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书画的老钱要当副院长了。
北京的一家书画院给老钱来信说,要聘请他当副院长。同时,恳请他赞助1200元,用于通联和制作证件。老钱想也没想,就把钱寄过去了。
1200元算什么?每个月,自己有好几千块钱的退休金呢。老钱沉浸在巨大的欢乐里,昂首挺胸,像打了鸡血一样。当副院长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了。
没几天,北京方面就把聘书寄过来了,还有证书、印章、院徽什么的小物件。看着大红的烫金证书,老钱很兴奋。退休以后,谁给自己发证书呢?北京啊北京!北京是什么地方,是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是首都啊。
不过,说实在的,老钱的画根本就拿不出手。画幅画,像小孩子尿炕一样。但他认为,这并不影响什么。“副院长”是领导干部,需要画画吗?现在的许多文化人,自称肚里有墨水,可掂起笔来,不也是胡写乱画吗?再说了,自己虽然不在圈里,但毕竟是个书画爱好者吧!
老钱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年轻时,他曾爱好书画,渴望加入美术家协会。但美协的门槛太高,连门缝都不给开,至今还把他挡在门外。现在好了,美协不要咱,北京要咱,人家还让咱当副院长呢!
有了这种想法,老钱就揣上“副院长”聘书,到美协门前晃悠了。美协和文联在一个楼办公,不管美协的人能否看见,主管机关文联的人肯定能看见。可是,美协和文联的人早就换了好几茬,现在这里没一个人认得老钱,更没谁清他上楼喝茶。老钱有几分失落,就自己掏钱买了瓶绿茶,坐在树荫下自饮。
“爸,您坐这儿干吗呢?”女儿路过,看见了老钱。
“没事儿,随便转转。”老钱没和女儿细说,但还是指了指文联的大楼,指了指美协的窗口。
女儿笑笑,随着老钱回了家。
到家后,女儿问老钱究竟干什么去了。鬼鬼祟祟的样子,那么神秘。
老钱笑笑,拿出“副院长”的聘书,让女儿看。
女儿一看就笑了:“爸,您上当了。这是骗局!”
“骗局?人家是怎么知道我的?人家为什么会相中我呢?”
“这种副院长,人家会聘任2000个。”
“2000个?全国县级单位将近3000个,平均每个县还不到一个呢。你看看街上的招牌,有多少北京的分店?这就叫全国连锁!”
“爸,人家是哄您高兴呢!只要您掏钱。荣誉就是这么来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请我发挥余热。”
“请您发挥余热?您可能去北京当副院长吗?北京需要您去当副院长吗?说到底,是您的虚荣心在作怪!等着吧,这种好事,会不断地找上您的!”
受到女儿的批评,老钱的心里很不自在。
女儿的话,不幸言中了。过了几天,老钱就陆陆续续接到北京的来信了。这些北京来信,都要给他颁发荣誉,或邀请他出席英模座谈会,或入选名人辞典,或担任某个要职。有一家,还要给老钱制作1:1的镀金雕像呢。另有一家,说是从美国空运过来了“国际艺术人才”的奖品……这些光怪陆离的信件,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信件多了,老钱也产生了怀疑。但他不相信这些都是骗局,就耐不住寂寞,打电话到北京咨询。北京那边接电话的人,全都是温文尔雅,语音柔美。老钱没想到,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竟会引来无数恼人的电话,全都是希望他掏钱的。不但有卖奖的,还有卖药的、卖保健品的、卖邮票的……真是“一花引来百花开”了。
老钱终于相信女儿的话了。
再有北京来信,只要一看寄自“××信箱”,老钱就一律不拆了。
为了躲避那些骚扰电话,老钱跑到了街上。他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转着。他心里很懊悔,自己不该给北京寄1200元钱,弄个破“副院长”,有什么用?但是,他又不甘心自己被骗,想把1200元钱要回来。
可是,怎么要呢?人家肯定不给。
那就想办法挣吧。有了这个想法,他的眼前突然一亮。一家“衣物救治中心”的招牌,吸引了他。老钱走进店铺,见里面挂着一堆衣服。他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儿,简单问了几句,心里有了主意。
过了几天,老钱的店铺开张了。店门口挂了块“文化抢救中心”的牌子,十分惹眼。老钱把那些北京来信挑了挑,选出一些“上档次”的荣誉称号,在店铺里摆了出来。嫌不够,又悄悄往北京寄了几千块钱,订购了几个。
一切都准备好了,老钱又打电话,邀请几个老伙计过来,给他捧捧场。这几个老伙计都粗通文墨,年轻时,都进过业余美术小组;退休后,没事干,也玩上了书画。
老钱指着北京寄来的荣誉,对老伙计们说:“这些,都是北京奖励给我的。现在,我已经在本地有了颁奖、授衔的资格。活一辈子了,谁不想有个荣誉?将来去地下参加工作了,也是个资本。就算浪个虚名吧。”
老钱又进一步说:“我这也是发挥余热吧。说实在的,余热,不是谁想发挥就发挥得出来的!也不是谁都有余热可以发挥的!”
老伙计们全都捂着嘴笑了。
“看你摩拳擦掌的样子——要发挥余热了,心里很高兴吧?”有个老伙计说着,掏出了一封寄自北京的来信,“我这儿也有个‘副院长’,你要不?要就给你!”
接着,几位老伙计都拿出了同样的北京来信,异口同声地说:“老钱,你要不?要就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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