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龙篇

    昨天晚上在宿醉，车还停在酒吧门口，早晨从家中的床上醒来，头仍旧有些疼痛。

    “教练，我姐姐出了车祸，雨嫣也和她在一块儿，医院要手术费，我出来得太着急了，您能过来一下吗？”尹晨焦急的口气让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位置！”

    “哈尔滨市第一医院。”来不及等尹晨把话说完，我便挂掉电话，仓促地带上了所有的银行卡和现金，窗外灰蒙蒙的天气使我感到焦躁和不安。路上司机师傅将出租车开得飞快，耳边是我不断的催促声。

    “您别着急，过了这个红灯，右转，再有一千来米就到医院大门口了。”

    “师傅，就停在这儿吧！两千块钱放在车后面了，多付的给您交罚单。”打开车门，我飞速地狂奔，时间有些时候会让人感到分分秒秒的煎熬，我无法妥协，也不能等待。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社会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沉着和冷静，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身体依旧站得笔直，可电梯的按钮已经快被我按烂了。

    找到了略显颓废的尹晨，办完了所有烦琐的手续。

    “她们怎么样了？”我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

    “在里面。”人是富有情感的生物，当心中有所挂念，就会不计任何代价，即便最后是在手术室前，依然固执地等待。

    “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我看见尹晨用力地撕扯着头发，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地蹲了下去，然后是安静的沉默，只留下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

    狭长的走廊里没有一丝声音，手术还算成功，林珊和她们从前的老教练中间来过几次，吵吵闹闹，虚假的寒暄让人感到厌烦，还算是安抚了我紧绷的神经。

    在尹梦夕的病房外守了二十八个小时，也曾无数次地经过杨雨嫣的门外——也许是因为杨雨嫣和音儿的相似，莫名地把她当成了音儿的影子；也许是担心音儿再一次离开，害怕自己的阻拦再一次无力。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

    尹梦夕篇

    胸口的阵阵剧痛把我惊醒，睁开眼睛，发现是在医院里，一张张紧张的脸映在我眼前：林珊、尹晨、寒龙、老爹，我的视线里，他们是如此模糊。我抬起头，想挣扎着坐起。

    “不要动，你的肋骨断了！”寒龙柔声地说道。

    “什么？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我想向门外冲去，却跌落在地，像一个卑微的小丑，匍匐在地。

    “不要碰我！”这声大喊让焦急的人们不知所措，除了寒龙，他慢慢地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发：

    “丫头，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声音是那般温柔，紧紧地抓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最后一棵稻草。我心里明白，梦想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前方，停止了。老爹，对不起。此时，泪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你和雨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都伤成这样？姐，你太令我失望了！”尹晨激动不已，愤然离去。

    这小子分明是在埋怨我对杨雨嫣做了什么，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将寒龙抓得更紧，这个时候，也许只有这个温暖的怀抱才能令我感到心安。

    人在最失意、最悲伤的时候往往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的，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流。内心一片混乱，任凭泪湿枕畔。就这样，我在悲伤中静静睡去……第二天清早醒来，发现寒龙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教练……”

    “啊，你醒了！”寒龙看到我醒来，满脸的欢喜。

    “呵呵。”我不禁笑了起来，寒龙的脸布满了压痕，好似一张电路图，平常看到的教练都是意气风发的。我庆幸还有机会见到他的另一面。他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窘态，慌忙走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像换了个人似的，又恢复了往日的帅气。

    “昨天，谢谢你。”

    “没事。”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柔，忽然间我竟觉得有些羞涩。

    “啊，梦夕，你醒啦，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时，只见林珊拎着一个硕大的饭盒走了进来。她的到来，打破了我们尴尬的沉默。

    “还是你对我好呀，等我结婚的那天，我一定把你当嫁妆带过去！”

    “好啊，我没意见，就怕你老公见了我，就甩了你，哈哈哈！”

    “你就臭美吧，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快呈上来吧！”

    “是，遵命！”林珊打开饭盒，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山药玉竹白鸽汤，色香味俱全，我的内心顿时一阵温暖，久久不散。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时的我变得如此矫情，很想有人喂我。

    林珊看出了我的心思，但就是故意气我：“是不是想让我喂你呀……嗯，真香……”她闻着饭香，丝毫没有喂我的意思。

    “让我来吧！”寒龙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地把汤送到我嘴里。享受着此刻的幸福，看着寒龙凝视我的眼睛，不由得鼻子一阵酸楚，泪水又模糊了我的视线。多年以来，我从未感觉到如此温暖。

    “我饱了，我饱了……不吃了！”我转过脸去，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泪水。

    寒龙放下饭盒，递给我一张纸巾，好香，是我熟悉而喜欢的薰衣草香味。

    “寒教练，真是不好意思呀，我有点事儿想和梦夕说，麻烦您回避一下。”林珊说道。寒龙出去后，林珊把门轻轻掩上。

    “什么事呀，这么神秘，连教练都不能听？”我心思正乱，猜不透。

    “看你是不是被撞傻了，你自己的事儿都没发现！”

    “哎呀，你说什么呢，我忘什么啦？”我诧异道。

    林珊从提包里拿出“月光水”，我这才恍然大悟。自从车祸之后，我就从来没用过。

    天哪，都这么久了！仔细闻闻身上，却没闻到那烦扰我多年的讨厌的香味。这就怪了！我猜测，可能是由于身体虚弱导致内分泌失调的缘故。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暂时摆脱那香味的纠缠。

    “珊儿，尹晨怎么一直都没来看我，他这几天是什么情况？”

    “唉，你那杀千刀的弟弟被杨雨嫣给迷住了！昨天半夜，杨雨嫣醒了，尹晨很担心她就一直守在她身旁。那个贱人额头上有一条很长很深的伤口，恐怕要留下伤疤了……”

    这是一场玉石俱焚的阴谋，我不敢往下想，赶快转移了话题。

    “教练，是谁代表我们跳水队去参加比赛的？”

    “乔冉。”

    “是她……真幸运。”

    “今天就正式比赛了，你也别想太多，我们为她加油吧。”

    “嗯，乔冉一定会获得好成绩！”我对自己说，乔冉是一个好女孩儿，你不该有什么异样的想法。只能无奈地用平静去掩埋心底的悲伤。

    比赛直播的时候，我们都在准时收看。去洗手间时发现杨雨嫣也在收看这场比赛，看得异常入神。

    站在跳板上，续写前辈的辉煌，是每个运动员最平凡、最朴素的梦想，但这个梦想对于杨雨嫣和我来说，已经彻底地碎了。就像四分五裂的镜子，没有谁能够重圆。

    “赢了，我们赢啦……”林珊在病房里一阵欢呼。

    乔冉获得了金牌，她是我们整个跳水队的骄傲，这也让失落的我感到些许的欣慰。

    寒龙篇

    虽然尹梦夕已无大碍，但屋子里的气氛让人感到压抑，终于在所有人的期盼中，这个坚强的小女孩儿醒了。她猛地掀开了被子，吓坏了所有的人。

    “不要动，你的肋骨断了！”我提醒道。

    “什么？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尹梦夕摔倒在地。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我知道她在意的不是胸腔断裂的肋骨，也不是疼痛到无法忍受的脚踝，而是她错过的，再也不可能实现的跳水梦。

    “不要碰我！”尹梦夕声嘶力竭地吼道。可是，在我眼中，她是那么的无助。我想她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一份依靠，需要一份安慰，让她不再坚强，来释放自己的脆弱和悲伤。

    轻轻地抱着她，梦夕，其实我们在某些地方很像，又不尽相同。对于梦想的追逐，曾几何时我也迷失子其中，以至于忘记了最初的理由，即便是摔倒在地，还是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微弱的光亮，那样太过残忍，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成为下一个我。

    电视里正在播出全国跳水比赛，赢得冠军的是我们队的乔冉，一个富有朝气的女孩儿。画面中没有尹梦夕，没有杨雨嫣，没有林珊，没有教练老爹，也没有我。

    “教练，您怎么没去现场看比赛呢，这可是很重要的。”林珊有些傻乎乎地问道。

    “梦夕才是我的……是咱们每一个人的骄傲和希望，不是吗？”看着她有些迷茫的眼神，我摸了摸她的头。

    颁奖典礼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比紧张地观看着，跳水板、属于我们的天空与海洋，还有冠军台，那里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梦想、欢笑和泪水，然而一切变得遥远而神圣。在这期间，我有意无意地经过杨雨嫣的门前，从她和梦夕的眼中，我看出有一丝的不甘和无奈。当命运的十字路口再一次逼着人们做出选择的时候，我选择了遗憾而不是后悔。

    尹梦夕篇

    光阴荏苒，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和杨雨嫣相继办理了出院手续。

    住院期间，尹晨只来过几次，旁人说他忙于备考。林珊和寒龙每天都来陪我，看着他们在游泳馆与医院之间来回奔波，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我心中充满了感激。

    回家那天，尹晨来得最晚。人群中，我康复出院的欣喜丝毫掩饰不了他的失落与消沉。

    他退学了。理由很滑稽，说是因为坐班班主任长得像蟾蜍，自己忍受不了，谁都知道这小子在胡说八道。我心里明白，他现在思绪一定很乱，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况且，杨雨嫣在出院后又不辞而别，不知去处，更是让他心乱如麻。

    夜里，我把那晚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林珊。

    这事我一定要弄清楚，杨雨嫣到底为何如此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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