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刘亚丽磨磨蹭蹭,挨到食堂快关门了,才端着饭盒去打饭。
“师傅,来半份菜。”
“什么,半份菜?要么一份,要么不打,半份菜让我怎么打?这么晚来,还想蹭菜吃!”胖师傅说着,把勺子丢进了菜盆。
刘亚丽本来就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开了这个口,被胖师傅这么一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身就往外走。
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她:“同学,等一下,到我这儿来打吧!”
刘亚丽回头,看见旁边窗口一个黑黑瘦瘦的年轻师傅正微笑地招呼她。刘亚丽的肚子实在太饿了,她犹豫了一下,就走过去,把饭盒递进了窗口。
先前那个嘲笑刘亚丽的胖师傅,没好气地对这个年轻师傅吼道:“姓周的,你是个新来的临时工,要守规矩!”
年轻的周师傅赔着笑说:“吴师傅,你看,人家女孩子要保持苗条身材,咱也不能让人家饿着是不是?来半份就来半份,今天你早点下班吧,剩下的活我全包了。”
胖师傅听他这么一说,这才住了口,转身走了。
周师傅麻利地给刘亚丽打了饭菜,盖好盖子递出来,说:“同学,想苗条下次就来我这个窗口打吧。”
刘亚丽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看他,低着头走出了食堂。一路上,刘亚丽心里挺难过,师傅就想着女同学要苗条,哪里知道山里孩子读大学多不容易!
回到寝室,刘亚丽想坐在角落里悄悄把饭吃了,因为她不想让同学看到自己饭盒里只有半份菜。还好,这时候大家都已经午休了,她于是倒了一大杯水喝了下去,想先把肚子撑得饱一点,可等打开饭盒一看,大大吃了一惊:里面哪里是半份菜,足足有一份半多!
刘亚丽愣了一会,明白了,原来自己误会周师傅了,周师傅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替自己在胖师傅面前解围罢了。在眼眶里转了一个中午的眼泪,这时候“哗”全都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刘亚丽每天中午都等到同学们差不多都快吃完了的时候,才去食堂周师傅的窗口打菜,而且她总能用半份菜的钱打到一份半的菜。
这个秘密保持了两个多月,但是终于有一天,被同寝室的女孩们知道了。
一个叫白兰的女孩心直口快地问刘亚丽:“莫不是他对你有意思?”
刘亚丽一下子羞红了脸,急忙辩解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周师傅是个好人,可别乱说。”
不过,刘亚丽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些嘀咕:俗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不是因为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自从有了这样的心思,刘亚丽就开始躲着周师傅了,要么去别的窗口打一份菜,要么索性饿着。
可这样也不是事儿啊!
那天,刘亚丽刚走出图书馆,就看到周师傅站在那里,好像是特意等着她的,一看她出来,立刻就迎了上来。
周师傅见了她没有什么寒暄的话,开口就问:“刘亚丽,你怎么不到我窗口来打菜了?”
刘亚丽吃了一惊,心想:他怎么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看样子白兰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心里这么想着,说话间那情绪就流露出来了,脱口反问周师傅道:“为什么一定要到你的窗口去打?”
周师傅先是一愣,而后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那事没别人知道。”
刘亚丽一听他这话,感觉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气得转身就要走,没想周师傅竟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塞给她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恰巧这时,白兰从图书馆里出来,看到这情形,连忙冲上去一把拉住刘亚丽,大声对周师傅说:“怎么,还要送情书啊?”
刘亚丽听到这话,立刻把信封扔还给了周师傅。
只见“呼啦”一声,一叠饭票从信封里掉了出来。周师傅愣住了,涨红了脸,捡起地上的饭票,悻悻而去。
从这以后,周师傅再没来找过刘亚丽,没过几个星期,他就辞工离开了学校。
刘亚丽松了一口气,可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不光彩,想想自己曾经白吃的午餐,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正巧,学校给特别困难的同学补贴饭票,刘亚丽也拿到了,她立刻决定到食堂去补交饭钱,说清楚这件不清不白的事。
刘亚丽找到负责后勤的王老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表示愿意写检查,并且补交饭钱。
王老师看了她一眼,不解地说:“周师傅每次都补交饭钱,你不知道?就是因为周师傅反映了你的情况,还讲了他妹妹的故事,我们才决定给困难学生发放这个补贴的。”
“这……王老师,周师傅他妹妹怎么了?”
王老师说:“周师傅也是从贫困山区出来打工的。他有个妹妹,学习成绩很好,可是就因为家里穷,读书时经常忍饥挨饿,眼看要考大学了,那阵学习特别紧张,她有一天竟在学校里饿晕过去,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要不是那次意外,恐怕他妹妹也像你一样,现在在大学里读书呢。他想帮你,又怕你不接受,于是就每星期偷偷地来帮你交饭钱,真是个好小伙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在这里干得好好的,突然就辞工了……”
王老师下面还说了些什么,刘亚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心里十分清楚,周师傅肯定是不想让她不自在,才离开学校的。
(赵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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