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陶丽蓉自己,既然相信一切皆有定数,何以要特别争强好胜?别的女人戴一只钻戒,她得戴两只;名牌服装要成双成对。街上有车族多了,从青海回来不久,陶丽蓉又谋算着买车。如此看来,信命和认命原本就是两回事。相信但不愿相认,所以,才有了各式各样的人事纷争。
买车?马庆新开始不同意,说:“买了没用,又不是常外出。”
“街上开车的女人多了,她们谁每天外出?”陶丽蓉就爱和其他人作比。
“你这纯粹是虚荣心作怪。”
可,谁不虚荣呢?虚荣正是不认命的表现之一。所谓淡泊名利,是假话。生命本来就是一场追逐游戏,谁都知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那是一串由红橙黄绿青蓝紫组合成的璀璨。谁又抗拒得了它的诱惑?马庆新耐不住陶丽蓉整天软磨硬施,叙叙叨叨……由她去了。
陶丽蓉买了辆闪光银的“宝马”,名曰:超前消费。车买来的当天晚上,陶丽蓉一个劲儿围着车兜圈子,用洁白的毛巾揩肉眼根本看不见的浮尘,兴奋得吃不下饭,很晚了才躺到床上,陶丽蓉住的单元楼在三层,车就泊在楼下。夜,风像刀,刮得没有关严的窗户“嗒嗒”地响,陶丽蓉蹑手蹑脚起床几次,透过阳台的玻璃往下瞧,怕有贼打车的主意……一夜都没合眼。隔晚,深夜三点,陶丽蓉推丈夫,紧张兮兮地叫,“快,有人偷咱车,拿刀往下走。”
开夜会回来的马庆新,刚刚入睡,就被陶丽蓉推醒,很是恼火:“哪来的贼?我才不管。”翻个身又睡。
陶丽蓉又推他:“你听,报警器在叫。”马庆新强睁开眼,看陶丽蓉穿了猩红的睡衣,大猩猩一样的背影,心想:这更年期的女人真可怕。
见马庆新不动,陶丽蓉大着胆子,拿菜刀下了楼,四周看了看,只有月亮的影子……返身还没上楼,防盗器又响了……
贼一定是钻到贮藏室了。快给110打电话。
警察来后,楼前楼后检查了个遍,就差挖地三尺了,没有任何异常。
……防盗器常响,陶丽蓉晚上常失眠,脸色憔悴,鬓边添了斑斑白发……后来,她找来了弟弟陶二,很快弄清了是老鼠在作怪。
这个陶二,在她姐姐的心中,是个另类,有的时候特别讲义气;有的时候又完全没有一点责任心。他在四川当过几天兵,吃过几次海鲜,每每家人聚餐时,陶二就眼睛发亮地说起那鱼、那虾,煮了,有多鲜!有人反驳他,他就来句“屁”,正想指责他说粗话,他嘿嘿一笑,语言又文明了。他找了个川妹子做老婆,从来不知道“体贴”二字,以为钱可以买来心。
但陶二毕竟是陶丽蓉的弟弟,他纵有千般不好,她还是处处维护着他。
是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马庆新递给陶丽蓉一个纸条,她去青海的时候,他拿牛奶时发现的。
“给我干啥?不知谁家的孩子老撕作业本了。”看到是红旗本上撕下来,有细细蓝条格线,黑色中性笔写着还算齐整的字,陶丽蓉想起来,她见到过这样的字条,但不知马庆新拿回家来干吗。她顺手团起来,扔到烟灰缸里。
“这么说,你拿牛奶的时候见过?”马庆新捡起来,展开,纸条上有了几道抚不平的折皱,问。
“见过好几次。”陶丽蓉双手支着后脑勺,扬着下巴,半闭着眼,不以为然。
“都写了些什么?”
“忘了。反正就是这种纸,字迹也这样。好像最近那次,写的是: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活。”陶丽蓉不明白,马庆新如何会对一个小孩子写的字条有兴趣了。
“你想想: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活。还有:是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像不像寻仇的?”马庆新详细问了陶丽蓉什么时候见纸条了,几次,写的什么。
“好像是三次还是四次,有问题吗?”陶丽蓉努力回忆着,写的什么确实记不清了:“你别什么都往复杂里想,那是政治。一般人谁会动那脑筋?况且,咱又没招谁惹谁。”
“不是你说得那么简单,有些人就是嫉恨别人比他强,千方百计整你。政治的事太复杂了,办公室的电话都不能乱打,你和哪个话机通了话,多长时间,甚至说了些什么,都能查到。”马庆新说得慢条斯理,却是一脸严肃。
“电话说什么还能查到?”
“怎么不能,有记录。”
“那,有人监听你电话了?”陶丽蓉换了个摇晃的姿势,她觉得马庆新想得太复杂了。
“不知道。小心总没错。还有这纸条,楼里订奶的人家多了,怎么没压到别家?”见马庆新慢条斯理一脸正色,陶丽蓉也动开了心思,原本以为谁家的小孩闹着玩,没往心里去,听马庆新这么一分析,还真像是有点蹊跷,不然,为什么单单是她家?门卫窗台旁订的那个木架子,写了好多家订奶的户主名字。他们家写的是:庆新。
难道马庆新有什么仇人吗?疑虑重重袭上心头,陶丽蓉的眉头结起一个深深的“川”字。内心突然涌上了一些莫名的恐惧,她复拿起纸条看:上面的字虽然像小学生写的,可笔笔画画力透纸背,是发着狠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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