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浓重的夜色。

    熙南独自站在窗前，闭着眼睛，像是极力要想起什么事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很疯狂，是的，谁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原熙南会这样做呢？可是，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被什么驱动着，他居然对那个女孩子做出了这么疯狂的事情，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莫名的亲切让他无法抗拒那种渴望亲近的甜美。

    恍惚中，又看见那个少女清甜的笑容，灵秀的眉眼。

    “熙南——”她定定地仰头看着他，微红着双颊，轻轻地说，“我喜欢你。”

    ……

    电梯门不断开合着，她睁大黑葡萄一样满蕴灵气的眼睛看着他，微笑着说：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

    ……

    还有，刚才在纷纷雨丝中，她冰冷但柔软的嘴唇，召唤着他一点一滴的记忆。

    那种熟悉的感觉……完全是实实在在的，不会是幻觉！以歌，一定在他的生活里真实存在过！

    终于，他轻轻唤道：“以歌……”

    是的，自己一定是认识她的，而且，她一定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一个女孩……指尖所传递的那种莫名的熟悉，仿佛唤醒了一些沉睡在大脑深处的记忆。

    ……

    虽然还不能马上记起完整的画面，可是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他忽然丢掉了以往的迷茫，唇角禁不住绽放了一丝笑容。

    他已经完全明白，以歌不是自己梦里的臆造，而是真实存在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记忆中的人物。

    不过刚刚分别两个钟头而已，他就开始思念她，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告诉她有多么想他。

    他微笑着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忽然又站在了窗前。

    可是，她为什么回避我？

    还有……既然我们是认识的，为什么我会想不起她的存在，为什么会忘记她？

    其中，有什么误会吗……

    更多的疑窦又浮上心头，他苦笑着睁开眼，轻轻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

    头又隐隐痛了起来，他不敢再多想了。目光无意识地一转，忽然看到了放在床头的浅蓝色手提电脑，墨玉般的眸子忽然一亮。

    他快步走到床边，取来电脑，打开。在电脑屏幕亮起来之后，他定定神，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以歌的名字。

    立刻跳出来一连串网页。

    熙南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看着看着，忍不住轻轻念出声来：“舒以歌，本市地产大王舒连方的女儿……”他轻轻仰起头，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以歌是地产大王的女儿，那为什么会去做清洁工呢？”

    难道，是为了我？

    熙南心里忽然很温柔地一动，随即新的疑虑又浮上心头：“那她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他一点一点地浏览着，进入学院学校的网站，他继续搜索以歌的名字，蓦地，跳出来一张以歌的照片。

    他凝视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子笑得很甜很甜，看着她，仿佛灵魂里就能投射进一片灿烂的阳光，好像没有经历什么苦难就长大了的孩子，无忧无虑得像个天使，让人忍不住想去怜爱。

    那个笑容……那个笑容里洒满阳光的骄傲女孩子，和今天见到的隐忍倔强的以歌，仿佛完全是两个人……

    他又迷惘了，喃喃地说：“以歌……”

    可是当他竭力想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脑袋就开始痛。

    那次也是，他和美惠去绿岛游玩，看到绿地上水银一般泻出的山泉，美惠高兴得伸手去掬，他呆呆地看着那泉水星星般从手指缝里漏下，觉得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可是忽然头剧烈地痛起来。

    美惠一回头，看见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被吓得赶紧过来扶他。休息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

    他觉得抱歉，扫了美惠的兴，低声说：“对不起。”

    有那么一刹那，美惠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而且饱含某种伤痛。当时他对美惠的神情变化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难道美惠，也知道一点什么吗？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头又针扎般地痛了一下，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

    门“咚咚咚”地轻响，随即“吱呀”一声开了。

    熙南回头一看，诧异地叫了一声：“妈妈！”

    母亲的笑容和蔼：“熙南，怎么今天淋那么大雨回来？还不早点歇着啊？在想什么呢？”今天儿子一回来就怔怔地不说话，洗完澡后饭也没吃就来到房间里，做母亲的实在放心不下。

    熙南微笑着说：“没什么呢……”忽然，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眉头微微一皱。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发热。

    母亲担心地说：“还没事？你看你说话都有鼻音了，一定是感冒了。药就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上星期我给你整理房间的时候放好了。”她走到床前把毯子抖开，松松地铺在床上，回头微笑着说，“早点睡吧。”

    熙南答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问：“妈妈，你知道以歌……”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母亲脸色一沉，他不由得怔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母亲沉默了一阵，说：“熙南，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她望了一眼儿子，语气缓和了一些，“儿子，妈妈知道你想回忆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对她，不要再胡思乱想。”然后也不等熙南再询问什么，掩上门就出去了。

    熙南愣了一阵，坐在床上，越发觉得疑惑了。

    母亲，似乎，不喜欢提起以歌？

    这又是为什么？

    他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于是就势往床上一躺，渐渐地睡着了。

    2.

    第二天起来，已是红光满窗。雨已经停了，听得见鸟儿的叫声带着湿意在林木间穿梭。

    他匆匆洗漱过，抓了一个面包，仰头把牛奶一口气灌到肚子里，带着满口浓浓的奶香就冲下了楼。

    背后是母亲的呼喊声：“熙南，慢点！你还没吃感冒药呢！”

    熙南大声说：“妈妈，没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以歌的影子，慢慢清晰了的清灵少女的影子。他决心找到以歌，问个明白。

    一秒都不能等。

    教室。

    教授破天荒地没有责问熙南昨天的失态，惹来不少人瞪视着熙南。更有人想，教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但教授一如既往地严厉，也没有多看熙南一眼，似乎昨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熙南却什么也没察觉。他和平常一样，一边吹着萨克斯，一边不住地看着对面的大厦。

    还是那座很优雅的咖啡厅，通过透明的落地窗玻璃能把里面看得很清楚，看到走来走去的侍者，还有那悠闲地品着咖啡的人们。

    可是……

    以歌呢？

    熙南怔了一下，也许以歌不是每天都来咖啡厅吧？那天不过是偶然碰见了。她不是在这里打扫吗？那就等到下课。

    想起以歌在这里打扫，熙南心里忍不住微微一酸，零碎的记忆里，她似乎是很骄傲而任性的，而且又是大地产商的女儿，为什么会来这里干这种粗活呢……难道，她爸爸的经济出现了问题吗？

    他情不自禁地为她的事情揪心。

    心神不定地等到下课，旁边同学三三两两都散了。他仍然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离开。

    教室已经空荡荡了。

    他不住往门外张望，以歌，以歌怎么还没来？

    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低头望着下面小小的人群。以歌，会不会就在里面，正在赶来呢？

    他站在夕阳中，直到夜色如潮水般涌来。

    可是却发觉得脑袋很是沉重，于是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是的，母亲没有说错，自己是感冒了。

    身体有些支持不住了，他只好又回到了座位，静静趴在桌子上，勉力支撑着。唯有那双明亮的眸子，仍然如夜色里的星星一般，熠熠生辉。

    以歌，你，就要过来了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可是，头晕晕的，好痛……

    “咚咚咚”，有人轻轻地敲着桌子。

    熙南清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老师站在面前，慌忙站起身来，低声叫道：“老师好。”

    老师却没有生气，静静地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熙南抬头说：“老师，我想，我想等那个打扫的女孩子过来，我有话想跟她说。”想起以歌，他心里总是充满了温暖和勇气，对一向畏惧的老师说话也流利得很。就像那次，为了陪以歌去绿岛，他被罚吹了一下午的萨克斯一样。本来，他不是不知道后果，可是，只要能看到以歌的笑容，老师再严厉，惩罚再恐怖，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师背转身，说：“你还是早点回去吧。那个女孩子今天不会过来了。”

    熙南怔了一下，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很难受，他茫然地问：“为什么？”

    老师说：“没什么，昨天淋雨感冒了吧。她今天打电话过来说她不舒服，就请假了。”

    哦，原来如此。熙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来。

    是啊，昨天那么大雨，自己都淋病了，弱质纤纤的以歌更是受不了啊！自己真的是过分，居然拉着她在大雨里跑，一点都不考虑她是否能够承受……

    他心乱如麻，昨天他想打电话给以歌，可是一直查找，都找不到她的手机号码，他竭力回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对了，老师刚才说以歌打电话给他，那么也许，老师有她的号码。他恳切地看着老师：“老师，您能告诉我以歌的号码吗？我想去看看她！”

    老师轻轻地摇着头：“熙南，我没有保存她的号码，不过刚才她说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吧。而且你看起来也感冒了，先回去休息。”熙南怎么能放得下心呢。但是，老师已经这么说了，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于是，点了点头，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老师告别后便离开了教室。

    3.

    晚上，熙南一晚都没睡好，不住地担心以歌的病状。虽然知道以歌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心里一直有个内疚的声音……

    如果不是自己拉着以歌在雨里狂奔，也许，不会出现这种事情……可是，可是当时看到她和那个男孩那么暧昧的场面，自己怎么能忍得住呢？

    对了，熙南一下坐了起来，他怎么忘了，那个男孩，帅气程度几乎不下于他的男孩，他看着以歌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

    难道是因为他……

    以歌是因为他才不理自己了吗？可是，可是怎么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苦恼得猛捶自己的头，为什么，为什么有些很关键的部分怎么都想不起来？

    母亲听到动静，慌忙推开门进来，赶紧制止了儿子的行为，心疼得直摸他的头。

    熙南忽然抬起头，注视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妈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和以歌，到底是怎么啦？我为什么总有一些事情想不起来，好像和现在完全脱节了……妈妈，告诉我好不好？”熙南充满期待地看着母亲，母亲也心疼地看着他，可是，许久过去了，母亲依然只是摇了摇头。

    “那个女孩子，不应该再成为你的朋友，你之所以住院，都是她害的。你不要再去见她。”母亲慢慢地说。

    “不，不可能，以歌不是那样的人。”熙南凭直觉觉得以歌不可能害他。

    母亲厉声说：“你连妈妈都不相信了吗？以后在我面前你不要再提起舒以歌！你应该多想想美惠，美惠对你那么好，她才是你需要去珍惜的人。”

    熙南摇头说：“不，妈妈，我知道美惠很好，可是以歌……”

    “熙南，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要把握好。妈妈想说的，就这么多。”母亲最后丢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熙南茫然无措。

    第三天，以歌没有来。

    第四天，以歌还是没有来。

    第五天……

    熙南每天都在教室里等到很晚，以歌总是不来，他心里的疑惑和担忧也越来越深。

    这天，熙南下课后依旧没有离开，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

    西方的云彩让夕阳涂抹得很均匀，美得让人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他低头看着手表。

    已经是第五天了，她还是没有来。

    但是，她总会来的，熙南充满希望地想。

    以歌，你可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他在心里低低地说，我会天天等你，直到你来为止。

    “熙南。”

    正在沉默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老师和蔼但不失严厉的声音。

    熙南慌忙转身，低声说：“老师，您还没回家啊？”

    老师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芒：“熙南，你还在这里等那个女孩子吗？”

    熙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啊，她还没来呢。”忍不住又向窗外望了望。其实，也望不见什么，但是遥遥地去寻找，似乎总能从寻找中得到一些安慰。

    老师看着他，不说话，走到窗前，和熙南站在了一起。

    熙南不解地问：“老师……”

    老师扶了扶眼镜，慢慢地说：“熙南啊，你以后不用再等她了。”熙南惊讶：“为什么？”

    老师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怜悯，说：“那个女孩子，嗯，舒以歌，她已经辞职了，以后都不会过来了。”

    “嗯？”犹如晴天霹雳，这个消息几乎打击得熙南站立不住！

    他用极大的毅力站住，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为什么呢？”可是，声音还是在微微颤动。

    这自然逃不过老师的耳朵，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熙南，你老实告诉老师，你和这个女孩是什么关系？”

    熙南一愣。

    老师从怀里摸了根烟，点上，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地吐出烟圈来。

    “熙南，年轻的时候，要学会珍惜一些事情。”老师忽然说。

    熙南愣愣地看着老师，老师的鬓旁已经闪着星星，眼角也有了沧桑的痕迹。

    他发觉老师有点不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蔼。

    仿佛看穿了熙南的心思，老师缓缓地说：“老师年轻的时候，确实不懂得珍惜。那时，她是个多好的女孩子啊，可是我为了去音乐人心中的圣地维也纳求学，狠心地离开了她。可是，现在我拥有了我年轻时所梦想的一切之后，我还是不快活。因为，我已经找不到她了。她当时对我，真的很好……”老师微笑起来，眼睛闪烁着，不再像上课时那个严厉的教授，而只是一个沉浸在过去美好回忆中的中年人。

    熙南静静听着，不由得被老师的情绪所感染，默默点了点头。

    老师叹了一口气，说：“老师现在是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可是，熙南，你还这么年轻，你还可以追求，可以留住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熙南重重地点头：“我明白，老师。”

    老师又吸了一口烟，说：“那个女孩我认识，是本市的地产大王的女儿，可是她居然来这里做清洁工。”

    熙南大惊说：“老师……”

    老师点点头：“她来的那天，正好是你第一天来这里学习……”熙南眼前忽然出现了那天他在咖啡厅，遥遥观望到她坐在他的位子上，轻轻地把脸贴到金色的萨克斯金属表面的画面，忽然一阵心疼。

    老师继续说：“她从来不跟你见面。我也不明白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真的是个好女孩。熙南，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常常能在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也是我为什么对你特别严厉的原因。现在，熙南，我希望你别错过这个女孩。年轻的时候，错过了一刻，就是错过了一辈子。老师不希望你将来有遗憾。”熙南从来没有听老师对自己说过这样柔和而意味深长的话语，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老师……”

    老师挥手，止住了他再往下说的话语，说：“她已经搬了新家，我知道她如果要避开你，你就找不到她，就像我当初……”他微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有她家的地址，熙南，赶紧去找她吧。”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熙南。

    熙南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到老师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有一线光明突然从黑暗中投射进来，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熙南双手接过了那张纸条，忍不住给老师鞠了一躬：“谢谢，谢谢老师！”转身就飞奔而去。

    熙南狂奔着，把那张写着以歌地址的纸，紧紧地贴在胸前。

    以歌……我马上就能看到你了……

    他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由衷的微笑，轻轻按了电梯下去的键。

    “叮咚。”

    电梯门开了，熙南正要进去，忽然愣住了。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巧笑嫣然的美惠。

    美惠像平常一样，活泼地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把头依靠在他肩膀上：“熙南，人家等了你好久呢，你都没有下来，我只好过来找你了。”

    她仰起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几天你怎么啦？为什么电话都不打一个给我呢？”她柔声说着，声音娇脆得仿佛能掐下水来，“熙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告诉我，我来和你一起想办法，一起面对！”

    熙南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美惠……”

    美惠眼尖，忽然看见他紧紧捧在胸口的纸张，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察觉熙南把那张纸贴在心脏的位置，好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她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很想把那张纸撕碎。

    熙南听到她的问话一怔，几乎是本能地想：这张纸不能让美惠看见。

    她是一个对他那么好的女孩子，青梅竹马，一直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等待着他的爱情。在那样一场大火之中……他本该死去的，可是，可是她救了他……所以，他绝对不能伤害她。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折了起来：“没什么，是老师让我回去练习的曲谱。”脸上忍不住露出温柔的表情来。

    他的那丝不一样的温柔让美惠起疑，她看着那张纸，忽然趁他不备，抢了过去。

    熙南没有防备，吓了一跳，赶紧低声说：“美惠，别闹了，这张纸，对我意义很大。”他紧张地看着她，生怕那张纸从她手里突然消失……

    美惠瞪大眼睛看着那张纸，上面是苍劲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个地址一定是和舒以歌有关，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熙南，他……居然，想去找舒以歌！

    半年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一切都幸福顺利，可是，为什么，又横生波澜！

    她恨不得马上就撕掉这张纸！撕得粉碎！不留一丝痕迹！

    熙南看着美惠的脸忽然间变得苍白，不安地问：“美惠，你怎么啦？”

    美惠强忍着内心的嫉妒和恨意，缓缓抬起头，刻意温柔地问：“熙南，是不是，你已经……不爱我了？所以你才想去找以歌吗？”见熙南不回答，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张纸上的地址果真和以歌有关系！

    一瞬间，夹杂复杂感情的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睛。

    熙南看她哭了，一下子有些惊慌起来：“没有，美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以歌曾经应该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可是，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我想去找她，问个清楚。美惠……你……”

    “只是想问一些事情？”美惠瞪大眸子定定地看着熙南，“那么，你可以问我，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

    熙南一惊：“美惠，这么说你也认识以歌？怎么以前没有听你说过以歌呢？”转念一想，自己和美惠青梅竹马，如果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的话，美惠肯定不会不认识。

    美惠缓缓点头：“舒以歌，我当然认识……”她蓦地抬头，望着熙南，轻轻地说，“以前，舒以歌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她曾经还是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熙南愣住了，难怪，难怪对以歌有那么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可是！”美惠抬起头来，睫毛上已经挂了几颗晶莹的泪珠，继续说道：“你和她已经分手了，因为她移情别恋。为此你痛苦得几乎绝望，每天喝很多酒麻痹自己。事情发生那天，是你约了她最后一次见面，想挽留她……可是，意外起火之后，她一个人从着了火的房子里跑了出来，当时我刚好来找你，担心你还在房间里，什么都不顾地冲了进去，找到了醉醺醺的你……我拼尽全身力量才把你救出来……”

    熙南回忆自己醒来后美惠就在身边，不由十分感动，“你当时难道就不怕危险吗？”

    “因为是你，所以不怕！”美惠定定地看着他，柔声说，“我之所以从来不跟你说起以歌，就是怕你受到伤害，不敢告诉你。而且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遗忘，我也没必要再让你回想起那段往事，重新再被她伤害一次……但是熙南，如果你还是继续爱着那个女孩子，那么我……我不会阻拦你的！我尊重你的选择。哪怕这样我自己会痛苦得要死掉……”

    “美惠……”熙南看着她再一次涌出的泪水，内心一阵歉然，伸手将她抱入怀里。

    他隐隐约约地想起一幅画面，滚滚浓烟中，炙热的大火里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熙南，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不要放弃！”对，那个声音应该就是美惠，是她救了自己……

    怀抱里，美惠还在啜泣着：“对不起，熙南，我不该瞒着你……现在，你去找以歌吧。”

    熙南摇摇头，把美惠抱得更紧了：“对不起，美惠，你对我这么好，我如果还不懂得珍惜，那我就实在太过分了！”

    “熙南……”

    美惠柔顺地躺在他的怀里，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她刚才差点做了蠢事！幸好她克制住了，她当然不能当面做让熙南讨厌的事情，她要他因为愧疚和感动而自动放弃。

    现在，她成功了！这样做才是最高明的！也才能永远把熙南留在自己身边！

    她抬起头，用手臂环住熙南的颈项，紧紧地抱住他。

    那张纸，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如飞倦了的白色蝴蝶。

    “熙南，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她喃喃地说。

    熙南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点了点头，温柔地说：“放心吧，美惠。”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以歌的影子还是在心里一闪而过。

    他没有看到，在他怀里抽泣的美惠，眼中忽然闪现出一丝骇人的恨意！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到以歌的情形……

    熙南调试卡布奇诺咖啡的第二天，美惠按捺不住好奇心，仍然来到了熙南家里。敲开门时，就发现熙南一脸遮不住的幸福笑容。

    “美惠，你也来了？正好呢，以歌也刚到，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以歌。”熙南温和地笑着，那关心而沉静的神情，忽然让美惠无比吃醋。挫败感与失望一起涌上心头，她险些哭了出来，原来自己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大傻瓜！

    不过，她还是甜甜微笑着：“好啊，熙南。”

    进入熙南的房间，她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浅蓝色毛衣的女孩，正坐在熙南的书桌前对着电脑，熙南唤了一声：“以歌，我的一个好朋友来了。”不过平平常常一句话，美惠心里却忍不住又是一酸。他只当她是好朋友吗？

    等到那女孩转过脸来，忽然间美惠只觉得光芒耀眼，清灵逼人，不由得低下头来。

    那女孩子活泼地站起来，伸出手说：“你好，我是舒以歌。”她语音清脆动听，小下巴轻轻扬起，透出几分骄傲。

    美惠也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了一握。

    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怪不得熙南会喜欢。

    她心里隐约又多了一丝放心，如果，这个女孩子只是漂亮的话……那她还是很有把握把熙南从她那里抢过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以歌却没有察觉她的念头。熙南把美惠介绍给了以歌之后，自己去切水果了，美惠和以歌坐在了一起。

    以歌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美惠很是好奇，问东问西的，反而美惠沉默了许多。

    以歌问：“我听熙南说过你了，你和他是一起长大的吗？熙南小时候可不可爱？”据说，喜欢一个人，会对他的小时候特别感兴趣。看来，不仅熙南喜欢这个以歌，她同样也很喜欢熙南呢。

    美惠仍然是甜甜地笑：“是啊，我们一起长大的，是最好的朋友呢。他小时候嘛，非常可爱，那时候就是一个小帅哥了……”她想起了小时候一些趣事，不由得嘴角浮现出笑容，“很多小孩子小时候很闹的，可是熙南不一样，他小时候，也是一直那么善良温和，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常常照顾我。我一直觉得，如果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王子的话，这个王子一定就是熙南。”她惘然地说着，忽然间觉得失落和伤感。

    以歌小嘴一撇：“他才不像王子呢，他老不听我的话。”

    恰巧熙南走进房里，听到这句，笑着说：“好啊，那我不陪你去绿岛玩了，今天给你的惊喜也不给你看了。”

    以歌吐吐舌头，跑过去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说：“我是跟美惠开玩笑嘛。”她粲然的笑脸转向美惠，“美惠，是不是？”

    美惠看见熙南和以歌亲热的样子，忍不住勉强笑了一笑，低下头来，心里却是酸楚难言。

    “舒以歌……”

    她从此就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就是这个女孩子，抢走了熙南，本属于她的熙南……

    熙南低头看着怀里的美惠。此时的美惠似乎已经恢复平静。

    她娇柔地靠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说：“熙南，现在陪我去逛街好不好？你别再想以歌的事情了好不好？你要知道，现在你是我男朋友啊，你说了不会抛下我的。”

    熙南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眸子，无奈地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

    美惠立刻高兴起来，一边拉着熙南的手进电梯一边说：“熙南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冰激凌店开张了呢，据说里面的冰激凌非常好吃……”电梯门缓缓合上。

    4.

    精致的小店。

    崇原和以歌坐在一张浅咖啡色的桌子旁边。

    以歌脸色仍然有些苍白，轻轻咳了几声。

    崇原担心地问：“怎么，病还没好吗？”

    以歌虚弱地笑笑说：“没事，已经完全好了。”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转了一个角度，忽然看见旁边一对小情侣正依偎在一起吃一款哈根达斯冰激凌甜品，心里忽然觉得微微一疼，把头转了过去。

    崇原看见她面色有异，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好像在认识以歌以后，叹气的次数比以前要多许多。这个叫人又可气又心疼的女孩子。

    他举手叫侍者，悄悄说了什么，侍者点头而去。

    以歌低头，用吸管喝着一杯橙汁。

    崇原看着她，慢慢地说：“怎么不去喝卡布奇诺咖啡呢？你不是最爱喝那个，一天都不能离开它吗？”

    以歌抬头，眼神痛楚，说：“曾经我以为我不能离开它呢。但是——”她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给光洁的面颊投上一层阴影，“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恒，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行。”

    说是这么说，可是自己，真的，真的能做到这么潇洒吗？以歌心里一痛，轻轻咬住了吸管。

    崇原看着她苍白的面颊，也是心里一痛，微笑着说：“大小姐，你这几天不来喝咖啡，可把老板愁坏了呢。”

    以歌微微一笑，右颊上又绽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为什么？”

    崇原笑着说：“你看，你本来每天都要来喝一杯卡布奇诺咖啡的，半年了，给老板带来多少利润啊，可是你倒好，说消失就消失了，老板心疼得脸都青了。”

    以歌扑哧一笑，抿了一口橙汁，抬头说：“喂，自恋狂，哪有这么调侃自己老板的。”

    崇原听她很自然地叫着自己的绰号，忍不住暗自微笑了一下。

    现在，她大概暂时把烦心事抛在了一边吧。

    侍者这时走了过来，放下冰激凌，微笑着说：“请慢用。”然后退开。

    以歌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款很漂亮的创意甜品，美味的褐色巧克力冰激凌球，缀满了鲜艳欲滴的红色草莓，上面用香草酱加以点缀，盛放在浅青色的冰瓷盘中，衬着一圈儿切开来的苹果，实在叫人赏心悦目。

    以歌忍不住看着崇原，只见他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靠近她，低声说：“如果不是今天我打电话叫你出来，你还闷在家里呢。既然出来了，就开心点，多吃点好吃的。”

    他微笑着，眼神里都是关切。恍惚中，以歌把他的面庞和熙南的面庞重合在了一起。

    熙南……也经常这么关切地看着自己。

    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她不由得又有些黯然。

    崇原见她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大叫不妙，好不容易才把她逗笑，怎么一下子情绪又回去了？看来自己还真没有跟女孩打交道的经验，虽然有那么多追随者，可是，喀喀，帅哥总要有帅哥的矜持不是，还真的没有跟女孩正面接触过呢……

    他只好又轻轻问：“大小姐，是不是饿了？”

    以歌眼睛上已经泛起了泪光，仍然微笑着：“是呢，你不说我都忘了。”心里非常感谢这个在她脆弱的时候陪着她的男孩。

    崇原看到她笑了，松了一口气，也笑了。他要来菜单，点了一份咖喱皇炒蟹，要的是膏蟹，十月菊黄蟹肥时，正是吃蟹的好时候。还要了一份笼仔焦叶糯米蒸鸡，一盘杧果虾仁色拉，海鲜煲套餐和柚子茶。一口气说了几个菜名，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在他点的时候，以歌又好气又好笑地连连说：“够了，够了。”这个崇原是什么居心？是不是想把她吃成个胖子啊？

    要不是她极力阻止，这个自恋狂，真会点上一大桌子菜。

    菜上齐了。

    “快尝尝，好不好吃？”崇原期待地看着她，稍微有些紧张。

    只知道她喜欢喝卡布奇诺咖啡，可是还不知道她其他的口味呢。所以多点一点，这么多菜，总有她喜欢吃的吧。

    以歌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先拿起银色的小勺，轻轻舀了一勺冰激凌，只觉得清甜沁人心脾，巧克力的微苦和香草的芬芳完美糅合……就像，就像卡布奇诺咖啡的味道……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崇原，崇原他，真的煞费苦心……

    崇原看着她吃了一口冰激凌，赶紧追问：“好不好吃？好不好吃？”以歌故意沉默了一下，把他的心吊了一下，这才微笑着说：“太好吃了！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冰激凌！”

    “真的？”

    崇原几乎欢欣鼓舞。这才值了，也不枉他把自己家里的私家厨师请到这里来特地给以歌做这么一大桌子菜，老爸还骂他胡闹呢，哼，老爸才不知道，看见以歌的笑容，对他有多重要呢！

    就好像……好像氧气那样重要。前几天，以歌没有来喝咖啡，他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清灵女孩的笑容，感觉就好像快要窒息了。

    幸好，现在，那个快乐的舒以歌又回来了。他迷恋地看着她的笑容，她笑起来真是好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笑起来这样清甜美丽，让他的心忍不住轻轻颤抖，情愿为她去做所有的事情，只要她能开心，能常常绽放那可爱的笑容……

    以歌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

    咖喱皇炒蟹非常鲜美，笼仔焦叶糯米蒸鸡无比酥嫩，杧果虾仁色拉细腻，海鲜煲套餐味美，柚子茶也有一种特别的清香让人回味无穷。吃着这些美味的食物，会感觉世界真的太美好了。

    以歌真是饿坏了。崇原没有猜错，这几天她在家病怏怏的，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现在，仿佛饥饿感才被唤醒了。

    崇原把手托着下巴，着迷地看着她吃。

    小勺子亮闪闪地飞舞，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红润，神采也渐渐飞扬起来……

    以歌忽然抬头，碰见崇原看她的眼神，脸上微微一红，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吃啊？”

    崇原痴痴地说：“看着你吃得那样开心，我很高兴，心里都被幸福填满了。”话刚出口，就被吓了一跳，赶紧改口说，“因为我在家已经吃过了，在这里点，是怕你饿嘛。你看，几天不见，瘦成这个样子……也太神速了吧。”

    以歌莞尔一笑。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低声说：“谢谢。”

    崇原尴尬地笑了笑，忽然一指窗外，大声叫道：“看！”

    以歌猛一转头，看见天空忽然绽放了一朵极大的烟花！

    她惊讶地放下勺子，站起身来。

    夜色绚丽无比。

    天空正在闪烁出璀璨的光芒，一朵朵，一簇簇，仿佛魔术一般，她睁大了眼睛，看那美丽的烟花，朵朵地绽放。

    那美丽到疼痛的景色，让她感动得忍不住想要流泪。

    崇原一直在看着她的脸，仿佛她的脸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比窗外的烟花更要绚丽十倍。

    他静静地开口，梦幻一般：“舒以歌，看见了烟花，人就会转运的。相信我，你马上就会有好运气的。”

    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现在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忽然叫了一声，却是那样温柔，让她忽然泪流满面。

    “谢谢你，谢谢。”她哽咽着说。

    他轻轻揽她入怀，一滴滴擦去她的眼泪，轻声说：“傻瓜。对我，你需要说谢谢吗？”他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永远……永远是你的好朋友。”

    心里不禁泛起苦涩。他那样喜欢她，却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常常拥有开心的笑容，自己，或许也就是幸福的吧。

    他看着窗外，忽然又微笑了一下。

    下午就打点了几个朋友一起布置，这些家伙干得不错，烟花的质量也值得称赞。嗯，回去要好好奖赏他们。

    “以歌！”忽然，一个急切的声音，让以歌浑身一震。

    没有谁比她更熟悉那个声音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不错，是表情复杂的熙南，还有先是镇定转而有些错愕的美惠，齐齐站在她面前。

    美惠讷讷地望着崇原：“李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熙南和以歌同时惊住了，李少爷？

    美惠怔怔地说：“他就是本市最大财团总裁的儿子，李崇原。我爸爸，就在李总裁的手下做经理……”她没有想到，以歌居然会和崇原在一起。上次在咖啡厅，看见崇原就觉得眼熟，还以为他像哪个明星，可是当他换下侍应生的服装穿起自己的名牌服饰时，她马上就认出来了。是啊，谁想到堂堂的李大少爷会去做侍应生呢？

    崇原有些不好意思，对美惠点点头，他依稀有些印象，她是父亲下属的女儿，在公司里好像也见过几面，不过没有注意。

    美惠暗暗咬着牙，难道，李少爷，也被以歌迷住了？

    以歌，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多人为你疯狂！美惠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怨毒。

    熙南的头越来越痛，原来，以歌再也不来教室，是因为，是因为这个家伙……

    她瞪着他，狠狠地说：“不！我绝不会原谅你！”

    她又冷笑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原熙南，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有可能了，再见了，原熙南！”

    她冷冰冰地抛出这样一句话……

    “啪！”她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她猛地推开了他，大声叫道：“你不要再缠着我，我从来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

    ……

    痛楚，直入心扉！

    他的头痛得几乎要裂开来，一切，却越来越清晰……

    终于，他睁开眼睛，茫然地走上前，静静地看着以歌。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忧伤、绝望、难过、祈求……

    黯淡无光的眸子，伤痛欲死的眸子，让人仿佛感到落水般窒息的痛楚的眸子……

    以歌倒退了一步，她的心猛然抽紧！

    那个寒冷的冬日的早晨，她残忍地推开他，大声叫道：“你不要再缠着我，我从来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当时，他就是用这个眼神，伤痛欲死地看着她。这个眼神在她梦里萦绕了整整半年，每次都是痛哭着苏醒，她好懊悔！给了最挚爱的人那么深重的伤害！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后悔也没有用。

    已经……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看着熙南：“原熙南，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真巧。”

    熙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忽然缓缓地问：“你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了吗？”

    以歌微微一怔，美惠也吃了一惊。

    难道，熙南真的恢复记忆了？美惠暗暗地咬牙，熙南，熙南……居然看见以歌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心里放不下的，始终是以歌……心结和记忆，也是只有以歌才能解开……

    凭什么？

    舒以歌，你凭什么？

    美惠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反而温柔地上去轻轻挽着熙南：“熙南，我们走吧，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我们换个冰激凌店，好不好？”

    她娇嗔地仰起头看着熙南，可是，这次熙南的眸子里没有她的影子，她心中一黯，忍不住渐渐松开手来。

    熙南不理美惠，又向前走了一步，逼近以歌，以歌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她背后撞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她回头一看，是崇原，他正担心地看着她。她心中忽然有了某种对策。

    她猛地昂起头，直视着熙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错，我就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拜托你也自爱点，不要再来缠着我。我很忙。”她转过头，不敢再去看熙南的眼睛，刚刚的勇气已经汇聚了她全身的力量。

    熙南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就像最初他听到分手一样，他始终不能相信，这样残忍的话，是从以歌的嘴中说出来的。

    熙南大声叫道：“为什么？”

    美惠吓了一跳，熙南从来都是文质彬彬、温雅如玉的男孩，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她试图拉住熙南的手：“熙南，我们走吧。”目光一面射向以歌，犀利如剑！

    以歌心里痛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可是，一点痛楚都不能流露出来。一点都不能流露出来……

    要让熙南死心，让他彻底死心……

    5.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以歌，熙南天天都在那里等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都好几天没有见他了呢。”美惠在电话里轻轻笑着，可声音里，透出冷冷的寒意。

    以歌怔怔地握着话筒。

    熙南，天天在等她？

    她努力使自己的话音听起来平稳：“对不起，我没有过任何其他的想法。熙南，早已不属于我了……”没有征兆的，眼里忽然流下泪来。她赶紧拭去。

    美惠冷冷地说：“真的？”

    以歌咬咬牙：“真的，你不用再怀疑。我舒以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

    美惠忽然又轻轻地笑起来，说：“那好，以歌，我再相信你一次，你必须配合我，在熙南面前做一场戏，带一个男生过来，说你已经有了男朋友，让他彻底死心。”

    以歌愕然：“让熙南死心……”

    美惠打断她说：“不错，我就要这样做。在圣德堡广场的那个新开的冰激凌店里，很好认的冰激凌店，顶上有个风车图案。你带着你的男朋友在那里见面，在那里，呵呵，一定很有浪漫情怀，然后我再带熙南过来。”

    以歌没有说话。

    熙南，难道，我还要亲手再伤害你一回吗？

    美惠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说：“不要再犹豫了，长痛不如短痛，一刀两断就干净了，省得他无穷无尽地受折磨。你还想他每天一直在教室等你吗？你根本就不适合他，干吗还不放开他？你对他的伤害，你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笔勾销吗？”不等以歌答话，她断然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八点，我带他过来。”

    “啪”电话断了。

    以歌一个人赤着脚，拿着手机，怔怔地站了很久……

    忽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以歌呆呆地接通电话。

    “喂，大小姐！”电话里传来崇原慵懒的声音，“你电话怎么一直都不通啊，哎——”他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呵欠，“我都快困死了，好不容易才接通呢。”

    以歌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温暖。

    “明天你有空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

    以歌心里一颤，半晌没有答话。

    “喂，大小姐，你倒是说话呀。”崇原开始急了。

    她想了半天，鼓足勇气，轻轻地说：“我……晚上有空……”

    话刚刚出口，就被那边兴高采烈的声音给打断了：“好啊好啊！那就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带你到最新开的一家冰激凌店吃晚餐！就在圣德堡广场那里！”

    以歌一怔，这……也太巧了吧。

    崇原听她又是许久不作声，又急了：“大小姐，你别忽然这么矜持好不好？我忍了好几天才给你打电话的，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喝咖啡呢？你的病，还没好吗？”

    那天以歌没有来喝咖啡，崇原心急，打了个电话给她，才知道原来她病了。

    “为什么……为什么想在那里吃呢？”以歌问。

    崇原松了一口气：“大小姐，别看是冰激凌店，里面也有很丰富的各种料理呢。至于为什么带你去那里嘛，”他忽然笑了一下，“因为那里我太熟了。”

    以歌微笑了一下，为他这个不置可否的答案。

    “那你是不是答应了呢？”他忽然担心地问。

    以歌对着话筒，轻轻地说：“好的，我们明天见吧！”

    电话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以歌担心，赶紧问：“怎么啦？”

    半天，才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呻吟：“哎呀，听见你答应我太兴奋了，从……从床上掉下来了。”依稀还听到他在抱怨，“这个木制地板怎么这么硬啊……”

    想象着崇原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嘟囔的样子，以歌忍不住抿嘴而笑，接了美惠电话后阴郁的心情此刻明朗了许多。

    “好的，那明天见！”她轻轻挂上了电话。

    以歌回过神来，熙南站在她面前，呆呆地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无处可逃。

    她忽然抬起头来，微笑了一下。

    熙南一怔。

    现在，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自己痛苦得都要死掉了！他眼神沉痛地看着她，看着她微笑着把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

    她的手，居然跟后面那个男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熙南莫名心痛，美惠说的没错，是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抛弃了自己！

    她的笑容一如记忆中断续的画面里那般清灵，可是此刻在熙南看来，却是那么刺眼……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对不起，请别再来打搅我。”

    以歌拉着已经呆掉的崇原径直向门口走去，身后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声音——

    “难道……”熙南咬着下唇，已经咬出血来，但是他浑然不觉，“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从来没有？”

    以歌的心微微颤抖，但表面却波澜不惊，“是的，从来没有。”她一面说一面微笑着举起和崇原十指紧扣的手，“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对不起。”她转身继续走着，每走一步，都宛若走在刀尖上，痛得无法呼吸。

    “我不信！我不信！”熙南大声叫喊起来，冰激凌店的客人都在看着他们。

    以歌轻轻一转身，微笑：“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

    熙南瞪着她，忽然哑声说：“舒以歌……我恨你！”

    我——恨——你！

    以歌的心，忽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眼前一片黑暗，她看见熙南嘴里一字一顿地吐出那样的话：“我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女人，你和我分手，是因为移情别恋了吧？你真是一个铁石心肠又水性杨花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颚便猛地挨了一拳，他跌坐在地，美惠呆住了，赶紧上去扶住他。

    是崇原！

    他怒目看着熙南，大声说：“不许你这样说以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居然这样说以歌！这个家伙，真是不可原谅！

    自从以歌悄悄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之后，他就处于半迷糊状态，直到听到熙南忽然出口伤害以歌，他才清醒过来，愤怒之下不及多想，上去就给了一拳，他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以歌！

    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熙南眼神黯然，他低声说：“曾经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直到我受到欺骗我才明白……”他看了一眼崇原，又看了一眼以歌，忽然间疯狂地大笑起来，“我一点都没有说错啊！你的确够铁石心肠的！要不然我失忆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不来找我？像你这样的人，爱上别人之后，立即就把我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了！我怎么这么傻，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以歌不忍心再看熙南，咬了咬嘴唇，心里却想着“让熙南怎么误会都好，但是都不能让他记起自己曾经对他那么残忍过……那样的记忆，太痛苦”。

    她拉着崇原的手，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走吧。”

    熙南在背后大叫：“舒以歌！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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