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这个大个子撑着,即使他死了,也是自绝于人民,不过屁大的事!王胜话虽然说得很硬气,可他心里总还是虚虚的。为了稳妥起见,他又给牛山下了一道命令,要尽快招集十几个基干民兵,在草上飞的房前屋后、路口布满岗哨,严密监视他在夜里的任何行动,确保不能发生意外,有事要及时向他报告,他在大队部值夜班,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牛山走后,王胜实在困得不行,很想在炕上打个盹儿,缓缓乏气,可他心慌得不行。西北风很猛烈地刮着,天地一片寒彻。王胜匆匆忙忙往大队部赶,一出门就觉得身后有明显的脚步声,扑踏扑踏的,他停那脚步声就停,他走那脚步声也跟着走,近在咫尺,如影随行,他心里毛毛的。忽然又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嚎叫,非常悠长而又凄惨,像是狼嗥,又似鬼叫,更像是狗在哭泣,拖着长长的尾音,几乎响彻天地,惊得他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由不得加快步伐,像是在小跑一样。他惊魂未定,不知在哪儿又传来几声凄厉的怪叫,这里一声,那里一声,有种此起彼落的感觉。他仔细倾听,有猫头鹰的声音,也有夜鸽子的声音。王胜这时竟毛骨悚然,据老辈人说,猫头鹰和夜鸽子都是不祥的鸟儿,一旦听到这种鸟叫,村里必死人无疑。他一路疑神疑鬼,神经高度紧张,他家离大队部仅仅有一里多路,他像走了十万八千里一样艰难。
到了大队部,王胜心神不定,怎么也坐不住,在院子里不停地转悠。天气又黑又冷,他一袋接一袋地吸烟,一分一秒地盼望着天亮。这与其说是在值夜班,倒不如说在苦受煎熬。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牛山来到大队部向王胜作汇报,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厚厚的冰霜,一双眼睛成了两个血罐罐,脸色青得如乌鸡,嘴巴翘得说不成话,咕噜了半天,王胜才算听明白,草上飞没死,也没有跑,他们一直监视到现在,现在就等候你的发落!王胜当时仰面朝天,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两行泪水一时喷涌而出,沿着他那横七竖八的皱纹千回百转地流了下来。他沉思良久说,让他一个人拉一辆架子车,往端沟梁上拉粪去!
往端沟梁上拉粪,全是上坡路,坡度比较陡。送粪的社员来来往往,干得热火朝天,他们要么架子车上套着一头大犍牛拉,要么三四个人拽一辆架子车,没架子车的就用背篼背,扁担挑。而唯独草上飞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一人在扛着一辆架子车拉,一过河到了上坡,就寸步难行,只能像老牛恨刀子似的,眼仁儿都散发着蓝光。毫无办法。他只好从家里拿来扁担和笼子,一担担的往前挪。这情景,无意中招来不少社员们的指指点点,驻足观赏。
到了早上收工的时候,牛山突然一脸恐慌地来到王胜跟前。王胜正在山上检查人们的运粪情况。牛山上气不接下地说,狗日的跑了!什么跑了?王胜不解地问。草上飞啊!他还把老婆孩子都带走了。牛山一时胆战心惊,脸上转颜变色。跑了?他怎么能跑呢?你们是吃球啥的?长了翅膀不成!王胜怒不可遏,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那要不要我带人去把这狗日的追回来?牛山请求说,完全是一副赴汤蹈火的样子。
王胜脸上愣愣的,没有回答牛山的话。这时他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天空,只见天上有一只山鹰在高高地盘旋着,翅膀微微上翘着,飞翔起来翅膀一动不动,凭着气流的浮力在蓝天白云间轻轻地翱翔着,略为倾斜着翅膀,外高内低,滑滑停停,停停滑滑,一圈一圈地在天空很悠闲的划着美丽的圆。有时停在那里张一张风,再轻轻地扇动一下翅膀,还发出唳唳的尖叫声,很是一番逍遥自在的样子。
王胜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着,猛然在地上拾了一个胡墼块,嘴里发出日的一声怒吼,恶狠狠地向那天空的山鹰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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