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丹娅经常在想，那晚她若不一味缠着苏扬讲什么“真相”，心里兴许就不会留下那么一点遗憾。苏扬如实相告：我的确有过一个姑娘（恕我不能称她为女人，因为她的确还不能称作女人）。在澜沧江边上那间小僧房，每晚有一个傣族小姑娘来送饭。我叫不出她的名字，甚至不清楚她住在哪个寨子，她挑一钵水和一只饭篮。一些夜晚，月亮轻盈地顺着槟榔树上升时候，我背靠着柱子吃饭，她就提着筒裙下河，娇小纤细的身子在水里游得跟鱼一样。这时候我就被一种说不出的、特别温和的气氛所打动。等月亮从潇洒而又妩媚的凤尾竹梢上下移时，她就湿漉漉地上岸，蛇一样滑腻凉润的身子紧贴着我，驱走热带雨林带给我的溽热。而不等天亮，她又走了，我从来没看清过她的模样。

    听完这故事，丹娅心头涌涨出一种平和的感动，她相信世间有那样的生活，也有那么一位婀娜多姿的姑娘。老屋像退潮后的沙地，陷入了沉静和寂寞。苏扬长胳膊长腿地拥紧了丹娅，俩人在洱海的阵阵波涛声中睡熟。

    第二天，丹娅在微黄的晨曦中醒来，老妈妈对她说：你家先生先走了。临上船时叫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是一张非洲地图。丹娅，苏扬在地图的边角上写道：我就要出发到非洲小国乌干达了。从此天涯海角。地图上你可以看到这个国家位于非洲东部，湖泊众多，人称高原水乡。听援外回来的人说，靠我们最近的维多利亚湖有捕不完的大鱼。另外，我们还带了许多菜种，不必担心我们没菜吃而缺乏维生素。请再听我讲一个故事：乌干达当地的土族兄弟特有趣，一年四季都吃一种叫面包果的果子。后来我们的农技人员到了那里，教他们如何种植大米。第一年，他们学会了，粮食获得了丰收，可第二年，我们的人一走，他们便把栽培程序忘记了，只好又吃面包果。

    这段没来由的文字丹娅读后哑然失笑。的确，这就是苏扬，他对于丹娅来说的确不同寻常。“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此种意境最好。丹娅只是奇怪自己，心境竟很快恢复至往日的平静。那瞬间奔流的欲望，已如梦般消散？看着海边早起捞猪草回来的妇女，背着背篓，满脸通红，丹娅忽然感悟自己一直犯着一个愚不可及的错误：这个世界如此广袤，人类历史浩若烟海，即使你穷尽生命，又能学成几何？这样想过后，便有一种释然，释然之后是心理得到放松。她展颜一笑，望向天空，当一群飞鸟从洱海上空飞过、直消失至点苍山后，就忽然想起一句老话：一万年太久！是呀，她想，既是这样，就不要老是寻求某种答案，况且，也不会有结果。对吗？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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