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法权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退伍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了。

    一班像往常一样，在就寝号的余音中，班长啪地熄了灯。

    屋子里顿时漆黑如墨，而相互交流的声音却依然响亮。班长没有像往日那样要求大家停止说话，他知道分别在即，战友一场，相互之间有很多话要说。兵们都很自觉，尽量压低嗓门儿，怕吵了别人，毕竟房子就那么大，平常粗声粗气喊惯了口号，想把话说小声点儿，一时也难以办到，相互之间的交流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得见。

    住在3床的马越忽然调转话题，对4床的胡正明说：“听说还有3天就要开老兵复员动员会了。想到马上就要分别，心里挺难受的，相处700多个日日夜夜，分别时总该留点纪念吧！你说买点啥给战友做纪念呢？”

    胡正明说：“我早想好了，给班里战友每人送个钱包，祝愿战友们退伍回家发大财。”

    睡在5床的侯波说：“送钱包实用，你们广东人就是实在，我没有那么多钱，只打算给每人送一支廉价英雄钢笔。”

    马越接过话说：“那我就给每人送一个笔记本，将来发财了，存款多了，记密码用。”

    睡在7床的陈亚对6床的赵海说：“当了两年兵要是突然没有帽子戴了会不习惯的，我打算给每人买一顶李宁牌的棒球帽。”

    赵海接过话说：“那我就给每人买一副太阳镜。”

    9床的班副刘凯说：“天寒地冻的，我给每人买一双皮手套。”

    陈亚用他那浓浓的四川口音说：“那要不少钱的。”

    刘凯说：“战友一场情深似海，花点钱值得。再说了，我存折上有一万多哩，入伍前老爹给的，到了部队一直没有花。”

    最终兴奋的交流还是被幸福的鼾声所替代。随着鼾声响起，睡在l床的班长和2床的小胖子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班长是三级士官，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老兵，给老兵送什么他胸有成竹，自然不用与他人交流。小胖子不说话，是因为小胖子确实底气不足，他从革命老区入伍，平常花钱就十分节俭，发的津贴除了买牙膏和洗衣粉，他全部攒了起来。

    转眼之间，退伍的那一天就要来到了。胡正明给每人送了一个鳄鱼牌钱包，钱包不大不小十分精致，好看的包装上贴着150元的标签。侯波按他自己说的，给每人买了一支英雄钢笔，每支价值43元8角。马越没有买笔记本，而是给每人买了一根腰带，喜来登的，也在120元左右。陈亚给每人买了一顶深蓝色的李宁牌棒球帽，帽檐卷得厉害，伸得也很长，像唐老鸭的嘴，很时髦。赵海买了太阳镜，样式新潮。班副刘凯给每人买了一双皮手套，真皮的，大小正合适。

    班长什么都没买，班长说：小胖子家里挺困难的，父亲患病躺在医院里，缺钱花，我决定把准备给你们买礼物的钱全部给小胖子，一共1500元，算做我们全班战友的一点心意。

    小胖子当场哇的一声哭了，说不能收双份的礼品，因为战友们赠送的礼物自己都收下了。小胖子的哭声像哈欠传染了每个人，全班10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流下了难舍难分的泪水。

    登车前夕，谁也没有想到小胖子还会有礼物赠送。小胖子拿出的礼物很特别，礼物不大，也不值钱，是一块块小石头，十分的小巧光亮，色彩不一，玲珑剔透。这些好看的彩石，是他平常在连队门前的河滩里淘出来的，只不过是进行了精心的加工，在彩石上刻上了每个人的生肖和名字。

    战友们紧紧握着小小的彩石，心里涌动着暖融融的热流，觉得这礼物比金子还要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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