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俊

    张凡和张景是双胞胎兄弟，张凡是哥哥，张景是弟弟。两人长得十分相像，说话也像。大学毕业后天各一方，没有商量，两人仍留一样的发型，穿一样的衣服。不明底细的人，还真分不出谁是谁。不过，时间长了，人们还是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差异，那就是两人的笑，一笑，山高水低便显露无遗。

    张凡笑起来的时候抿着嘴，嘴唇抿得紧紧的，两边的嘴角便陷下去两个小坑儿，眉眼间却显出一抹憨憨的笑意，有一种不事张扬的意味。张景的笑不同，张景笑起来眉飞色舞，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一种诱人的光泽。

    只要他们一笑，你便很容易分出谁是张凡，谁是张景。

    大学毕业以后，张景留在了南京，在一家十分有名气的大型企业做策划，工资收入自然不菲。本来，张凡也要留在南京的，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高才生，那家企业也一起要了他们哥儿俩。可张景说，哥，咱俩得有一个人回去，要不，父母怎么办？谁来照顾？这样吧，我是小的，我回去。张凡就说，常言说，要想好，大让小，我是哥，当然是我回去了。

    于是，张凡就圆了郑州，守着父母过日子。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抬脚动手离不开人，买粮打油，灌个煤气，陪着上医院，靠的都是张凡。逢年过节的张景也打电话回来，问候父母身体，饮食起居，关心得不得了，弄得父母就很感动，私下里说，还是张景这孩子懂事，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

    打电话的时候，张景也会和张凡聊上一会儿，但往往聊了一半，或是刚开个头，突然的，张景惊讶地哎呀一声，说，哥，我卡上没钱了，你打过来吧。张景把电话要到他的座机上，两人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下去。或者，正说着话，张景那边干脆没了声息。张凡把电话要过去，问是咋回事，张景说，我还想问你哩，电话怎么断线了呢？

    “五一”长假的前一天，张凡接到张景的电话，张景说，哥，我想你了。张凡说，我也想你，你回来吧。张景说，真不巧，我刚刚接手个活儿，估计到“五一”那天才会赶出来。这样吧，你过来，正好我的活儿也赶出来了，咱们在一起好好聊聊。张凡一想也对，不能为了玩儿耽误弟弟的工作。张凡就去了南京。弟兄见面，自是一番亲热，坐下喝茶时，张景说，咱在南京上了四年大学，该看的早就看过了，看够了，看厌了，闭着眼也能背下来，咱到西双版纳玩儿吧？

    张凡说行，去西双版纳就去西双版纳。

    为了省钱，他们住在西双版纳附近一个小镇的旅馆里。老板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长得十分风骚迷人。没事时，张景就缠着老板娘闲聊些风土人情，神话传说，一来二去的，就聊出了感情。张景得知，老板娘两年前死了男人，现在一个人过。一天，张景说，没男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呀。老板娘说，谁说不是呀，谁让咱生就的命苦哩。张景说，要不，我陪陪你？老板娘说，就怕你不敢。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床上。直到次日凌晨，张景才回到他和张凡住的房间。张凡问他干啥去了，张景笑着说，看夜景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凡去服务台结账，张景和老板娘道别，老板娘把张景拉到一边，说，我知道你们两个一个叫张景，一个叫张凡，可三天了，到底没分清谁是张景，谁是张凡。说着递给张景一个小本子，我们相爱一场，把你的地址留下来吧，日后也许有用得着的时候。张景想了想，笑着，把张凡郑州的地址留给了老板娘。

    这本是个小插曲，张景过后也就忘到了脑后。次年深秋的一天，张凡给张景打来电话，张凡说，兄弟，你还记得西双版纳那个老板娘吗？张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记得呀，怎么啦？张凡说，她死了。临死前，她委托律师，把她的旅馆和10万块钱留给了我，你说怪不怪？我不知道她为啥要这样，非亲非故的。再说，她怎么会有我的地址呢？

    张景好久没有说话。而后，轻轻把电话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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