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往

    小鸡子是和平原上的春天一起出壳的。满院子阳光，新鲜的树叶映在地上，墙根儿、水缸旁、井沿上，全都钻出了草芽子。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前头“咯咯咯”，后面“唧唧唧”，这儿刨刨，那儿啄啄，就怕没人知道它生了孩子。明明只是啄到了一只小虫子，或者只是一粒草种子，它也护着，“咯咯咯”地叫来所有的孩子争抢，非要弄出很大的动静。

    那些小鸡子毛茸茸的，黄毛黄嘴，和早上的太阳一个颜色。看着它们利利索索地跑来跑去，彭奶奶心里暖和和的。

    每年春天，彭奶奶都要抱一窝小鸡子。为抱小鸡，她要留一只公鸡传种。这只公鸡一定要是上年鸡群里最大最壮最漂亮的，还要是最霸道的，踩得母鸡颠三倒四才好哩。选蛋当然也要选大个儿的，红壳子的最好。龙生龙，凤生凤。种子可含糊不得。母鸡抱窝是最苦的，一天才能出来吃一两回东西，吃了就赶快上窝了。谁要想靠近它，它脖子上的毛就开来，张大喉咙，暴躁地吼着，朝你示威，就连彭奶奶也不认。等到第21天，小鸡子一个个出壳了，母鸡已经瘦成一团草了。可是人家一点不在乎，叫起来精神抖擞。小鸡子玩够了，它就带到蔷薇花底下，让小鸡子在它翅膀底下歇着，两眼滴溜溜转动着，防着猫狗。

    “天下当娘的都是一个心。”彭奶奶对小晶子说。

    “那我的爸妈呢，怎么不要我？”小晶子问。

    “唉，他们恐怕也有他们的难处。”彭奶奶叹着气，“跟着奶奶不好吗？”

    “好！”小晶子趴到奶奶的腿上。

    小鸡子一天天长大，分出了公母。这一群小鸡里有9只母的5只公的。公的普遍比母的大，也比母的调皮，没事就斗架。

    夏天过去了，彭奶奶养的母鸡都下蛋了，公鸡都高高大大的了。可是，公鸡留不住了。彭奶奶想给小晶子买一身新衣服，一只新书包，没有公鸡帮忙不行。彭奶奶要送小晶子上学了。

    一大旱，彭奶奶打开鸡圈，捉住那只老母鸡。

    小晶子说：“奶奶，你不是要卖公鸡吗？”

    奶奶没回答她的问话，把老母鸡提到屋里才说：“卖的那几只公鸡，都是它生的，它看见要伤心的。”

    小晶子点点头，说：“把它用篓子罩起来吧。”

    奶奶说：“不，罩起来它要急的，就拴桌腿上吧，给它半碗米、半碗水。”

    彭奶奶捉了4只公鸡，留下那只最大最漂亮最壮实的。彭奶奶对它说：“就你命好……”

    小晶子跟着奶奶去集上，走得鼻尖冒汗，脸蛋红扑扑的。想到上学的事，走得更快了。到了家禽市场，奶奶揭开鸡篓上的蓝布，4只公鸡都动了一下，伸长了脖子，有两只还拍着翅膀往外跳。可是它们的腿被绑着，跳不出来。小晶子蹲下去，抚摸着它们光滑的羽毛。

    一个鸡贩子过来了，看看奶奶，又朝鸡篓子努了一下嘴。突然间，小晶子伸出双手，拦在鸡篓子上：“奶奶，不要卖，我不要你卖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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