为一个集体,精彩亮相的。

    住在奥体东门一个两居室里的年轻人

    在2004年前后,一群年轻人住在一起,他们是1P5兄弟:加饭、竖、小虚、张勇、吴又。加饭就是张羞,张勇就是张三。吴又就是子弹,也叫吴又又,也叫吴双。有一天吴又跟大家宣布,以后“我吴又,你们不要再叫我子弹”了。但是我有好多次,还听见小虚、还有加饭(也就是张羞),喊吴又“子弹”。我跟张羞说:“你们那时在一起,肯定像古龙的欢乐英雄。”比如郭大路。比如王动,他一动也不动。小虚还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吴又说话,经常把很多人骗过去。这是小虚的一个乐子,一直到现在还是。

    这群年轻人看上去无所事事,每天无外乎是打麻将、打牌、喝酒、晒太阳、踢球、钓鱼、谈恋爱,有的要去上班。这些日常琐事,几乎填满了他们的生活,如果复述出来和一本流水账差不多。但重要的是,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伴随着很多的闲聊扯淡。正是这些闲聊扯淡,随意铺陈、跳脱,充满了不可预见和丰富的诗意。可以说,他们做了大量语言的实验,在此基础上结出了优秀的小说和诗歌(几乎每个人都展现了旺盛的创作能量)。

    张羞作为其中的一员,作为“左手诗歌”“右手小说”成员,精通左右手互搏,他的《散装麻雀》,在文本上,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诗歌。也就是说,故事性不再是张羞小说要追求或者传达的,他关注的是语言的表达,是叙事过程中的游离、不确定和衍射。这种在语言方面的探索,我将在后文具体展开。

    杨黎说:“不管这些年轻人从哪里来,也不管他们有时候要出去钓鱼、踢球、恋爱、爬山、喝酒和上班,但他们最后都要回到这套两室一厅里。”很显然,这里是他们的精神栖息地,或者类似的地方。

    除了1P5兄弟,经常来奥体东门的,有大蝈,有张丁卯,当然,还有杨黎。和奥体东门发生关系的,有邓兴讨,有张努,有龙散,还有其他一些人。

    这些人都很年轻,在语言上天赋惊人,都是了不起的年轻诗人。我想,不了解这一点,可能就会忽略在《散装麻雀》里随处可见的、酣畅淋漓的汉语表达。杨黎曾经说过:“张羞写诗,但小说写得最好。吴又写小说,但诗歌写得最好。”

    在网上,我搜到了1P5诗选。网址是。里面是张羞、竖、小虚、吴又、蝈蝈、张三等人的诗歌。管中窥豹,举一反三,就能想象,这帮年轻的天才,聚住在一起生活,他们的所思所言所行,将会是多么精彩。比如,他们称住处为“划金城”,管一台电脑叫“疯狂打手”,彩电叫“两毛钱”。他们还经常说接头暗号“划一根”。他们的聊天,比如,在打麻将的时候,在酒局中,在唱歌房,充斥着字谜、暗号、密码。其间的情绪混乱,就像置身在迷宫中。

    我初看《散装麻雀》的时候,也饱受困扰。但是在跟他们接触多了之后,我若有所悟。他们说的是语言,我想的是意义。驴唇不对马嘴,背道而驰,困惑在所难免。他们显然是将对诗歌(包括小说)语言的探索,化整为零,散落到了他们的生活中。

    不是说这段生活,对张羞的《散装麻雀》有多么重要;而是说,这些朋友在一起的生活,帮助张羞(也是其中的每一个人),厘清了“生活——语言——写作”的关系。

    写作在一定程度上源于生活,这不假,但小说怎么可能高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说法隐含了一种价值意义判断,是一种道德说教。可惜的是,目前还是有很多人将之奉为圭臬。他们要么苦大仇深,要么得意洋洋。之所以造成这样的悖论,可能是因为,即使他们作为写作者,他们不仅无能不称职,而且谎话连篇,最后说到自己都信以为真。如果一个木匠,他自以为学习到了木工技术,但对树木对木头一无所知,想去用沙用水制造家具房屋,这怎么可能?一个写作者,对字词对语言,不敏感不推敲不深入,他们会写出什么玩意?他们所谓的创作激情,就是假想的、自渎的。

    所以,何小竹才会提出“写作等同于生活”。没有语言的生活是荒诞的,没有语言的写作是乏味可憎的。因为有语言的存在,我们才得以让生存变成生活,让生活最大限度地等同于写作。在生活中在写作中,语言不仅是介质,它的重要性在于它构成了全部。

    很多写字的人,连话都说不周全利索,更不用说去体味语言本身光怪陆离的世界了。当这些人成为专栏名人、知名作家、网络写手,他们对“语言——生活——写作”的伤害,在于让语言的世界更加荒芜,因为他们迎合了大批读者,保护了他们在语言使用习惯上的懒惰、退化、没有想象力。

    好在,还有韩东、杨黎、周亚平等人,他们坚持诗艺和语言的探究,在语言的外部和内部,给我们打开了语言七彩斑斓的世界。好在,还有小安、乌青等人,他们的天才写作,让语言放射出了超出想象的光芒。

    这也是住在奥体东门一个两居室的年轻人,集体给我们带来的语言的盛宴。张羞,是他们中间的一分子。他敏感、多才、懒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一个瘦高个,抽烟得很厉害,喝酒得很愉快,聊天得很High。他们聊天很随意,是过于随意了,聊着聊着就信马由缰了,就灵魂出窍了,就天女散花了。无论是几个人处在斗室之中,斗地主或者打麻将,还是去外面散步、踢球、钓鱼,他们玩耍的总是语言。如果让他们什么都不说,他们肯定会什么也不做,甚至于沉默也不做。所以说,早晨一醒过来,他们就会开始聊天,聊天气,聊一个词语,聊一种表达。如果有朋友来,那么他们就更兴奋了,就好像春风吹皱一池春水。他们就是这样聊天的,这样聊天趣味盎然。没听过(没阅读)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

    当然了,涉及共同生活的内容,这些年轻人都很熟悉,也都会写得同样精彩。

    但是《散装麻雀》是张羞的小说。张羞有多独特,《散装麻雀》就有多独特。认识张羞的人,大概会想到《散装麻雀》的特质,从书名就可揣摩一二。读过《散装麻雀》的人,即使没见过张羞,也当能想象出来,作者是一个“曲不离口”的人,跟他聊天肯定非常有意思。

    有两三年时间,张羞、而戈和我住得不远,我们三个人经常在七圣路一个老鸭汤店喝酒聊天。每星期要聚三四次,几乎隔天就聚一次,酒喝得不少,但更主要的是聊天。张羞主导的话局,经常能把大家都聊得腾云驾雾,到最后不知道聊了什么,但过程之愉快,即使到现在,还历历在心。

    在《散装麻雀》里,张羞最大化地呈现了他的语感和诗意。无论是放在阳台上的啤酒瓶,还是一根皮带,无论是一场雨,还是一场醉,抑或是一首歌、一条鱼、一个女人,张羞都娓娓道来,妙趣横生。(插一句:《散装麻雀》是我读过的唯一这样一篇长篇小说,无论在哪一页打开,阅读都毫无阻碍,很愉快,而且停不下来。张羞的句读之间,思维和情绪之间,有很让人迷恋的诗意。)

    就好像杨黎说的,“以至于散失了忧伤”。闪失了忧伤的张羞,伸出窗外的少女的手,五个红苹果,撒哈拉沙漠上纸牌,鸟之外,杨黎,当然知道张羞的好。张羞,不仅是杨黎的好兄弟,还是杨黎的亲密战友。当然,他们没有敌人,他们只是面对同样的对象:语言。

    杨黎还说过:“语言的形式是文字。诗的形式也是文字。语言只有拥有这种纯粹代码的时候,才彻底地完成自身。而相反,诗只有拥有这种纯粹代码后,才获得最初的生命。”(选自杨黎《杨黎说诗》)

    小说在纯粹代码上是低于诗歌的,在形式上却依然表现为文字,也只能表现为文字。其实在张羞之前,杨黎的所有小说都具有这种特质。《散装麻雀》则勇敢地往前更进一步,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牺牲了叙事的元素,却成就了灿烂的诗意。

    就好像张羞本人说的:“作为一个和写作有关系的人……他还需要和语言有点缘分。”

    张羞和语言的缘分,不是有点,而是很多,多到是“散装”的,是“满溢”的,真想从他那里买一点,植入我们诗意贫乏表达残缺的脑袋里。

    从橡皮到废话,从杨黎到张羞

    2001年的时候,我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是编诗集,就是年代诗丛第一辑,我们习惯上称之为黑皮的,还有红皮的,是年代诗丛第二辑。面世的就是这两辑,共21本。其实还有至少两辑,已经拟定了诗人,比如,网络上面比较活跃的年轻诗人,橡皮网、他们网、诗江湖,都有贡献。

    2001年前后,对于诗歌界来说,可以称之为“论坛时代”。橡皮网那时候多热呢?有好几次因为登录的人多,造成系统崩溃。他们论坛,诗江湖论坛,自行车论坛,或者论坛,也都是人头涌涌。那个时候诗人拎瓶酒,在网上就能呼朋引类,引吭高歌。

    虽然其中不乏好事者闹事者匿名者,引发了一些混乱和争论,但众多的参与者,特别是第三代诗人的创作激情迸发,他们的作品和理论,将汉语诗歌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最重要的收获即重塑“诗歌与语言”的关系。他们实则拉近了诗歌与大众的关系,但几十年诗歌教育的缺席或者误入歧途,不仅让大众(特别是批评家)对此成就视而不见,甚至反而抵触鞭挞。这造成了一个荒诞的局面:民间曲高和寡,学院益受追捧,而垂老者和死者称王。

    从21世纪初和韩东、何小竹创办橡皮网,此后的十几年时间里,杨黎一路高歌猛进,在诗歌创作上佳作不断,在诗歌理论上也颇多建树。橡皮网关闭之后,差不多同时,杨黎离开成都,来到北京。在北京他提出了著名的“废话”理论。差不多在此期间,1P5兄弟,还有其他在写作上有相当才华的年轻人,陆续也来到了北京。

    “废话诗”因为几个事件,一度成为新闻事件、网络热点:苏非殊的裸诵行为,赵丽华的梨花体,乌青的白云诗。但是苏非殊事件发生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赵丽华的诗歌与“废话”关系不大,本来乌青事件可以让“废话诗”广为人知,但网民的热情来得毫无来由,去得更是“如汤沸雪”,他们不仅不能深刻理解“诗歌”“废话写作”,更不会对此保持长时间的关注,三分钟热度而已。

    其实,从杨黎提出“废话”理论,提供助力最多的是张羞。凡是关系到废话的活动,张羞都鞍前马后,更为关键的是,作为废话诗歌的身体力行者,在近十年时间里,张羞的诗歌创作,不仅量大,而且质高。在2001年的时候,张羞在众多橡皮同龄写作者中间还默默无闻,更为人所熟知的是乌青和竖,但2005年前后,诗人张羞已经广为人知,橡皮的三驾马车,在诗歌界影响巨大。

    05年前后,可以说是张羞诗歌写作的井喷。动笔于2004年的《散装麻雀》,将其放在橡皮、废话的背景中,可以见到它与“废话”的紧密关系。《散装麻雀》里面充满了闲句、散句,看似漫不经心,往往出人意表,构成了强烈的语感节奏,情绪转折回环。在《散装麻雀》中,所有事件都是破碎的、不完整的(相对传统小说的一贯性而言),东一件西一件,并不具备张力,但是巧妙地通过“事件的载体”,开始细微地探究情绪和语言的表达和发散。

    张羞像是在做一个实验,将肢解的事件放在压片上,然后通过显微镜观看。语言被放大了,情绪被放大了。于是他得以做微创手术,在某些表述中间植入深壑,在风马牛不及的情绪中架上桥梁。但是,他没有将生活异化,也没有刻意制造追求一种疏离感。在张羞笔下,生活还是生活,只是多了诗意。诗意无所不在,汩汩流淌。

    在化学中,碳和钻石是同一种物质,只是分子结构不一样。

    语言也如是。张羞只是改变了语言内部的结构,《散装麻雀》就珠光粼粼,诗意盎然。

    1P5兄弟中的小虚,是一个有独到见解的批评者。他曾撰文推荐和夸奖乌青和张羞的小说(发表在《橡皮》第一期上),其中说道:“杨黎在《2000年中国诗年选》的序中提到这个词,将其定义为‘超越语义的语言’,并对其表述提前做出了澄清:这并非意味着某种索卡尔式的游戏,也与诸如拼贴、意识流、超现实等以阅读为代价的形式实验无关,而是类似于维特根斯坦早期哲学与法国新小说观念的某种混合产物——在‘语言即世界’的认知基础上(‘诗从语言开始’),在能指的有限范围内(‘简单、具体、准确’)开始说话,并最终收获某种整体性的超越(‘超越大限’)——使得维氏所言的‘沉默处’从不可能成为可能,成为写作的唯一动机与本质。”

    小虚进而说道:“这样,对于废话诗人而言,(诗歌)写作便直接等同于一堆堆简洁、明晰却又在整体意指上‘言之无物’的分行文字……至于作为废话的小说,到目前为止还难以成为一个可供研究的系统,与诗歌相比,其涉及对叙事态度、语言质地以及作品数量的考察程度更高。”

    引用评论家小虚的论证,旨在说明:张羞首先是废话诗人,其次才是废话小说家。由此可见,张羞的小说创作,必然会带有大量“废话诗歌”的特征:比如天才性,表现为毫不妥协的写作立场和态度;比如先锋性,表现为对意义的警醒和剔除;比如极致,表现为对语言(叙述)不能自拔和自觉自发的迷恋和探索。

    张羞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径,可能连小径都算不上。鲁迅说“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在写《散装麻雀》时,除了受到杨黎的影响,张羞既无从(也不愿意)遵循太多前人的足迹,也没有刻意(不寄望)为后来者做上标志。可以说,张羞虽然没提出具体的理论文字,但从橡皮到废话,再到瀑布,再到坏蛋独立出版,他对写作的理解,他的写作理论,其实是不断发育成熟的。

    如果你能跟得上张羞的叙述节奏,就能领略日常生活中所蕴藏的最大宝藏,一个“钻石海”。但是别指望他会照顾你的阅读习惯和偏好。更有可能的是,你的阅读习惯和偏好,恰恰是阅读张羞的最大障碍。他热衷于废话写作,对比当下中庸媚俗的写作,他在召唤自己读者的同时,将自己变成了读者的最大反对者。

    张羞布置了一个迷人的语言花园,曲径交叉,万象纷呈,但是他扎的篱笆,不仅高,不仅密,而且是荆棘,上面布满尖刺。对于一个实验者探索者而言,他就是想要扎出点血来,否则,你就干脆绕道走好了。这是张羞的姿态。一个写作者如果媚俗,那他就无药可救了,即使他拥有万千读者,他也会苦恼。如果他不以为惧反以为喜,那他连写作者都算不上了。

    再次重申一点:“诗到语言为止”,“写作就是我们的生活”,做一个有追求、有能力的“诗工”(吴又诗题),或者说是“小说工”,不亦快哉。

    最后,向四个候选人致敬,并预祝张羞夺魁。

    于一爽推荐小安:纯真的恶推动世界前行

    文/于一爽

    连女读者都患上了厌女症,我不喜欢女作家,有的性饥渴有的柏拉图企盼童话王子,父权结构女性失语自我毁灭。于是病态变得空前繁荣、享受病态且自恋得很纯粹构成了全新的危险。麦田跟我说小安不是女作家是作家。我说可她是个女的。还美。但我喜欢看疯子的书,这不是因为人类喜欢看笑话。看了《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不能笑。怪事。读完之后我再想一个事情:如果再另一个世界,局限性是不是就不是局限性了?知道小安,没一起喝过酒,她自己说喜欢喝酒打牌写东西,我看过一篇六回给她的访谈。我记得很准确。她说——我喜欢谈奢侈品、很多东西都很酷。

    我觉得她也很酷。

    《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是一个非常不勤奋的人终于出了一本书,人世无常的观念。就说女疯子丽九,喜欢唱《甜蜜蜜》,最后跳了青衣江。还有好多疯子男疯子女疯子,疯子有很多自我作践的成分,疯子不觉得,小安也不觉得,我觉得她对人的看法挺淡漠的。从不做无谓的悲观和虚无。懒得建立道德分明的世界,也对理性的缺席任其发展。甚至无法看出她是不是在某些关键的时刻因为讨厌而怀疑这种处境。都没有。于是简朴的、纪实的风格展现了纯真和纯真的恶。因为现实世界价值观如此松动,于是所有精神病患者闯入之后,只能让人看到一系列诗意的存在了。

    都读完了。不由得让人想起了一个真有病和家正常的故事。如果说笑安的故事叙述了真有病,那其他女作家就只能是假正常了。

    为什么我选择周亚平

    文/李九如

    我先说句不得罪人的实话(我是老实人):其他三位一样优秀。

    但为什么我选择周亚平呢。

    一、周亚平是标准的第三代,而周亚平又超越了第三代。

    我无须论证周亚平的诗歌,是怎样典型的第三代文本。文本就在那里摆着。它们是第三代里最优秀的——它们属于语言实验的一支(其他支流同样影响巨大,但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有革命性)。

    新世纪的归来,周亚平诗歌在既有的基础上,又更进了一步:脱离了80年代的理想化环境,周亚平诗歌那貌似的“内容化”或者说“对象化”,操作得更加不着痕迹。它们仍然是语言/文字的,而不是文化的或者意识形态的。但显然,它们在“技巧”上,更为圆润;在态度上,更讲究“趣味”。

    这种变化不是不重要的——一首诗怎么可以无趣呢。

    二、周亚平的诗歌,是一种“文字行动”。我解释一下:

    1.毫不客气地说,迄今为止的绝大部分汉语诗歌写作,是在语言/文字内部进行的。周亚平是少数从内部跳了出来的诗歌写作者之一。而他跳出的方式,又是独特的。他熟练操纵着那些在既有文化体系内所指繁复而又深刻的能指,这些能指平静的狂欢,简直就要构成另一个平行世界。而那个世界,简直就是在无视我们身处的这个糟糕世界。

    2.说到底,周亚平无视了吗?没有。语言即世界,说得吹牛点,周亚平是操纵语言/文字的英雄——史诗意义上的英雄。重构能指,改造世界。周亚平诗歌,至少在气质上,恢复了遥远的古代诗的本来或原初面目:它是关于世界的。它不是,至少不仅仅是,关于近代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以来的那些东西的——无产阶级继承而不是推翻了这一点——它们包括诸如精神忧郁、神经衰弱、肉体疼痛、社会关怀、力比多旺盛、他人即地狱、生命意识等。

    三、周亚平诗歌的态度,是诗的态度。

    我们这个时代的诗歌,许多没了态度,许多又有着—装腔作势的态度。

    那些没态度的,不是因为它不想有态度,它实在不知道,态度是什么东西。

    那些装腔作势的,有愤世嫉俗的现实主义,愁眉苦脸的现代主义,大喊大叫的后现代主义,自我感动的犬儒主义,嬉皮笑脸的玩世主义,等等。基本上,我尊重它们。但总的来说,它们的方式不外乎以下三种:一哭,二闹,三上吊。

    关键是,这些都不是诗的态度。而周亚平的诗歌告诉我们,一个诗人,该怎样面对——这个时代。好吧,那就是,平静。关于世界,“它就这样存在着”(周亚平语)。意识到这一点,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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