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临时裁判的乡政府文书先将院门关牢,再让二十多名观战的姑娘后退到接触不到比赛双方的位置上,以免发生作弊行为。接着将这四五瓶酒都一一打开,让比赛双方过来验酒。在得到双方的认可后,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按照事先约定的规矩,为避免争多论少,双方各为对方斟酒。第一盅酒斟满,双方端起,吕大牛说:“黄厅长,你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答应你录用十名决不食言。”
堂哥齐眉举盅:“吕总,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我的目的一定要达到。”
吕大牛说了声:“有种。”就将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堂哥也一饮而尽,但眉头却紧缩了一下。
双方又为对方斟满,还是来了个一饮而尽。堂哥提出该吃些菜了。吕大牛笑眯眯地望着堂哥:“吃吧吃吧,我等你。”说着跷起了二郎腿,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
堂哥吃菜吃得很慢,明显地是在拖时间,吕大牛一支烟抽完他菜也没吃好。
接下来堂哥不是一饮而尽了,一盅酒要分几次才能喝完,喝完后又是长时间地吃菜,拖得吕大牛越来越没有耐心。吕大牛指责堂哥太慢,堂哥反驳说没规定时间,就是十天半月的也得比赛下去。
双方第七盅喝完,堂哥干脆眯着眼睛休息起来。
吕大牛望着喘着粗气的堂哥,拍着桌子说:“怎么?行不行啊?不行就认输算了,玩什么拖延战术。”
堂哥睁开眼睛,口齿有点模糊地说:“你行,我……也行。”
吕大牛轻蔑地“嗤”了声:“熊样!还喝呢,都快睡着了。”
堂哥真的将脑袋垂在了胸前,喘息的声音院子里的人全都听得见。
吕大牛不耐烦了:“还比不比呀?你真准备在这里耗一夜呀?”
堂哥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地说:“比……当……当然比鱲。”
吕大牛回过头去招呼乡文书:“你过来过来,帮我连着倒十盅酒,我一口气把它喝完就不喝了!他嘛,就让他睡在这里吧。”
乡文书真的一连帮吕大牛倒了十盅酒,倒一盅他就喝一盅,十盅酒喝完还是脸不改色心不跳,吃了几口菜,悠悠地点着烟,在院里踱起方步来。
堂哥睁开血红的眼睛大着舌头问:“你,你你不喝了?”
吕大牛朝外喷了口烟:“对对对,我不喝了。你还有十盅酒没喝呢,就捱到天亮吧!我可招呼打在头里,天一亮我就走人了。”
谁知堂哥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过来给我倒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你已经不喝了,那么就看我喝吧。”
吕大牛吃了一惊,但他凭经验看堂哥也是到量了,最多硬撑着喝两盅吧,于是就过来给堂哥倒酒。哪知道堂哥也是倒一盅喝一盅,一口气喝了十盅。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堂哥回头点起了身后的人数,一点共有二十二人,他对吕大牛说:“再,再倒十二盅……”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很快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嘿!真他妈的邪了门了。”吕大牛边说边倒起了酒。
三盅下去,堂哥的眼睛直了。五盅下去,堂哥的脸色白了。但他依旧像座雕塑般地站着,手握着酒盅不放。
此时来娣冲了上来,拉着堂哥哭着说:“黄队长,我不去了,你就别喝了。”
又有几个姑娘冲上来阻止堂哥继续喝酒,都说自己不想去打工了。
堂哥没理她们,又往嘴里倒了两盅酒。
姑娘们一下子都跪倒在堂哥面前,去夺他手中的酒盅,谁知竟夺不下来。来娣哭着求吕大牛:“我们都不去了行不行?你就别倒了。”
第八盅,吕大牛不敢倒了,他把酒瓶一放,对着堂哥拱手作揖道:“行行行,我认输了。二十二个人我全收了。”
堂哥含糊不清地说:“你……输了,对吗?”
“对。我输了。”吕大牛不敢再看堂哥的眼睛。
堂哥转动着身子看了这群姑娘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见他摇晃了几下,猛地一个趔趄,整个人像摊泥似的瘫了下去。
堂哥被送到巡回医疗队时已是深度昏迷,叶茵当场就诊断为酒精中毒。乡卫生院又没有抢救设备,好在吕大牛有车,于是就连夜送往县人民医院。
到了县人民医院堂哥已经不行了,诊断下来是胃穿孔,酒精进入了血液,捱到天亮就死了。他是死在叶茵的怀抱里的。临死时他嘱咐叶茵将他宿舍里的日记本交给我,并挣扎着说了一句话:“叶茵,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
由于堂哥死得仓促,没告诉叶茵我在C市的地址,叶茵后来虽曾上我苏北老家找过我,可我那时刚买了新居准备结婚,新地址尚未告诉家里,故日记本在她那里呆了一年。
我整理完堂哥的日记,却不知道怎样来正确地评论堂哥这个人,我只想着一个问题——事实证明我堂哥黄学勤在他的仕途上是干得很出色的,省里有很多既成事实可以证明他的政绩。然而他最大的污点就是曾做过邬水芹的情夫。假如他没有这个污点,他能踏上他曾经走过的仕途吗?
唯一可以下结论的是:我们黄家的神失落了。这里有两种解释,一是他没有了。二是他并不是凭着上级欣赏他的才能才坐上厅长这把交椅的。
世间其实是没有神的。
半年以后,堂哥黄学勤真正的儿子终于被我带到了C市,我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到肩上似乎有一种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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